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道:“那你说,我去是送死,那我不去呢?” 六子哑口无声。 确实,她不去呢? 不去就是抗旨不遵,再也得不到女皇信任。对一个志在仕途的人来说,没有君王的信任,才是真正的死亡。 赵鸢道:“既然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便心无旁骛地走好眼前的路。” “你其实心里有数,方才为何还跟李大人吵起来?” 赵鸢狡黠一笑:“你可曾见过他那般失态的样子?” 六子回想见李凭云的第一面,那时他身负重伤,依然是一副老子命大的狗德行,和他相识四年了,的确没见过他失态。 “好啊你个赵大人,现在真是贼精贼精的,李大人你都敢算计了。” “贼精...贼...”赵鸢顿悟一般道,“你在洛川可有兄弟?” “倒是有,只是洛川临海,海贼多,我们是内陆贼,两者互不往来,能帮忙的兄弟不多。” “陛下拨了一支暗卫随我前行,只要找几个人在周府跟前盯梢即可。” “我们盗盟把负责盯梢的人,叫守关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赵大人,你可不能让我的兄弟白忙活啊。” 赵鸢心里算盘珠子噼里啪啦飞快作响,“我的俸禄还在还上一回赈灾银呢,首饰也快变卖光了,你不要狮子大张开。” “俗了俗了,你把我想俗了。”六子说,“赵大人,我喊你一声大人,因我相信你前途无量,顶天立地,所以这回,我想替我兄弟们求个免死金牌,往后你飞黄腾达,在朝中担任要职,别为难我们兄弟。” “一码事归一码事...” “李凭云要是出了事,我就回去当我的盟主,我可没有任何损失,所以,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死活。” 赵鸢明知六子这是用来激她的玩笑话,可就连说笑,她都不愿说出自己不在意李凭云这般字眼。 因为她...真很在意李凭云。 “我答应。” 六子大笑离去:“李凭云没看错人,他这辈子值了。” 他一身女装,笑声却粗鲁豪放,这反差看得赵鸢瞠目结舌,直到六子快走远了,她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撒腿追上去:“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又拿我打赌了?你站住!给我解释清楚!”
第87章 弑子之母3 赵鸢此次前往洛川, 打着跑镖的名义,胡十三郎和六子伴在左右,这还不算气派, 最气派的是身后跟着的皇帝亲卫。 胡十三郎和六子走在前方开路, 想到当了一辈子贼,竟给官差领起了路, 胡十三郎感慨道:“这是什么世道啊。” 六子冲他挑眉:“敢不敢溜溜他们?” “罢了, 别惹是生非。” 胡十三郎话音未落,六子驾马飞奔而出。随行的亲卫军只负责跟随, 见前方领路的飞奔,以为碰到了追兵, 便也奔的奔, 跑的跑。 马车里的赵鸢晃得头晕眼花,她大喊:“镇静!镇静!” 队伍突然一个急停,赵鸢在被甩出马车之际, 双手死死抓住马车门框,她定睛向前看去,六子坐在树枝上, 冲女皇亲卫们勾唇一笑:“哎哟,一不小心看花了眼, 跑得快了些, 诸位多多包涵啊。” 赵鸢以为是女皇拨给她的亲卫太草包, 却还不了解眼前戏看更多完结文加Qqun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弄他们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六子从书上飞跃而下,精准地跳上马背。 “赵大人, 咱们得加快行程了, 你坐稳了!” 李凭云的家乡沿海,若是日出而行, 日落扎营,需走大半月,六子领的是最近的一条道,翻山越岭,用了十天便赶到了洛川。 赵鸢曾寻过此地的县志,二百年前,这里是一片未开化的孤域,一位来自关内洛川县的人文人发现了这个地方,便再此扎营教书,教化当地渔民,有了教化,有了制度,有了豪屋,也有了阶级。 后来当地人为纪念那位替他们开化的先生,便以他的家乡洛川命名此地。 他们抵达时已是深夜。曹操见海,写下幸甚至哉,歌以咏志的千古名句,赵鸢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海,却不幸是一个没有明月的黑夜。 她人生的第一片海,如巨兽之口,吞没天地,如笔下化不开的浓墨,也如李凭云冷漠的双眼。 洛川的特色是海上客栈,赵鸢一行人包了一艘船住下。女皇亲卫是一群不能怠慢的人,赵鸢安排他们第二日休整作息,自己却一大早便下了船。 赵鸢穿上男装,维持书生身份,六子贴上胡子,扮作一个老叟,胡十三郎换上女装,扮作婢女,三人前往周府。 先前六子已派人打听过了周父情况,这些年周父疾病缠身,一直深居简出,生意由周禄堂兄操持,家中事务则由周夫人把持。 这位周夫人,也就是李凭云的母亲。 赵鸢听惯了护犊情深的故事,无法理解一位抛弃年幼儿子的母亲,正因如此,她更想亲自会会这位周夫人。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生李凭云的人,赵鸢不敢欠缺礼数,她双手捧着一个黑檀木盒,里面装着三支上百岁的人参,这便是她的见面礼。 