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我多虑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沈彦转身离开了巷子。 郁阙无力地靠到门框上,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巷子口。 她对下那个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没有!他那么卑劣可恶!她怎么可能还有眷恋? *** 又半个月之后,太子妃在东宫摆宴,同时宴请了沈彦与郁阙。 沈彦:“太子的意思是要你我以夫妻的名义出席,好堵住悠悠众口,你可愿?” 郁阙踟蹰片刻后应下,“我会出席东宫宴请,不能总躲在家里不见人。” 沈彦送了她一身茶白色薄绡裙裳与一副珍珠头面。 宴会设在午后,郁阙当日梳妆打扮,穿了沈彦送的衣裳,从首饰当中挑选了一副珍珠耳坠,如此打扮既素净又端庄。 宴会当日,郁阙与沈彦抵达东宫,东宫正热闹喧嚣。 一道拜见过太子太子妃,沈彦便随太子离开了,只留郁阙独自一人。 太子太子所住的景阳宫气派富丽,院中亭台楼阁,女眷们大多坐在亭中纳凉说笑。 郁阙随太子妃经过曲桥,步入亭中,“沈御史夫人来了,我领她过来,大家也好认识认识。” 女眷之中,郁阙陌生熟悉的面孔都有。 最最熟悉的当属从前的同窗,季欢。 等太子妃一走,季欢便道,“哎呀,一会儿萧相夫人,一会儿御史夫人,朝秦暮楚,下一回也不知道又是谁的夫人了。” 郁阙的事早已经在权贵之中传了又传。 季欢此话一出,周遭的人都猜到了郁阙的身份,原来她就是那个失了名节清白的御史夫人呐。 边上另外一位年轻贵妇人道,“也不知道沈御史如何忍耐的,竟还与这样的女子复婚。” 季欢:“人家有的是本事,你我学不来的。” 郁阙静静立在亭中,来之前便已经知道是何等情形,但她已不似从前那般任人拿捏。 她微微笑道,“侍郎夫人许久未见,我还记得你当年在我家求学时,态度还是十分恭敬的。没想到如今说话竟如此刻薄,若我祖母泉下有知,必定会伤心不已。” “你!”季欢气结,“哼,若女夫子泉下有知,该不认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孙女了!” 郁阙:“你从何处得知我水性杨花?夫人这是趴在我卧房窗边看了?” “你原本是沈彦的妻,又给萧相做妾,难道不是水性杨花?!”季欢道。 此言一出,满亭皆笑。 郁阙:“原来二嫁便算作水性杨花?” 季欢:“难道不是么?” 郁阙冷冷一笑,“夫人觉得是?” 季欢:“当然是!” “二嫁便算作水性杨花,夫人说的。” “对,我说的,如何?!” “夫人这是在骂当今皇后了?”郁阙道,“天才谁人不知,皇后娘娘乃二嫁?” “我、”季欢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边上众女眷也反应过来,皇后地位尊贵,又深受皇帝宠爱,倘若季欢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恐怕在场所有人都要受牵连。 “侍郎夫人,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在座贵妇人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天下女子典范,我等心怀崇敬,可不容许你诬陷皇后!” 贵妇人们纷纷道,“没错,侍郎夫人也太口不择言了,皇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她一言一行都没有错的!” “正是如此!侍郎夫人这是疯了不成?!竟敢编排皇后?!” “我没有!我没有!”季欢立即辩解,神色慌乱至极,“你可别胡说!” 季欢手指着郁阙,“好啊,你这个贱人,你敢给我下套!!” 一时间,与季欢交好的贵妇人们,为避免牵连,纷纷离开。 季欢既愤怒又惊恐,追着向人解释,生怕外人告到皇帝面前,那她必死无疑。 亭子里其他看戏的人则对郁阙避如蛇蝎,“难怪能周璇在两个男人之间,她这心机实在厉害!”人皆散去,亭子里只郁阙一人,清清静静。 ...... 宴席快开场时,太子亲自迎了最后一个抵达的宾客。 太子一改往日态度,对这最后一位宾客恭恭敬敬,“算起来,这还是萧相头一回登门,萧相也算是给孤颜面。” 男人在太子的引领下进入景阳宫,经过庭院,路上不少宾客纷纷前来拜见,萧默也皆淡淡回应。 一直经过曲桥,远处一个不起眼的水上亭子里,一抹素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稍稍驻足,太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水边贵妇人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唯独那个女人一身素净坐在亭子中央,看来是被孤立了。 当然会被孤立,她的事可是近来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有她在,太子与太子妃所作所为也鲜少有人提起了。 太子忽得想起诗经里的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难怪萧默强夺人、妻,这沈御史的夫人确实美。 郁阙坐在亭子中央,不经意间抬头,才留意远处的那道身影。 时隔一个月,他这段时日销声匿迹,她今日没料到会遇见他...... 她还记得他鲜血淋漓的背,皇后亲自动的手。 她记得他声音凄凉,苦笑着说自己活该...... 男人一袭华美衣袍披在身上,绣着大朵的暗金色花卉图腾。 一切仿佛梦一场,梦醒了,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权臣,而她不过是任人取笑罢了。 郁阙悔恨无极,她今日怎么会蠢到来东宫的宫宴!
