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的渴望让他咽下了所有能入口的草药,苦涩的汁水在他口中溢散,对柳惊绝的恨意也越聚越浓。 若不是他! 若不是柳惊绝让他在姜姐姐面前失了面子,他怎么会赌气跑到山上来挖灵参。 水衣越想越恨,甚至开始怀疑灿樱崖附近有许多灵参一事,是柳惊绝故意说给他听的。 目的就是想要害死他。 一想到自己会死,再也见不到姜姐姐和阿爹,水衣又开始难过害怕地哭了起来。 即使没了眼泪,呜呜咽咽的哭声,断断续续地飘出来时,也挺渗人的。 白此唯手中拿着几块地瓜还有一个小果子,听到动静后,随意地将这些东西扔了进去。 咚的一声闷响,哭声戛然而止。 “是......是谁?” “有人吗,快来救救我。” 白此唯道行不够,过段时间便会化作了原型。 水衣手中拿着砸了自己头的果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就这坑口微弱的亮光,他瞧清了方才扔吃的下来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只大刺猬。 只一瞬间的事,那刺猬像人一般斜眼瞧了他一眼,飞快地跑开了。 发现不是人后,水衣愈发的失望,失望过后,想起阿爹曾和他讲过的,问晴山上的动物成了精,下山来吃人的故事,就又开始害怕起来。 边哭边啃冻得邦邦硬的果子,怕自己饿死后会被那个大刺猬给吃掉。 晨光熹微时,姜轻霄方悠悠转醒。 一睁眼,她便瞧见自己躺在柳惊绝的怀中,而对方则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正在沉睡。 姜轻霄动了动,惊奇地发现自己湿掉的裤腿以及鞋袜,已然变得温暖干爽。 “唔,轻轻你醒了。” 在她动作的下一刻,青年缓缓抬起了头,神情有些憔悴,可脸上却是笑着的。 姜轻霄从他怀里起身,疑惑地看了看周围,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方才他们不是在一个坡顶,打算去找水衣吗? 怀抱陡然一空,青年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神色如此地柔声解释道:“轻轻可能是累着了,昨晚莫名昏了过去,我就找了个山洞,过了一夜。” 闻言,姜轻霄摁了摁自己的额角,心中有些疑惑。 记忆停留在了她刚起身,听柳惊绝说了一句什么,其余的,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睡了一觉,身上的冰冷和酸痛,确实消失殆尽,甚至称得上是精力充沛。 她再回头,见青年曲腿仍坐在地上仰头瞧她,眸光专注而温柔。 一想到昨晚她是躺在柳惊绝腿上睡的,便不难得知这个姿势他维持了多久。 姜轻霄抿了抿唇,神情带上了些许愧意。 柳惊绝见状,唇角不动声色弯得愈深。 姜轻霄将随身的包袱打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与水囊来,递给了柳惊绝。 “吃点吧,填填肚子。” 谁知青年并未有所动作,反而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得姜轻霄心口莫名惴惴。 少顷,柳惊绝抿唇,面颊慢慢透出绯红,轻声恳求道:“我手麻了。” “轻轻喂我吃好不好?”
第9章 九个鳏夫 闻言,姜轻霄神情一滞,想起他手麻的原因后,耳尖也禁不住泛起了热意。 她无措地眨了眨眼睛,“抱歉,是我没想到。” 说着,姜轻霄撕下一小块烙饼,喂给了柳惊绝。 青年的吃像十分的斯文,甚至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先用洁白的贝齿咬下一块后,再慢慢咀嚼,最后在喉头轻滚,咽下。 反复几次后,竟使得姜轻霄看得入神了去。 待她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将那块烙饼吃完,在倾头笑着瞧她。 而她此刻仍怔怔地举着已经空了的手呢。 姜轻霄连忙收回了手,紧抿了一下嘴唇,一边提醒自己正事要紧,一边腹诽自己方才的行为像极了话本中的痴娘。 她何时变得这般孟浪无礼了? “对、对不起。” 姜轻霄又撕下了一块烙饼,递到了柳惊绝的唇边,这次不敢再看他。 而青年却没有动,望着女子故意别过去的侧脸,柳惊绝微微眯眼,明知故问道:“轻轻怎么了?” 闻言,姜轻霄眨了眨眼,含糊地道了句:“没、没什么?” 青年沉静的眼眸略略一转,少顷笑言:“那轻轻喂我喝水好不好。” 既要喂水,便哪有不看他的道理。 不仅要看,还要仔细地看。 女子温声应了一下,拔开了木塞,将水囊口递到了柳惊绝的唇边。 终于侧过了脸,柔声嘱咐道:“慢点喝。” 水流缓缓地流入青年的口中,姜轻霄小心翼翼地控着水的流速,可还是有一大股水顺着青年的唇角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 天寒地冻的,干净的水不好找。 姜轻霄下意识地以手做勺,接住了柳惊绝下巴处的水,在她的手心处汇成了一个小潭。 接完之后,她便后悔了,因为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就在姜轻霄进退维谷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紧接着,她便见面前的青年微微垂头,竟就着她的手喝完了她手心里的水。 喝到最后,姜轻霄甚至能感觉到,青年那柔软的舌尖无意间划过她掌心的触感。 不痛不痒,却可以让她一瞬间坐立难安。 手心连带着整条手臂,都酸软无力起来。 