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水衣急忙拉住了她,焦声喊道:“姜姐姐,水衣不能要你的钱。” “水衣只想报答姐姐的施药之恩,不为别的。” 他虽是这么说,可姜轻霄仍觉得那灵参太过贵重,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一旁的柳惊绝突然出声言道。 “唔,这不是灵参,灵参生来六十八小须,而这个只有六十六小须,这是鬼参,不能用药,反而有毒。” 此话一出,二人俱是一愣。 姜轻霄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他身边,“此话当真?” 柳惊绝冲她点了点头,“我常在山中,这是灵参还是鬼参,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自他这么一说,姜轻霄顿时来了兴许,她自与师父学医以来,只识灵参竟不知还有鬼参一说。 随即又想起医书中曾记载的一个案例,灵参对续命吊命有奇效,有时却莫名加速了患者的死亡。 所以极有可能是鬼参在作祟。 思及此,姜轻霄随即跑去药柜中取出了一根老灵参,拿与水衣新采的鬼参做对比。 果真是一个六十八小须,一个六十六小须。 差异很小,轻易不会被人注意到。 盘绕在心头的难题因得柳惊绝的一句话,迎刃而解,姜轻霄心中十分欢喜。 不由得笑着夸赞道:“柳公子,你好生厉害。” 柳惊绝的心也因得她这一句夸奖而荡起层层涟漪。 他凑近了些,尾指勾住了姜轻霄的衣摆,几乎依偎在了她肩上。 弯眼羞涩笑道:“能帮到轻轻便好。” 一旁站着的水衣神情僵硬地看着二人,面色逐渐泛白。 少顷,他才滞着声音,表情低落又难堪地言道:“原是水衣搞错了,还差点误了姜姐姐大事。” 说话间,水衣的眼中隐隐泛起了泪光,他咬着唇走上前伸手,轻轻拽住了姜轻霄的衣角。 “对不起姐姐,姐姐不要生水衣的气好不好......” 闻言,姜轻霄略带惊讶地瞧着他,随即伸手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臂膀,“怎么会?我还要感谢小水,让我知道了还有鬼参的存在呢。” 听她这样一讲,少年心中的窒闷与酸涩消散了不少。 手臂又因得她的触碰,而升起无边的欢喜来。 水衣破涕为笑,瞥了一旁紧挨着姜轻霄站着的青年一眼。 羞涩甜声,“姐姐对水衣可真好。” 接着,他又郑重其事地说道:“姐姐信我,水衣一定会送给姐姐一根灵参的。” 灵参价值百金,自然难求。 有的以此为生的采参人,半年都不一定能采到一根。 姜轻霄只当他随口一说,但仍温柔地接道:“姐姐信你。” 刚送走了水衣,姜轻霄便听到身侧的青年声音疑惑地问道:“轻轻很需要灵参吗,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 “就在......” 篱笆院外,还未走远的水衣闻言脚步一顿,待听清楚柳惊绝说的是什么地方后,暗暗将地址记在了心里。 他又回头深深地望了院内一眼,想起方才看到的二人亲密无间的画面,只觉刺眼无比。 当即握紧了双手,转身离去。 因得绚雾草的缘故,姜轻霄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又在草药堆中捡了几个她看起来眼生的干草,拿给了柳惊绝看。 谁知青年竟全部识得,还说出了它们各自的药性。 “柳公子,你当真厉害,这些草药有些甚至连医术都没有收录。” 姜轻霄笑着感叹道。 被夸奖后的青年心中欢喜,皙白的面颊微微泛着绯红,他眸中泛波,柔柔地望向面前的女子。 抿唇言道:“这些不算什么的。” 他未化形前,在山中活了几百年,问晴山上有什么东西,他了如指掌。 “那柳公子可是杏林世家出身?”姜轻霄颇有些好奇。 闻言,柳惊绝心中慌乱,不知该作何回复。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高声喊了几声‘姜大夫’。 姜轻霄听出了陈大娘的声音,她嘱咐柳惊绝先不要出来后,随即开了院门。 见姜轻霄出来后,赵大娘将扁担搁在了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陈大娘,近日可好?” 陈大娘笑着回道:“都好,都好!” 接着她又道:“昨日俺去了山那边一趟,都给小姜大夫打听清楚了,山那头确实有户柳姓的大户人家,就在桐镇街上。” 闻言,姜轻霄点了点头,回屋端了碗温茶出来递给了陈大娘,温声道了句:“辛苦了。” 送走陈大娘后回屋,姜轻霄匍一抬头,便见青年微红着双眼站在她面前。 神情委屈难抑。 少顷,只听他哽咽着言道:“轻轻这是打算......赶我走吗?”
