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时候,娘亲遭遇的竟然是这样的场面,当真是难熬的。 将被子给蒙在头上,苏妧在黑夜之中无声落泪,心中咒骂着这些胡乱说话的人,更是在骂着自个的不争气,原先那般多的事情都能挺过来,现如今竟然会因为这些小事就开始做出如此的样子。 手不停的擦拭泪珠,不论怎么擦下一刻便会流下更多的泪水。 在这般环境之下,苏妧竟听见外头传来阵阵的敲门声,她从被子中钻出,赶忙坐起身,用帕子将脸上的泪尽数给拭干。 床榻发出几分响动,沈蕴浮敲门的手一顿,而后轻声道:“阿妧,你可睡了?” 想着自个满脸的泪痕,只要沈蕴浮看一眼就会知道发生什么,苏妧呆坐在原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可是如此这般却实在瞒不住沈蕴浮,“阿妧,娘亲想同你说说话。” 收回手,沈蕴浮站在原处,身上只是披着一件衣裳,即使是六月的晚上,她的手也是冰凉的。 苏妧打开门,将头垂下,不让沈蕴浮看出自个的情绪来。 沈蕴浮轻声笑着,便直接走进去,看着苏妧鬓发散落的样子,在心底无声叹口气。 牵着苏妧坐至床榻上,感受到苏妧手心中一片的濡湿,沈蕴浮的唇边挂着几分的笑意,“傻丫头,哭什么。” 方才苏妧本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却不想听见沈蕴浮如此一说,泪水瞬间又涌上,“就是觉得,那些人实在太过分,恨不能找人将他们给打一顿。” 苏妧软糯的嗓音配上她说的话,倒是让沈蕴浮一怔,随后哭笑不得地将苏妧的脸给捧起,仔细看了许久。 苏妧抽着鼻子,“娘亲这是作甚。” 沈蕴浮失笑道:“看看这还是不是我的女儿,怎得如今竟像是变了一个模样。” 苏妧也被她的话给逗笑,贝齿咬着下唇,含糊不清的说:“自然是的。” 沈蕴浮细致的用帕子将苏妧脸上的泪珠全部都给擦干净,看见她白净的小脸这才挂着淡笑,“市井中人大多都是这般,闲来无事便用旁的人家的事情来取乐,看戏的人多了,他们倒是不觉得自个做了什么,平白让别人难受。” 苏妧抽着鼻子,莫名又想起沈蕴浮与她从前在青州的样子。 还记得是她小时候有回病了,烧得迷迷糊糊怕沈蕴浮担心,更是忧心家中的银钱不够,所以硬生生扛着,不愿告诉沈蕴浮,等沈蕴浮做完绣品才发现她已经烧得很严重,连忙抱着她去寻郎中。 可接连敲开两家医馆,一看是沈蕴浮,便是满脸的嫌弃。 那时的苏妧还尚存一些意志,扯着沈蕴浮的衣袖说她没事,回去就好。 在医馆门口的烛火照耀之下,苏妧清晰看见沈蕴浮额头的汗珠,还有她眼底的泪珠。 后头苏妧就有些没了神智,也不知沈蕴浮是如何说服另一位郎中为她治病的,可从那之后,苏妧便格外在意自个的身子,绝不想再出现从前的模样。 更是觉得,是她才会让沈蕴浮受了这般大的委屈。 想到此事,苏妧眼底又是泪汪汪的一片,“当年那次我病着,让娘亲也不好受。” 沈蕴浮还思索一会儿,才想起来苏妧究竟说的是什么。 倏然笑了,将苏妧的碎发给拨开,看清楚苏妧姣好的面庞,“那时娘亲难过,是看你那般小,烧得又那么重,心疼你才会如此,不是旁的。” 沈蕴浮将苏妧给揽进怀中,“阿妧,那时娘亲在青州不知听过多少的闲言碎语,可终归还是有好心人在的,旁的人,倒是也没什么理会的必要,你越是难受,他们就更为高兴,后头受伤的,只有你自个。” 阖上眼眸,沈蕴浮有滴泪珠从脸上流下,她很快就将泪水给擦拭掉,“因为有你,才让娘亲撑过这漫长的岁月,娘亲从不觉得累,阿妧,没事的。” 这晚,苏妧是靠在沈蕴浮的怀中睡着的。 第二日起来,身旁没了沈蕴浮的身影,眼眸倒是发涨的难受。 下了床榻,在院中看见沈蕴浮。 她正将满院的残花扫至树下,将院子打扫干净。 见着苏妧出来,沈蕴浮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起来了?” 苏妧点头,扶住沈蕴浮,“娘亲身子不好,就莫要做这些。” 沈蕴浮摇头,“无事的,反倒是做些事才觉得身上松快很多,让我一直闲着身上发闷。” 劝不住沈蕴浮,苏妧也只能是嘱咐让沈蕴浮好生休息。 外头的日头逐渐变大,苏妧说要收拾东西出去,急匆匆地朝屋中去。 沈蕴浮将她给拉住,唇边带着笑意,“娘亲同你一道去。” 苏妧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她不愿那些人的出现,一次又一次的将沈蕴浮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伤痛又再次想起。 赶忙摇头,“没事的,太阳大,娘亲莫要染上暑热,我已经大了,娘亲放心,定然没事的。” 还想要开口说什么,可苏妧走的很快,没给沈蕴浮任何说话的余地。 看着苏妧带着芸桃一道出去,沈蕴浮的心猛然揪起,她欣慰苏妧确实明白昨夜她想要说的话,却又因为苏妧太过于懂事而难过。 春鹊走出来,赶忙将一盏茶水放在沈蕴浮的手中,又为她打着扇子,“烈日当头,夫人要好生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不然姑娘只会更加的担心。” 