喝完后,青年抬起头,神色安然,甚至还用殷红的舌尖扫了一下唇。 霎时间,他那柔软饱满的唇瓣犹如喝饱了甘露的海棠花,潋滟着一层水光。 颤巍巍的,轻易便灼了她的眼。 柳惊绝望着女子那已经红透了的耳根,神色自然地解释道:“不能浪费。” 姜轻霄点了点头,克制着自己移开了目光,她站起身无声地深呼吸了几下。 “走吧,得赶快找到水衣才行。” 二人出了洞穴,刚走几步就到了昨夜停脚的北坡处。 白此唯已经将陷阱的位置告诉了柳惊绝,姜轻霄推演得没错,就在北山上一个树林茂密的地方。 经过柳惊绝有意无意地引导,姜轻霄成功地找到了水衣。 水衣被救上来时,又饿又冷又怕,抱着姜轻霄哭了很久。 柳惊绝静静地站在姜轻霄的背后,望着紧扒着她不放的少年,眸光深沉如日月不见的黑潭。 他不耐地用舌尖舔了舔口中呼之欲出的毒牙,又在姜轻霄即将转身时微笑着迎了上去。 “阿绝,来帮一下忙,把他扶到我背上。” 有外人在场,姜轻霄临时改变了一下称呼,毕竟柳惊绝现在的身份是她的远方表弟。 她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希望上次水衣没有注意。 听闻姜轻霄亲密地唤他‘阿绝’,柳惊绝心中甜蜜肆溢,但又见她想要背水衣,刚扬起的唇角就又抿了下去。 他轻轻握住了姜轻霄的手腕,温声道:“轻轻,不如让我来背水衣吧,我......” 谁知柳惊绝话还未说完,便被姜轻霄沉声否决了,“不行的,你们男子气力小,而且这下山的路太过危险,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摔倒。” 姜轻霄话刚说完,紧抱着她胳膊不放的水衣也跟着应和。 少年泪水决堤,像不要钱一般往下落,哭得是我见犹怜。 他紧贴着女人的胳膊,哭哑了嗓子小声恳求,“姐姐,别丢下我......” 虽未点名道姓,可对柳惊绝的排斥,已经溢于言表。 柳惊绝望着他默了声。 姜轻霄拍了拍青年的手腕,“来吧,我们早下山,不要让水叔担心。” 人既已找到,下山时的心情便比上山时松快许多。 临近山脚时,几个人停下来休息片刻。 姜轻霄将水衣放在了一处大石头上,再抬头时饱满的额头处已经沁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她刚想抬手从怀中取帕子擦拭,却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被水衣牢牢地抱在了怀里了。 他还在小声抽噎。 就在这时,姜轻霄的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柳惊绝站立在她面前,微微倾身,用手中的巾帕仔细地为她擦拭着额头。 神情专注而温柔。 青年的睫毛很长,说是鸦羽也不为过,灿白的冬阳落在他的脸上,姜轻霄甚至能瞧见睫毛上流转的光晕。 左眼下方的那颗朱痣也被照亮,透着殷红剔透的光。 青年轻轻抬眼,眸光流转万千,望着她的眼睛温声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姜轻霄刚想点头,便觉得右臂被人更加大力地攥了一下。 “姐姐、姐姐,我们快点下山好不好。” 水衣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雪堆,脸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 姜轻霄不明所以,只当他身体不适,安慰了几声后便又重新出发。 一路上,水衣都紧紧地扒在姜轻霄的肩头,闭着眼睛不敢往后看。 方才的那一幕,几乎都要将他的魂儿给吓掉。 昨晚见到的那只大刺猬,竟跟了他们一路,方才还躲在雪堆后面,冲他诡异地咧嘴笑。 刺猬不是人,他能笑吗? 水衣越想越害怕,整个人几乎快要钻入姜轻霄的背里去。 察觉到他的异常,姜轻霄疑惑地蹙了下眉。 直到下了山,见到熟悉的景物后,水衣的安全感才渐渐回拢。 他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扭头朝身后望去,但见柳惊绝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正望着某个方向。 他唇角微扬,对着杂草堆摆了摆手。 仿佛在与相熟的人道别。 水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见那杂草堆里赫然是那只跟了他们一路的大刺猬! 下一刻,青年猝然转过了头。 他朝着这边微微一笑,却让水衣觉得那笑里藏着森然的寒气。 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脆弱的脖颈,水衣本能地觉察到了一股危险。 回到家时,看到坐在门前焦急抹泪的父亲,水衣心中一酸,当即喊了一声‘阿爹’ 水父见自家儿子被姜轻霄平安救了回来,抓住水衣在他背上连拍了几个巴掌后,又心疼地抱住了他。 痛哭道:“我的儿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呦!” 检查完水衣身体上下,发现他不过是跌下陷阱时摔折了腿,还有些受惊以外,便再无其他。 陷阱挖得很深,也正因于此,要较于地面温暖很多,所以水衣很幸运地只是挨了冻,却未被冻伤冻死。 为水衣包扎完,姜轻霄与水父一同走了出来,水父微躬着身,态度谦卑。 少顷,他对着姜轻霄说道:“小姜大夫,今日多亏了你,真是太谢谢了。” “要不是你,我家水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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