第7章 七个鳏夫 此话一出,姜轻霄深感青年心思的敏锐。 沉默片刻后,她决定如实相告。 “柳公子身体若无大碍的话,轻霄确实是要送你回去的。” 谁知青年听完,当即回道:“我身子还未恢复,哪哪都痛,我还不能回去。” 说着,他来到姜轻霄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处。 神情可怜又委屈,“我现在心口疼得厉害,轻轻可怜可怜我,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 姜轻霄知他身体已无大碍,说这些话不过是小孩子心性,随即缓缓抽回了手,定声问道。 “那柳公子能否与在下说说,你家可是桐镇的,又为何不愿回去?” 青年摇摇头,嗫喏说道:“记不得了。” 姜轻霄微微一顿,“记不得没关系,我们可以挨个去试,想必你的家人也在找你。” 少顷,她又问道:“还有,可否解释一下,柳公子因何缘故那样出现在我院中。” 这些事情不问清楚,终究是一个隐患。 闻言,柳惊绝心口一悸,随即泛起一股强烈的难过与不舍来。 他撒不出谎来哄骗姜轻霄,更不能暴露自己是妖的身份,只得握紧了她的手,垂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 回去了,便轻易无法亲近她了。 一想到无法与姜轻霄日日相见,柳惊绝心中就有一股莫名的难过,本能地去抗拒。 情急之下,剔透的眼泪,就这样啪塔啪塔地落了下来,手也越攥越紧,无声地反驳着她的决定。 见青年竟难过成这般模样,姜轻霄颇感意外的同时难得的有些无措。 猜想他不肯回去,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情。 但若是柳惊绝不肯说,她不会去多嘴问。 沉默片刻后,她妥协道:“至多五日,五日后我便送你回家。” 在明确告知要送柳惊绝回家后,姜轻霄发现他变了。 变得......更加黏人了。 原本柳惊绝十分的嗜睡,一觉要睡到正午才起,这两日几乎是辰时便醒,纵使哈欠连天,也要像条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姜轻霄在研磨药粉之余,一抬头便能见到对方可怜巴巴望着她的样子。 俊脸上明晃晃地挂着四个大字:别送我走。 姜轻霄在对待某些问题上原则十分的清晰,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心软。 所以只能选择尽力地忽视。 待最后一幅药粉研磨完毕后,姜轻霄抬头一看,对面的柳惊绝不知何时趴在药台上已然睡着了。 睡着后的青年,俊逸的面容眉目如画,好似一幅被人精心勾勒过的美人图。 睫毛纤长而挺翘,山根挺直,唇形饱满而红软。 眼尾下的那颗朱痣,犹如镶嵌在白玉璧上的红玛瑙,在窗外熙光的照耀下,晶然剔透又熠熠生辉。 片刻后,姜轻霄移开了目光,她望着日渐西陲的落日,微微拧眉。 最后站起身,决定叫醒对面的柳惊绝,让他回榻上睡。 着凉了就不好了。 谁知刚走近,便听到青年发出了一阵极浅的呓语声。 姜轻霄停顿一瞬后,轻轻地推了推他,重复几次后见青年实在是困得厉害,片刻后无声叹了口气。 最后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青年的身材颀长,人却有些瘦削,抱在怀中,一手便能将他的腰身揽尽。 几乎是将人抱起的下一瞬,青年的双臂便自动缠上了她的脖颈,紧紧地依偎在了她的怀中。 甚至还用侧脸在她的脖颈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 一股痒麻自被青年脸颊蹭触过的脖颈泛起,姜轻霄浑身僵住了一般定在了原地。 片刻后,青年的呼吸重又变得均匀而绵长,姜轻霄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仿佛想将心口处,那被人无意撩起的痒意吁出去似的。 清风随意过,撩起万千尘。 姜轻霄定了定神后,一步并做两步,将人快速抱回了卧房。 把人放到榻上时,她又遇到了难题。 青年的双臂如蛇一般紧紧地绕着她的脖颈,使得姜轻霄一时间动弹不得。 双腿站在塌边,上半身却几乎压在了青年胸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她刚想使些力气挣开时,对方突然又发出了一阵模糊的呓语。 由于离得极近,这次姜轻霄听得很清。 青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颊、耳边。 “呜呜,好轻轻,我听话的,别赶我走。” “别赶我走......” “别走。” 一字一句地,虽破碎无章,却裹着莫名的情愫,丝缕缕、潮漉漉的。 沾湿了某人的心绪。 原定的五日之期眨眼而过,谁知到了第四日,天上竟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一夜过后是漫天盖地的白。 柳惊绝望着门外篱笆上厚厚的一层的雪,心中欣喜万分,转身对着身后正在简单收拾行李的姜轻霄言道。 “轻轻,外面雪好多,路上肯定不好走,不如我们改日......” 不用听完后面的话,姜轻霄便知他心中所想。 将赶路要用的干粮与水囊妥帖装好后,她缓缓摇了摇头,表示此事不容商量。 刹那间,青年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沮丧了下来。 可紧接着,他又在二人准备出发时,突然称自己头晕恶心,只能卧床休息。 姜轻霄把完脉后,看着躺在榻上虽闭眼装虚弱,却仍时不时睁眼偷看她的青年,微微抿唇。 片刻后,她作势无奈地说道:“既然你身体不适,那便不用去桐镇了。” 下一刻,躺在榻上的青年便倏然睁眼,惊喜道:“当真?” 那欣喜劲儿,怎么瞧都像是在装病。 姜轻霄微微一笑,点头,“那是自然。” 接着她看着青年,一字一句地言道:“我一人去便可。” “届时找到了你的家人,再带她们来接你,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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