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等这一刻, 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久到让他恍惚觉得, 在失去妻主后的这三百年里, 不过是他做的一个长长的噩梦。 如今梦醒了, 他终于不用再在无尽的痛苦与思念中煎熬。 他与妻主,依旧深深相爱! 柳惊绝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可下一刻,女人冷漠的话语, 传至他的耳边,犹如一根利刺, 轻易便戳破了青年的幻想。 “小蛇妖,本神最后重复一次。” 姜轻霄说着,径直挣开了他的手臂, 转过身与他拉开距离。 迎着青年慌乱的眼神,她下颌微抬、面无表情。 眸中的不耐一闪而过,“本神不是你那凡□□主。” “莫再让本神听到那两个字。” 登时,柳惊绝便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他张开想要如往日一般解释, 可又怕再惹得女人不快,于是只得深吸了一口气, 在心中拼命地安慰着自己,妻主只是暂时忘记了他, 并不是不爱他了。 只要自己想办法帮妻主找回记忆, 他们便能恩爱如初。 想到这儿,柳惊绝吃力地眨眨眼, 唇角强扯出一丝笑意,却分外苦涩。 声音哑到最后只余气声, “对不起妻主,我只是......情难自禁。” 话音既落,青年蓦地反应了过来,僵硬地抿紧了自己的唇。 惴惴不安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姜轻霄闻言,面色愈发得冷寒,可随即她唇角忽地扯出一抹笑。 那笑意若有似无,始终未达她眼底。 “情难自禁......” 她沉声重复了这几个字,接着便在柳惊绝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抬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女人微微倾头,“可本神瞧着,你倒是缺乏管束的紧。” 说着,她手下逐渐用力,柳惊绝顿时觉得自己难以呼吸,喉头闷痛。 可他没有丝毫挣扎,而是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爱人,眼眶越来越红。 就在青年泪水越蓄越多,即将溃破眼眶之际,姜轻霄骤然松开了手。 一道金光随即出现在了柳惊绝那白皙的脖颈中央。 闪烁几下后,便逐渐没入了青年的皮肉之中,消失不见。 柳惊绝察觉到了异常,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脖颈。 抬头疑惑地望向她,“妻......呃!” 谁知他‘妻主’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只觉喉头一紧,随即灵台连带着心口,传来一阵尖锐难忍的疼痛。 眼前更是阵阵发黑,待回过神来时,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地发着抖。 见状,姜轻霄轻然地移开了视线,淡声开口,“本神在你身上下了道禁制。” “从今以后,但凡你对本神不敬,说出‘妻主’二字,便会如方才那般受到惩戒,次数多了就会魂飞魄散。” 说着,女人转过身,冷声掷给了身后青年一句话。 “所以,好自为之。” 话音既落,姜轻霄径直走上了面前的台阶。 良久,柳惊绝才从那阵疼痛中缓过劲儿来,他抬手,长指轻挲过自己方才被女人碰触过的颈肉。 怔怔地望着女人的背影,抿紧了唇,神情一闪而过的无助与苦涩。 随即他又想到此行的目的,深吸了口气,重又振作了起来。 姜轻霄将将站到门前,身后青年便快步跟上来了。 门未落锁,柳惊绝轻轻一推便开了。 屋中虽十几日未有人居住,却并未蒙尘,物品不仅摆放得井然有序,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 青年款步走到木桌前,拿起了桌上的茶壶。 他转身,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忐忑地凝着女人的表情,期待在她面上寻得一丝别样的情绪。 “妻、神君,坐吧。” 孰料,对方闻言只沉默地望了他一眼,并未动身。 柳惊绝神情一怔,随即恍然想到了什么,拿过一旁架子上的净布,仔细将凳面擦拭了一遍。 此番下来,女人终于落了座。 见此情景,青年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心中颇为激动,他抱紧了怀中的茶壶,眸光点点,爱溺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笑着开口:“是阿绝忘了,轻轻你最爱干净。”, 当初他们还住在山下时,姜轻霄便有这个习惯,无论是凳子抑或是床榻,都要拂一拂才肯坐。 姜轻霄闻言抬头觑了他一眼,并未应声。 待到对方提着茶壶出了屋,她方打量起周围的陈设来。 竹屋不大,以她所在的堂屋为中心,东西各设着一间厢房。 东面那间较大一些,靠墙的一侧有张床榻,瞧上去像是就寝的地方。 除此之外,床榻对面还陈设着一张漆红桌案以及一架装满页牍的书橱。 在看到那张桌案的瞬间,一股致命的熟悉感再次袭上了姜轻霄的心头。 她蓦地敛紧了长眉,呼吸有瞬时的紊乱。 