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身子一软,直接跪下,没想到会有今日一事,更是从未想过,多年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在今天直接毁于一旦。 陆砚瑾薄唇微张,“这些全都拿下来妥善收好,等本王查明一切事情再说!” 从安命人将箱笼给阖上带下去,苏妧只能眼睁睁看着。 陆砚瑾又坐回上首,在瞧见苏妧的那滴泪珠时,心口处骤然一疼,他多想不顾一切在此时将苏妧给揽入怀中,可她需要是清白的名声,这样她心中会好受一些。 掀开衣袍坐下,陆砚瑾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懒散,却极有压迫力。 他吩咐道:“去将主薄叫来。” 知州赶忙起身,在起身那瞬还用袖子将额头上的汗珠给擦掉,好在此事与他无关,是在不敢去想若是自己也牵扯到其中,会是怎样的一种场面。 主薄很快就赶来,陆砚瑾已命人将东西都给收拾好,摆在主薄的跟前。 他先是看向苏妧,确保苏妧没什么大问题,这才缓缓开口,“苏姑娘违背律法在东街口贩卖东西,照律法,应杖责二十,罚没贩卖所得。” 掀开眼帘,陆砚瑾黑眸幽深的看向苏妧那处,“苏姑娘可有异议?” 崔郢阆与沈蕴浮都大为吃惊,慌忙想要阻拦苏妧,沈蕴浮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不知陆砚瑾怎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拼命摇头,不想让苏妧认下,二十板子下去,按照苏妧的身子,就算是用最好的药,哪怕大病一场也是吃不消的。 苏妧杏眸看向陆砚瑾,葱白似的之间嵌入掌心中。 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她没顾沈蕴浮的阻拦,轻轻点头,“我认。” 本就是她的错,她确实该受到惩罚,或许二十板子下去,更是能让她的头脑清醒一点,日后行事也会更为小心些。 陆砚瑾放在膝上的手收紧些,如今他的模样威严不可犯,只是简单的抬眼就让人觉得心惊。 “律法上头有写……”陆砚瑾眼眸深邃,一直望向苏妧,并未离开,“杖责可由旁人代劳,本王即为苏姑娘的夫君,理应由本王来承受。” 他这话一出,在场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声音。 主薄手中的笔倏然掉在桌上,不管掩饰的有多好,都盖住他脸上那惊讶的神情,怎得从前,也没听说过啊,王爷若是不提对这位姑娘的处罚,谁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苏妧更是不敢相信,刚准备开口,就听见陆砚瑾继续道:“此事就这样定下来,后头的事与苏姑娘无关,苏姑娘可先一步退下。” 公堂之上如此说,苏妧没有拒绝的道理,被沈蕴浮和芸桃扶着离开,苏妧还听见堂上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 她心头不知是怎样的想法,如今确定陆砚瑾的心思,可若说二人是夫妻,便是在扯谎。 更何况她没有答应陆砚瑾,两人的和离书都还在苏妧的手中。 一时间众多的思绪涌上心头,苏妧甚至在想,府衙打的板子会不会很疼,难道真的不能她自个来了吗? 刚才陆砚瑾说的话众人都已经听见,沈蕴浮她们对视一眼,就站在一旁,没有去打扰苏妧自个想问题。 经过这么一遭,外头的天儿都暗下来不少,燥热的感觉又再次上来,苏妧甚至能感觉出心头都开始发闷。 公堂之上的醒木敲下时,苏妧被这一声给挽回心神,朝里头看去。 县丞与小厮都被人带了下去,知州更是带人亲自出了府衙,不知要做什么去,路过苏妧的身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妧的身上,方才的种种他们都是听到了的。 苏妧抿唇侧过身,等再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府衙中的人已经将打板子要用的东西给准备好。 陆砚瑾身躯高大,走路的模样与方才没有任何的变化,脚步沉稳,身形颀长。 苏妧跑过去,站在陆砚瑾的面前,陆砚瑾看着苏妧倔强的模样,动手摸下她脑后的青丝,“去外头等我,一会儿看见,我怕你害怕。” 所有的气恼都在此时上来,苏妧甚至有些不知自个究竟在气什么。 陆砚瑾与她本是没有关系,这顿板子是该她自个挨的,与陆砚瑾无关,两人之间也不像他说的那般。 苏妧朱唇微张,杏眸中带有平日少见的怒火,“我与王爷,不是那般的关系,更是不必王爷来替我。” 陆砚瑾身形很高,苏妧说完垂下眸,目光正好落在陆砚瑾的胸膛上,那处还有之前被刺伤的刀伤,若是一顿板子下去,不知会成什么样。 思极此,苏妧的脸色瞬间失了血色,陆砚瑾鼻腔中发出一声轻笑,连带着胸膛都在发颤,“怎得?心疼本王?” 苏妧将身子与陆砚瑾之间的距离挪开些,“王爷说笑,我为何要心疼。” 她欲盖弥彰的模样落在陆砚瑾的眼中,倒是平添几分的可爱劲来,“只是我与王爷确实没什么关系,王爷也不该替我。” 陆砚瑾凑近些,手却顺着苏妧的胳膊朝下滑,握住苏妧的手。 当着许多人的面,苏妧显然是想要将手给甩开,陆砚瑾早就料到苏妧会有这个动作,攥的更紧一些,两人身子都几乎要贴在一处,陆砚瑾凑在苏妧的耳侧,嗓音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阿妧,你我都有了岁岁,怎还没有反应。” 