甚至,她已想好了套近乎的说辞。 三人从早晨等到中午,去通传的家丁一去不返。登门拜访,遇到这种情况就是被下了逐客令。 胡十三郎热的满头是汗,“咱们还是明天带着陛下圣谕和亲卫一起过来,看他们还敢不敢这样。” 六子教训:“这叫先礼后兵,你懂不懂。” 胡十三郎:“就你懂啊。” “吵吵吵吵了一路还吵,烦不烦啊。”赵鸢斥道。 胡十三郎道:“嫌烦咱就打道回府。” 赵鸢抿了抿唇,沉思半瞬过后,拿定了主意。她把人参交给六子,“你去求见周夫人,就说...是李凭云的未婚妻。” 那二人大眼瞪小眼,六子提醒:“赵大人,这事关你的名节,可不能随便乱说。” 赵鸢道:“自被裴侯退婚以后,我的名节还有用么。” 赵鸢被退婚后,同等出身长安世家青年们避之不及,出身低太傅府一等的又怕高攀不起。明明是最合适嫁人的年纪,赵鸢第一个放弃的,便是自己的名节。 六子不肯动,赵鸢道:“还不去么?” 六子欲言又止,他再次上前求家丁通传,这次带来的终于是个好消息,周夫人肯见他们了。 周家经商,家底富庶,又出了周禄这个进士,满门荣光,周府院中的刻碑、屋内墙壁上的字画,皆出自名家之手。 仆侍带他们到会客的厅堂,厅堂中正中是一口天井,天井正中央放着一尊汉白玉缸,缸中两条锦鲤环绕,赵鸢看出了这口缸的寓意正是鱼跃龙门。 科举除了命令禁止贱民参加,对其它各阶层人士也是有着隐性的门槛,士农工商,商者是最末流,周禄以商人之子的身份中进士,可谓难如登天。 仆妇给三人送完茶,茶凉了,一个碧瞳美妇款款而来。 赵鸢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便是李凭云的母亲。她美得令人忘记呼吸,肤白如雪,红唇胜火,分明是天底下第一明艳的美人,却张了一双冷漠的眸子。 和李凭云那双黑沉的眸子不同,她的一双碧眼,如同一双被万古寒冰封住的珍宝。 周夫人坐下来,仰头审视赵鸢:“你要见我?” 赵鸢一身清隽的书香气息,看一眼就知道是好人家的姑娘。 周夫人讽笑道:“不知小娘子家中大人官居几品?让我听听,我儿究竟攀上了哪家高枝。” 周夫人好像在打探远房亲戚的近况,赵鸢不平道:“李凭云他是礼部郎中,官居五品,前途无量,不必高攀任何人。” “小娘子,你还未同他成亲呢,怎能断言他是龙凤还是蛇鼠?” 赵鸢命胡十三郎和六子退下。 二人面面相觑,没人先走,赵鸢怒道:“没听到我的话么?” 他们第一次看到赵鸢这样,却能理解她。周夫人那句“是龙凤还是蛇鼠”,侮辱的不但是赵鸢和李凭云,也是他们。 胡十三郎扯了扯六子袖子,“咱们走吧,女人的事交给她们自己。” 周夫人预料到了赵鸢找自己是有所企图,她也让自己的仆人退下。 赵鸢仍对眼前的女人抱有一丝希望,不想拿皇命来逼她,她为自己方才的失礼行为致歉,而后说出自己的请求。 周夫人听罢,笑得花枝乱撞。 她给自己倒了茶,喝了口茶,不可思议道:“你当我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么?当年你们官府的这些人干什么去了?现在让我给他找个良民出身的爹,我如今的丈夫要如何想?” 赵鸢当然知道让一个女人认别人做丈夫,是一件非常屈辱的事。她提出这个请求,是默认了天下母亲都会理所当然为儿女付出。 “若不是李凭云身陷囹圄,事关紧急,我也不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请求。”赵鸢自知无理,她抿了抿唇,道,“夫人,我实话跟您说,我不是李凭云的未婚妻,我与他同朝为官,李凭云的才能有目共睹,陛下对他青睐有加,他是本朝最年轻的郎中,前途无量,却为出身所困,寸步难行...只要您一句话,上有陛下在,没人敢细究,更不会有人敢给您的名节泼脏水。” 周夫人恶狠狠道:“这状元母亲啊,你们爱谁当谁当。” 赵鸢不解道:“您怎么能说这话,就算他不是状元出身,没有进入仕途,也是您的骨肉。” “我的骨肉...我的骨肉...何为骨肉!”周夫人长长的指甲陷进茶几的裂纹里,“未曾掐死他,已是我对他最大的宽恕了。” 赵鸢脑海里全是那个淡泊高傲的身影,就连天上的月光都偏爱他,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如此对待他,而且这个人是他的生母。 赵鸢问:“既然想要掐死他,为何当初要生他出来?” 她的诘问戳中周夫人痛处,她拍案而起,指甲崩裂,“你以为我想生他么!你以为我愿意被人拿铁链绑在船上,不生这个孩子就被绑一辈子么?你以为我愿意被人抢到破船上么!你以为我愿意被人□□么!” 这个答案远超赵鸢的想象。她一腔热血为李凭云挺身而出,却不慎生挖开了另一个女人的内心。 可是....李凭云又做错了什么呢? 周夫人来到赵鸢面前,裂开的指甲划过赵鸢年轻的脸庞,“小娘子,我真羡慕你,想为心上人挺身而出,就有一堆人护送你而来,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想活成你这样。可那年我已经怀了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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