第65章 宴席开始之后, 郁阙与沈彦同坐一张食案,而对面正是萧默。 满堂都是来看好戏之人,太子太子妃一改往常的高傲, 放低姿态, 对萧默阿谀奉承。 太子举起酒杯,“孤今日设宴是特意为向萧相赔不是的,还望萧丞相海涵,我也是受人蒙骗,才误会了你是逆党余孽,自罚三杯,还请萧相原谅孤鲁莽行事!” 太子真接连饮了三杯, 诚意十足。 只是萧默面上始终淡淡的, 等太子饮酒赔罪完,仍旧无动于衷, 堂内大多是与太子交好的年轻官员与家眷。 如此一来太子面子上过不去。 郁阙静默坐在食案前,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萧默,他心高气傲,手段厉害, 他不会因为太子的三杯酒就息事宁人,太子之位恐怕已难保。 宁王调侃,“太子哥哥,你这三杯酒的分量恐怕不够哦。” 太子素来最厌恶宁王,但萧默还是他通过宁王请来的,今日太子不能发作。 太子笑道, “那我再罚三杯。” “太子殿下也说了自己受人蛊惑, 那便叫始作俑者出来谢罪。”萧默终于开口。 众所周知,那桩乌龙事是太子、沈彦还有郁阙共同谋划, 堂内的都是人精,纷纷将目光投向沈御史夫妇。 今日这一出戏可真好看呐,比中秋之宴那出更好看。 沈彦起身道,“这一切都是下官的罪过,下也自罚三杯,还请萧相大人有大量、” “沈御史有监察百官的职责,何罪之有呢?”萧默打断道。 他眼神越过一切,直视坐在沈彦身边的那一抹身影。 郁阙早就料到,他的脾性,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三人之中,她是始作俑者,彻头彻尾的背叛者。 周围人的神情玩味,想着这位御史夫人可真是蠢,既然在萧默身边那样受宠,何必要与他为敌,现在太子他们恨不得将所有过错推到她身上。 太子妃:“萧相所言甚是,当初郁氏告诉太子殿下,说是随萧相回祖宅祭祖时,发现他家祠堂里摆放的都是逆贼的牌位,太子与我信以为真,都是被郁氏给蒙骗了,否则我们也不会行此糊涂事!” 沈彦也已经听出来了,太子与太子妃这宴,完全是为了洗清自己,向萧默示好。 沈彦:“太子妃此言、” 郁阙及时打断他,“太子妃说得不错,确实是臣妇的过错,理应向萧相赔不是。” 她鼓起勇气直视萧默,“但我不会饮酒。”拿起一边的酒壶,起身走向萧默,“那便亲手给萧相斟一杯酒以做赔罪,还望萧相不计前嫌,往后恩怨两清。” 萧默不言语,边上的宁王却是跳脚,“这件事岂是斟一杯酒能了的事?!” 郁阙姿态卑微,亲自给萧默斟酒,递到他面前。 所有人屏息以待,看萧默接不接这杯酒。 结果正如郁阙所料,男人姿态冷清高傲,眸光幽深如墨,直勾勾的凝视着她,他不肯接。 眼下她与沈彦都被逼到了绝路,太子一定会除了他们,向萧默示好!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给萧默送一份厚礼,也保全了自己。 郁阙淡然的将就酒杯放下,矛头直指太子夫妇,“太子与太子妃皆意图将过错推到臣妇身上,可是忘了那日商议时,尔等所言?太子说要我协你铲除萧默这个眼中钉,我问太子如何铲除,你说自然要栽赃陷害、” 太子:“胡说八道!!我夫妇何曾说过栽赃陷害这样的话?!” 太子妃倒是想起什么:“住口!!郁氏又在胡言乱语了,快快将她赶出去!!” 郁阙记忆犹新:“太子要我将一袭龙袍藏到府中,以此来诬陷他意图造反。还说龙袍已经备好了。” 此言一出,全堂哗然。 “龙袍?” “私藏龙袍?” “这是死罪啊!!” 这才是她给萧默的赔罪,希望从此真正恩怨两清。 萧默抬手拨开酒壶,酒壶落地瞬间四碎开来。 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原来太子私藏龙袍,宁王殿下,陛下应该在御书房,去求陛下调一队禁军来东宫。” 此时宁王也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太子他竟然私藏龙袍?!! 宁王立即起身跑出去了,一边跑一边喊,“侍卫!侍卫!将景阳宫看好!!通知宫门侍卫,关门!!快去关门!!” 在座的都是与太子交好的官员,此时各个如惊弓之鸟,或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子,或凑上前去质问,“太子你真藏了龙袍?” 或是带了妻子要走的,若太子真干了糊涂事,一旦受牵连,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啊!!! 看着满堂鸡飞狗跳。 萧默开口道:“谁都不准离开景阳宫,违者杀无赦。” 太子与太子妃吓得脸色惨白,郁阙可以肯定,龙袍就藏在景阳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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