他身上的松柏香气萦绕在苏妧的鼻尖,带有让人平心静气的感觉来。 手腕之上的温热骤然消散,陆砚瑾在苏妧还未缓过神来,就直接走到已经准备好的地方。 外袍脱下,他纵然趴在那处,也带有风姿。 眼眉之中更有肆意与张扬,他同苏妧道:“阿妧,别看,转过身去。” 苏妧迟迟未动,她想要坐过去将陆砚瑾给拉起来,可脚步却怎样都动弹不得。 陆砚瑾淡笑,“阿妧,这始终都是我欠你的。” 声音不再似方才那样的柔情,恢复往日的强硬,陆砚瑾道:“动手罢。” 两位衙役互相对视一眼,手中握得紧些,终是开始动手。 沈蕴浮过来想要将苏妧给拉至一旁,然而苏妧却迟迟未动,她杏眸没有眨动,眼前因为板子的动作而逐渐染上血色来。 听见板子与皮肉相碰的声音,苏妧将自个的下唇紧紧咬在一处,手也攥紧不少。 陆砚瑾的闷哼声很小,但也夹杂在其中。 二十板子下去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等到板子打完,苏妧没有感觉到自个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许多,脚步也迟迟不敢上前。 陆砚瑾看见苏妧的模样,同她轻笑的伸出手,“阿妧,过来。” 他的大掌仍旧宽厚,趴在那处丝毫的风度不减,虽与他寻常威严庄重的模样不大一样,却这般,才真的让苏妧觉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时在青州初见陆砚瑾,大抵也是这般一幅景象。 他也不过是个少年郎,多年来背负着的一切,都让人觉得他是难的。 摄政王这一名号听起来好听,但谁人又真的能做到为了朝廷。 苏妧杏眸中的泪珠无意识的掉落出来,陆砚瑾见她的模样,心中发紧,撑着自个就从凳子上头下来。 只是背上的板子着实是疼的,为了让人没有旁的说法,陆砚瑾甚至吩咐让衙役下手再重一些。 踉跄着起身,苏妧赶紧走至陆砚瑾的身侧。 看见她眼角的泪珠,陆砚瑾粗粝的指腹摸上去想要帮她擦掉,却不想愈发地多起来。 弯着唇,陆砚瑾直直吻上苏妧的眼角,“莫哭了,阿妧,一切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听到他的这句话,苏妧反而哭的更加厉害起来,手攥成拳想要锤上陆砚瑾的胸口处,但一想到他的伤处,又生生止住自己的动作。 被陆砚瑾揽入怀中,她清晰感觉到陆砚瑾的手在发颤。 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陆砚瑾声音变得虚弱些,“阿妧,我无处可去了,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要拒绝的话语卡在唇边, 苏妧见着陆砚瑾微微发颤的肩膀,平日向来挺直的脊背,却因为方才的二十板子隐约有些弯曲, 后头的种种话语皆是说不出口。 但到底苏妧没有直接答应陆砚瑾, 朱唇紧紧抿在一处,因她的动作, 方才还惨白的唇瓣倒是还有些嫣红。 陆砚瑾动下自己的臂膀, 将苏妧朝自己的怀中揽的更紧一些,也正是如此, 让苏妧能清晰听见他薄唇中的吸气声。 终是没忍心拒绝,苏妧扶住陆砚瑾的臂膀, “可还能走?” 她温柔小意的模样让陆砚瑾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只是面上仍旧是方才那般的模样,“倒也不是不能。” 这话说得含糊,苏妧望过去的时候, 他眉头还紧紧皱在一处。 苏妧只得扶住他,同他道:“我家院子小,比不得王爷平日住的地方。” 他去宜阳, 分明只是住上些时日,都要买一座三进的宅院, 她家中怎得比得上。 陆砚瑾手握成拳, 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无妨,只要柴房还在就成。” 当年他可不就是住在拆房中, 每每与陆砚瑾见面, 还让苏妧担惊受怕的紧。 苏妧听见陆砚瑾的话,垂头似乎也想到从前的那些日子, “王爷如今的身份,怎么能住在那处。” 以前是她不知道陆砚瑾的身份,若是知道,又怎会让陆砚瑾住在拆房中,但也正是因为不知,苏妧才会将陆砚瑾给救起,不然她可是不敢的。 陆砚瑾的脚步一顿,他听出苏妧话语中旁的意思,“阿妧,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与从前的那人没什么变化。” 苏妧搀扶着陆砚瑾没有停顿,也没有任何的话语,垂下头,只能瞧见她鸦羽般的眼睫在眨动,旁的倒是也看不出什么。 说完这话的时候,陆砚瑾是有些紧张所在。 到了如今,他权势滔天,朝野上下没什么他会怕的,便是大战在即,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惧怕。 可面对苏妧,陆砚瑾的心口处就如同被人揪着一般,但却又等不来苏妧的回应。 扶着陆砚瑾走到沈蕴浮的跟前,在她略微有些疑惑的目光下,苏妧开口道:“王爷才来青州,身上又有着伤,让他随我们住在一道罢。” 苏妧说的事沈蕴浮没什么不答允的,但是却仍旧带着一分犹豫,“可……家中那般的小……” 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陆砚瑾给打断,他看向苏妧,黑眸锐利,似乎是要将苏妧给看穿,想要看进她的心中,“无妨,本王从前住过柴房,如今也是能住的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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