即使此刻,她也不敢相信,沈彦真的不要她了。 她郁阙,名满皇城的高门淑女,怎么会被休呢?! 最后的一点自尊令她麻木地站起身收拾行李,事情不会就此了结,她先回家想法子。 “事情都处理妥当了?”荣王妃来了兰苑,瞧见郁阙正收拾衣裳,“不急,有一笔账还未算清楚。” 郁阙自嘲,想来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沈府的长辈们已经商量过了,休妻一事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荣王妃有什么账要算?”郁阙收拾完衣裳合上樟木箱子。 “你来我们沈府两年,每日吃药,一副药一两银子,那便是七百三十两,每月账房发给你十五两用作吃穿用度,人情往来,一共三百六十两,满打满算一千零九十两银子。将这些钱还回来,你才可以走。” 王氏在边上听着,小姑子这话说得不像样,“算了算了,这些都算了......” “怎么算了?!合着用的是我们国公府的银子,不是嫂子你自己的嫁妆,不心疼?” 郁阙伤心不已,却强撑着不卑不亢,“上一回瘦马的事,我出了两千一百两都给了荣王妃,这一笔钱,难道荣王妃不该还给我么?” “什么瘦马?我不知道!”荣王妃趾高气扬,“我只知道你这个药罐子欠我们沈府一千多两银子,若不给,我便上郁府要去!” “钱我是一分都没有了,唯有嫁妆的一些金银首饰,待过几日典当了,送回沈府。” “不必麻烦,谁知你会不会跑路。好歹亲戚一场,算我倒霉,你这些破烂首饰衣裳留下抵债吧。” 郁阙实在不堪受辱,不愿再争执,拿着休书回了家。 陪嫁的婢女们雇了两马车送她回郁府,父亲郁长青心疼女儿,看到休书,立即问原由。 “女儿实在没有什么过错。”郁阙含泪道。 贴身婢女们一番说道,郁长青拍案而起,“庄国公府欺人太甚!竟然要贬妻为妾!这万万不合礼法!明日我就登门找他们说理,若说不通,我就去吏部告他一状!!” “老爷消消气,千万别大声张扬,大小姐被休回家,这等有损门楣的事,若是叫左邻右舍的人知道,太丢人了。”原氏道。 郁阙的生母过世之后,父亲续娶了小官之女原氏。 原氏进门之后生育了一双子女,女儿已有七岁,此刻怀里正抱着三岁的幼子。 郁阙与原氏感情平平,当年她出嫁时,因为父亲将她母亲留下的物件全给了她做陪嫁,原氏心生不满,这些年明里暗里说她将家里都搬空了,将来弟弟妹妹出嫁娶妻该如何是好。 “大小姐你也真是的,什么叫你没有过错。嫁入国公府两年也无所出,你公婆心急也是可以体谅的,必定是你顽固不化,才将姑爷那么好脾气的人惹急了。” “你住口!”郁长青呵斥原氏。三个儿女之中,他最心疼的就是原配留下的女儿,哪里允许继室数落女儿。 原氏冷言冷语道,“横竖被休的是你女儿,也不是我女儿,与我无关!”说着抱着小儿子回房。 郁长青安慰郁阙:“女儿你放心,父亲不会让你平白无故被人欺负,明日必定将这个公道给你讨回来!” 郁阙点点头,“女儿这么大了,还要劳烦父亲为女儿担心。” 她出嫁前的小院还空着,定期有奴仆打扫,铺一铺被子暂且对付一晚。 然而半夜,郁阙被嘈杂声吵醒。 “主子,好多官兵闯入我们府邸,说要捉拿家主!!”婢女们惊慌失措。 郁阙立即披上衣裳去了前厅,父亲也是在睡梦中被捉拿起来,披头散发地被上了枷锁带走了。 来人竟然是刑部之人,可见事态严重。 原氏抱着孩子哆哆嗦嗦躲在一边。 “大小姐可要想想办法救你父亲出来。”原氏还年轻,带着两个孩子,她心想夫君绝对不能出事。 郁阙镇定下来,继母是个不顶事的人,家里只能靠她支撑。 刑部......郁阙想起了祖父的学生,如今的刑部左侍郎,两家逢年过节还有往来。 隔日,郁阙忐忑地登门。 “侄女,我正要去你家!”刑部左侍郎心急如焚。 于侍郎:“打听下来,原来前几日外头传的皇帝病重,其实皇帝并非生病,而是在宫宴上中毒!宴之上用了劣等的酒!查到太常寺头上,陛下下令将太常寺所有人都捉拿起来审问!消息说太常寺有人将进贡的酒换成了劣等的酒,你父亲郁长青正是管太常寺酒窖之人,这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糟了!郁阙万万没想竟然牵扯弑君,这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啊!! 既然来捉拿人,那必定是有了证据。 郁阙联想到这几日国公府众人对自己的态度,她明白了,终于明白了,沈彦恐怕早就得了消息,生怕受牵连,故而休了她。 “于世伯,我父亲素来谨小慎微,他不像会做这样的事。” 于侍郎道,“我也是因为了解你父亲的脾气,才想着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早些弄清事情真相,说不定还能保住你父亲性命!只是、” “只是皇帝派了萧相来彻查此事,我在刑部插不上手,我有心无力啊。” 郁阙心头一颤,怎么又是萧默?这几日他简直阴魂不散。