沈蕴浮满脸的悲怆,“都是因为我,才会到如今的局面,阿漾与阿妧,都是我的心头肉,也正是因为我,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春鹊听见沈蕴浮如此说,也不大好受,“夫人莫要如此说,世上的诸多事情,‘情’字最难解,沾上边就会使人痛苦,姑娘们的事,让她们自己去想便好,夫人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沈蕴浮摇头,坐在树下,“一切因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 苏妧带着芸桃出去,又到了昨日摆摊的地方,这处是街市的末端,进进出出的人多,许多的人视线很快就落在苏妧的身上。 有男子惊叹她的美貌,更是有不少的市井妇人认出苏妧是谁,在一旁有无数的话说。 苏妧强忍着不适地坐在原处,看人来人往。 小摊始终无人靠近,眼看着到了正午不少人都要收摊回去,在苏妧的眼前,却出现一人。 此人衣着简单,看起来更像是哪个府上的小厮。 苏妧站起身,轻声问她,“这位小哥,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小厮指着摊上的东西,“这些,我全都要。”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妧看着他的模样, 稍微有些诧异,眼前的物什并不少,几人不仅做了好几日, 这里头的东西不仅有绣帕、珞穗这些, 更是有哄孩子的布老虎、玩具什么的。 芸桃听见倒是高兴得不行,站起身便要帮眼前的人将东西都给收起来。 眼前着小厮就要将银子给放下, 苏妧倏然伸手拉下芸桃, 才让芸桃止住眼前的动作。 小厮与芸桃同时不解的看向苏妧,她面不改色道:“这些东西都是不大相关的, 不知您买这些回去做什么?” 若是寻常人听见这些,指不定转头就走, 小厮有些诧异, 但是也仍旧是道:“我家夫人最喜欢这些手工做的物什,前两日看见,本是想要买下, 可姑娘中间有几日没来只能做罢,方才她路过,就让我一定要全都买下。” 苏妧看着小厮, 他的眼眸之中全部都是真诚,没有什么耍滑的目光, 苏妧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松开按住芸桃的手, 示意她继续装东西。 摆出来没多久的物什又全都收回包裹之中,芸桃递给小厮后, 小厮就朝桌上放上一块银锭。 看见银锭, 苏妧赶忙道:“几块碎银子就够,不必这般多的。” 属实有些太多, 便是要找回给他一些,苏妧的身上都没有带这般多。 但小厮却摆手,直接将东西给拿在手中,“姑娘不必客气,我们夫人见姑娘不容易,姑娘收着便好。” 苏妧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厮跑得飞快,直接提上包裹就走,银锭就直接被他给放在桌上,也没有拿走。 皱着眼眸看着桌案上的银锭,芸桃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姑娘,这怎么办?” 苏妧再次抬眼的时候,眼前已经没了旁人,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叹口气,让芸桃收着,“等下回看见,将剩余的找回给他。” 如此也只能是用这个法子,再无旁的办法。 不过至少东西卖出去,也不必在此处受旁人目光的煎熬,苏妧还是有几分开心的。 买些沈蕴浮爱吃的糕点,苏妧这才与芸桃一道回家,在她们走后,方才买东西的小厮将包裹递给眼前的人,“您要的,都在这处了。” - 陆砚瑾在桌前坐了一夜都未曾阖眼,他手撑着桌案,等从安找到苏妧的下落。 光从窗户处照进来,让人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透着一抹猩红,黑眸中更显阴鸷的模样。 下意识想要扣住手中的玉扳指,然而手摸上去的那一瞬才倏然想起,玉扳指昨日早就化成一堆的碎片。 可手仍旧是逐渐收紧,他牙根咬着,凌厉的面容在此时更显冰凉。 她走了,竟然就真的这般走了。 没有想过要等他,便是连他挨了这一刀,她也丝毫不在意。 岁岁她也没有要,只放在宜阳,也对,她连自个都不要了,又怎会要岁岁。 一直坐着,陆砚瑾的手轻微动下,感觉到有些发麻的感觉。 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一直悬着心的逐渐落下,可倏然又提起,嗓音喑哑,“进。” 进来的人并不是从安,而后府中的另一位小厮,手中还端着饭食,“王爷,您用些早饭罢。” 不论是什么,如今都勾不住陆砚瑾的胃口,他摆手,手撑着额角处,“端下去。” 小厮不敢违背陆砚瑾的命令,只得出去,而后陆砚瑾冰凉的声音传来,“除了从安,任何人莫要进来。” 赶忙点头下去,小厮将饭食原封不动地又端回厨房,昨晚上好似王爷就一点饭食都没用,今日还是如此。 两夜没有闭眼睡上一会儿,陆砚瑾仿佛不知疲倦。 唯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将眼眸一闭上,他的眼前就全部都是苏妧的模样。 有她笑着看向自己的样子,更有她抽起着可怜兮兮的神情。 一颦一笑、哭泣抽噎全都印在陆砚瑾的心中,如同一针尖刺一般,只要稍稍想要拔除,便会有蔓延全身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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