片刻后,青年提着沏好的茶壶重又走了进来,步履有些匆忙。 可一瞧见姜轻霄仍坐在原处后,柳惊绝紧悬着的一颗心才松懈了下来,悄悄地吁了口气。 心口阵阵发麻,余悸悠长。 方才他在煮茶时,总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还好还好...... 将茶水倒入洗净的瓷杯中后,青年望着面前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是我今年新炒的茉莉龙珠,神君尝尝?” 闻听此言,姜轻霄望了杯中浅青的茶水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淡声开口,“不了,本神只......” “你只喝竹噙峰上的山泉水对吧,这就是。” 青年眨眨眼,自然地接下了她的话。 少顷,柳惊绝迎着女人微讶的目光,将茶盏向她手边推了推,微湿的柳眼一瞬不瞬地凝着她,“阿绝一直都记得。” 那时他们刚成婚,姜轻霄觉得竹噙峰上的山泉水最是甘甜清冽,喝了不仅使人心情愉悦,对他的身体也有极大的益处。 于是,每隔一日便要去后山的竹噙峰挑来两担山泉水为他煮茶喝,雷打不动。 这些他都记得。 话音既落,屋内陷入了一阵静谧,女人放在桌上的长指微拢,始终没有动作。 就在青年心中失落又遗憾时,姜轻霄蓦地开口。 “给你半个时辰。” 她说着,抬眸望了眼柳惊绝,“时辰一到,即刻随本神回殿。” 青年闻言一怔,随即乖顺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东厢房。 不多时,柳惊绝便重又走了出来,手中不仅有替换的衣袍,还拿着别的东西。 “劳烦神君等候阿绝片刻。” 说着,便将手中的那几本话本放在了女人的手边。 撩开门帘便进了西厢房。 不多时,姜轻霄便听到了青年窸窣的解衣声,她这才发觉那里原是用来沐浴的湢室。 柳惊绝没有掩门,此时哗啦啦的水声自帘后传来,清晰地落在了女人的耳畔。 姜轻霄早已修得了灵耳,可洞察万音,如今湢室中所有的细节皆被无限放大,尽数被她听去。 屋内,青年衣衫褪尽后,缓缓入了浴盆。 他将满头乌发散开,又拢到了右肩前浸入了水中,少顷双手掬起了一捧水。 清水自柳惊绝白皙的面颊倾泻而下,流淌过他精巧的下颌,又一路向下流经如玉的喉头、伶仃的锁骨,以及平坦紧实的腰腹。 最后没入水中。 下一刻,青年自喉中难以遏制地溢出一声喟叹。 堂屋内,姜轻霄面无表情地垂眸,拈起了手边已经微凉的瓷杯。 轻轻吹了下后,垂头浅啜。 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过,门帘随风而动。 毫无征兆地,湢室乍泄的春意便蛮横地闯进了女人的余光。 只见不大的一间湢室,氤氲缥缈的水汽间,青年背身而立。 他的身材纤瘦而颀长,裸.露的皮肤白如凝脂暖玉,毫无瑕疵的同时还泛着淡淡的一层雾绯。 对方微昂着头,抬起双臂欲拢起脑后及臀长的藻发,随着青年的动作,如墨绸般平铺的发丝渐渐收束,其下掩映着的风光便逐渐暴露了出来。 青年的脊背纤薄莹润,宽长恰到好处,中央一条长长的脊沟深陷其中,腰身却生得细极,甚至不堪盈盈一握。 再往下,是两个深嵌在臀部上方的腰窝...... “嘭——!” 就在下一刻,木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大力合上,瞬间便掩住了满室的春光。 听到动静,柳惊绝打着香胰的动作蓦地一顿,他回身瞧了眼后,面上流露出深深的惋惜与懊恼。 待将口中的清茶咽下后,姜轻霄微微眯眼。 觉得莫名舒心许多。 片刻后,她的目光便落在了一旁那几册柳惊绝拿给她的话本之上。 随意地翻看了几眼后,姜轻霄便被一黄皮书册吸引了视线。 原因无他,其余的话本封面十分崭新,唯有这本分外的破旧,却保存得却极好。 或许是年岁久了的原因,封面上的书名已然模糊不清了,待仔细分辨片刻后,她才得知书名原叫《贪欢夜阙》。 姜轻霄不明所以,信手翻开了一页。 可随即便顿住了动作,不受控制地敛起了眉。 书中的彩印虽已褪了色,可其中那些小人的动作姿势及注释却仍清晰明了。 看得女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就在姜轻霄刚想合上书时,猛然瞥见了写着‘山羊对树’图画右下角的几行小字。 显然是有人在上面进行了批注。 姜轻霄定睛看了几眼,发觉其字迹工整隽秀,眼熟得令她抿直了唇。 写得内容却不堪入目。 【此招甚好能教阿绝省些力气可常用。】 紧挨着它的,还有一行小字,字迹歪歪扭扭,如初学者一般。 【按此招式做时不能抱到妻主阿绝不喜】后面还画着一个小人哭泣的简画。 与她那日在青年罚抄的《清心咒》案纸上瞧见的,一般无二。 见此情景,姜轻霄又接连翻了许多页,发现整本书将近大半都被两人做了批注。 某人还在‘蟾蜍食日’、‘叙绸缪’、‘蚕缠.绵’以及‘玄蝉附’等图解下方做了重点圈注,画了个大大的笑脸小人。 无一例外,这些皆是在妻夫敦伦时,可以面对面紧密相对的姿势。 此时的姜轻霄,长眉几乎要拧成了一个结。 也全然知晓了,这本书名为何唤做《贪欢夜阙》。 她随手将书扔在了桌上,闭上眼掐了掐自己发紧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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