第5章 眼下至少知道了父亲被关入刑部大牢的真相。 郁阙道,“我家出了这样的事,于世伯还肯四处奔波打听消息,雪中送炭,已经重情重义,我与家父感激不尽。” 左侍郎,“郁太师当年对有恩,你家出事,我不会袖手旁观。你父亲如今关在刑部,等着萧相前来审问,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你们父女见上一面,你问问清楚你父亲可知道换酒的事,若他不知情,我或许可以从中周璇,那说不定只是一个渎职的罪名。”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世伯大恩大德,郁阙必定会铭记于心。” 郁家这般狼狈,竟然还有人肯主动出手相助,郁阙着实感动。 夜里,于侍郎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将郁阙带进了刑部的大牢,并且为她指明了方向,“你父亲就关在那处,你至多待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一定要出来。” 郁阙保证自己不耽搁,她披着黑色斗篷,经过甬道,在长廊尽头的牢房里见到了父亲。 不过一夜,郁长青仿佛苍老十岁。 “稚鸾......?”郁长青诧异道,“你怎么来这种地方?快走,快带着你继母弟弟回老家!” “父亲先别急,我正法子救你,父亲实话实说,你可有换贡酒?或者你可知谁换了贡酒?” “我没有这么做,我也并不知情。但宫宴上的酒出了问题,我怎么着都是个死罪了,你们别管我,快走!” “父亲既然没有换酒,于世伯说还有转圜余地,到时候无论萧默怎么审问你,你都要说不知情。” 郁长青连连点头,“好、好、” 此时昏暗的大牢忽然亮堂起来,“谁在那处?!” 一声呵斥,郁阙已经来不及躲闪,侍卫举着火把找了过来,“刑部大牢重地,你竟然擅闯!” 这几名侍卫并非刑部之人,而是皇城禁军,原就是要押郁长青前去审问,正好押了郁阙一道去审室,夜凉如冰,昏暗的审室更是冷如冰窖。 “夫人怎么如此狼狈?”堂前传来幽幽的一声。 郁阙仰首看去,堂上坐着的人不是萧默又能是谁? “萧大人开恩!!小女只是担心老臣,并不是有意要私闯刑部大牢,还求你放她离开,大人说什么我都认了!”郁长青跪地哀求,他太知道落在萧默手里是个什么下场! 萧默一袭蟒袍加身,眉宇间孤傲清冷,坐在昏暗的审室内,好似无情的判官,又似山魈鬼魅,前来勾魂。 郁阙勉强稳定心神,“我私闯刑部大牢一事与旁人无关,大人可以秉公办理。只是在此之前,还请萧相明鉴,我父亲做事谨小慎微,他真不知道换酒的事,他最多落个渎职的罪名,要害陛下的另有人在,若大人能查清楚,必定是大功一件!” 萧默笑笑,“令尊不知情?那从郁府后院之中挖出来的这两坛贡酒,又是什么?证据确凿,夫人还要坚持称令尊不知情?” 郁阙不相信,父亲他身体不好,平日里也极少饮酒,他藏酒做什么? 郁长青面色死灰,“这两坛酒并非我偷盗,而是、而是旁人相赠!至于换酒伤害龙体之事,也绝不是我所为!还请大人明鉴!” “父亲,是谁赠你的酒,那人必定是想拉你下水。” “是李淑妃的弟弟李国舅,那日国舅从库房里偷偷搬酒,这种事常有,我正巧路过,他送了我两坛叫我别往外说。” “郁大人可有人证?这是攀污皇亲国戚,罪加一等啊。”萧默眸光倨傲,幽幽地道。 “我没有污蔑,这是事实!” 萧默翻看着旁人的供词,“我信你,但皇帝与淑妃娘娘会信么?你还不如改改说辞,大家都好过。” 他目光飘向跪在眼前的女子,明明已经是这般田地,仍旧一副高洁雅正的模样。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郁阙知道,萧默此人贪得无厌,他绝非公正之人,就看他开出什么条件。 “其实陛下身子欠佳,谁知道是不是吃了这酒的缘故。贡酒偶尔有一两坛滋味不佳也是有的,也未必是有人换了酒。” 郁长青听了这话,心里燃起希望,萧默这是要放自已一马,“若萧相肯为我求情,保住我全家性命!我必定倾家荡产报答大人!” 郁阙继续沉默,郁家家底不丰,萧默不缺银钱田庄,他究竟想要郁家什么? “倾家荡产?”萧默问,“本官不缺银子,你全家人的性命,恐怕你那点家产不够谢本官。” 萧默只手遮天,这桩案子在他手里,自然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郁长青,“还请萧大人明示,我愿为大人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郁阙垂眸跪着,父亲的官职、家里的银钱都不足以成为萧默保他们的理由,他究竟想从郁家得到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 萧默巍然立起,好似一座难以翻越的雪山,压得人无法喘气。 上位者的气势,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十万两白银,买你全族平安。”萧默开出价码,“郁大人应该不会觉得贵吧?” “十万两白银?!即使将祖宅卖了,我也凑不出十万两啊!”郁长青哭诉道。 萧默目光落在那垂首跪着的女人身上,即使这般田地,她的腰肢也不曾曲下。男人唇角含笑,“既然如此,郁大人,本官不要你十万两,将你的女儿送到本官府上做妾如何?” 毫不意外,他话音未落,那个孤傲高洁的女人骤然仰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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