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股气冲上来,还没到近前就被几个军士拦截在外,紧跟其后的铃铛得了填海指示,忙把早准备好装着零散花销的荷包掏出,一人递了一角银子才得了军士放行。 二人推车进去,谢真自然也一眼看到了填海与铃铛,见到填海推的独轮车,讲真的,谢真也懵,不过想着自己交代的东西,谢真还是疾步上前来迎,不想当即就被身边手持鞭子的解差拦住。 填海见状,忙指点铃铛上来给了几角银子,解差入手颠了颠,没动,不得已铃铛咬咬牙狠狠心,掏出个五两重的银锭子奉上,对方这才颠着银子笑了,伸手解开秦芜腰上的缚绳,挥手放行。 “行了,一刻钟的时间,有什么话赶紧说,东西赶紧给,时辰一到,立刻上路。” 主仆双方哎哎应了,这才得以碰头,而这解差却往边上一站,继续守着缚绳上串着的剩下人,哼着小曲的勤等着外快上门。 “填海,你怎么还推了架车来?”,这是要搬家吗? “二爷,小的幸不辱命。” 主仆二人异口同声,说的却各有肚肠,以为主子误会,填海一愣过后赶紧拍着独轮车上高高堆砌的物资,“二爷放心,您叮嘱交代的东西小的都置办齐全了,都在这呢。” “不是……”,谢真只觉头疼,“爷是想说,你怎么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你看看爷眼下这模样,像是能推车的吗?”,个傻蛋家伙,难不成他还指望自家芜儿推?简直没眼看! 填海一傻,忙解释,“爷,那哪能啊,这车当然是小的推啊,再不济还有铃铛帮忙呢,爷放心,此去一路,小的跟铃铛定当护卫您跟二奶奶都好好的。” “什么?”,谢真差点失态。 他跟铃铛要跟着自己与芜儿去极北?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先前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俩货,还特特让傻小子准备东西,他就根本没打算带他们去。 他又不是犯贱,千方百计打发这俩雷都来不及,能带着这两个随时会暴露自己狼子野心,咳咳,总之他能带着他们给自己的追妻之路添堵添难度吗?绝壁不能啊!他又不傻。 谢真只觉脑门都大,不去看填海真挚的眼神,呵斥一声:“胡闹!” 填海不知自家主子心里的小九九啊,见状急了。 他怎么是胡闹呢,为了证明自己不胡闹,填海赶紧从胸口掏出自己找关系开的路引急忙道:“爷,小的没胡闹,小的是认真的,小的连路引都开好了,小的想帮您……” “帮我?”,见一边与铃铛叙上话的妻子拿眼看来,此刻的谢真脑子转的飞快,只想把这风险扼杀在摇篮中,于是他话锋一转,语重心长。 “填海,如今公府灭,圣旨下,我谢真乃至谢家上下俱都充入军户,遇赦不赦,而你与铃铛却是良民,若是让你们二人一路护持我,良民伺候军户,那算什么?你我这是要藐视陛下,藐视朝廷吗?此等大罪,如今的我担待不起。便是退一万步来说,陛下与朝廷不予追究,可谢家满府上下的人是个什么脾性,想来你也尽知,若是这一路上有你跟铃铛跟随护持,以你们的品性定是极尽所能的照顾,可正是因为如此,谢家上下这一竿子的人,怕是就如那闻到血腥蜂拥而至的吸血水蛭,不把你我吸干都不会罢休,所以填海,你这是在害我,不是帮我。” “这,这这这……”,这怎么还成害主子了呢?填海傻了眼,内心惶恐自责不已。 而边上的秦芜也没好到哪里去,对狗二爷她已经是破罐子破摔,可就这一个狗二爷就让自己疲于应对,再来一个?还是一看就跟原身很亲近的贴身女婢,她也麻爪心累。 你说带着人一起流放?呵,算了吧,她不想,也不愿。 所以喽,必须把人留下。 “铃铛,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忠心的,可是铃铛啊,此去极北先不说一路的艰难,便是到了极北,那地方苦寒,滴水成冰,男子活的都艰难,更何况是女子?当然,我知道这些苦你都不怕,可是我会心疼啊。 我跟你们二爷是阶下囚,戴罪身,没办法,必须去,可你跟填海都是自由身的良民,你我主仆一场,我再是不会让你大好年华跟我去受这般苦楚的,你听话,找个好人家安稳的过日子,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尽忠,最好的回报。” “呜呜呜,姑娘,姑娘!”,她何德何能啊,都到这份上了,她家姑娘还一心为她考虑(秦芜:并不,她自私着呢),呜呜呜…… 秦芜也是怕了铃铛的眼泪,轻轻拍着铃铛的手,安抚的朝着身边谢真与填海一指。 “好铃铛,别哭,刚才你们二爷跟填海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真不是我们不愿意带着你们一道,而是不带你们,我们彼此都好,乖,真别哭了。” 劝慰往铃铛,秦芜头大的赶紧看向填海,拉着铃铛两步上前,把人把填海身边一推,秦芜对填海道:“填海,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如今谢家就只剩你跟铃铛了,我有个不情之请,往后我跟你们二爷不在的日子里,劳烦你多顾着些铃铛。” “呜呜呜,姑娘……” 填海有些愣神,整个人还杵在自家二爷不要他的悲伤情绪里,这会子还一个劲的装可怜扮委屈,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让他家二爷心软开恩,改了主意带着自己一道走,也就没能及时话答秦芜的话,还是被谢真狠狠拿眼瞪了,填海心知跟随无望,这才蔫头巴脑的点头,应下了秦芜的拜托。 “二奶奶放心。” 哐哐哐,哐哐哐哐…… 就在这时,解差手中铜锣响起,时间到了,一刻钟过竟是过的如此之快,霎时间整个人犯群里四处爆发出悲悸不舍的哭嚎。 别离就在眼前,就是这么的伤感。 铃铛这会子也急了,眼见着队伍要集合,她家姑娘转身要去推车跟二爷走,铃铛懊悔的不行,都怪自己不争气耽搁时间,也顾不上抹泪了,两步上前急急拉住自家主子,一边摘下腰间装着散碎银两的荷包往秦芜手里塞,一边凑头过来急声交代。 “姑娘,这荷包里是些散碎银两,本是准备路上打点采买用的,另外车上奴婢给您跟二爷做的袄子里,还有二爷交代填海定制的睡袋里头,奴婢都缝看金叶子在不起眼的角落。” 因着赶时间,铃铛说的又急又快,秦芜却捏着手里的荷包,听着铃铛的叮嘱人怔愣住了。 她这人,最是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好。 “傻丫头,你怕不是把先前给你们的银子都换成金叶子还给我们了吧?” 被猜中了,不善于说谎的铃铛只得呐呐强辩,“咳咳,哪有啊姑娘。” “嗯?” 被自家姑娘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看来,铃铛不敢说谎又不想承认,忙就转移话题,“姑娘,我有手有脚的可以挣。” “傻子!”,可不是傻子么,为了自己这个外八路的主子,竟是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还想着要一路跟着去伺候一个流放犯,十足的傻子! 这样的傻子让秦芜愧疚,也让她心软。 秦芜叹着气,忙把手中荷包往怀里一手,翻转间,先前谢真从富贵楼收的银票被秦芜取了一张千两的出来,捏成团就顺势塞到了铃铛手中。 “姑娘这是什么?” 察觉到异样,铃铛忙问,秦芜却不给她机会,也没有回答,反而是反手压紧了铃铛想要松开的手,制止了她想查看的动作交代:“听话,这是我留给你跟填海的信,乖,等我们走后你再打开看。” “姑娘……” 哐哐哐,哐哐哐……又是一阵急促的催促,“人犯上路,亲友避退……” 铃铛还待再说,铜锣声越发密集的响了起来,伴随铜锣声传来的,还有解差们催促的吆喝,以及频频炸响的甩鞭声。 不能再多呆了,谢真看向填海铃铛:“好了填海,还有铃铛,我跟你们奶奶都谢谢你们,天下无有不散的宴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吧。” 填海鼻酸的郑重作揖,“二爷,此去山高水长,万望二爷二奶奶多珍重。” 秦芜也郑重的拍了拍铃铛的肩膀,对着二人道别后,转身推起填海准备的那架满载的小推车,夫妻二人涌入了人群。 铃铛填海两个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主子归队,看着腰间再度绑缚绳索的秦芜吃力的拉着独轮车,看着主子们随着队伍缓缓前行,看着主子远远的朝着自己挥手告别,铃铛的眼泪再止不住,顿时潸然泪下,口中喃喃,“姑娘您多保重……” “保重。” 填海望着主子一点点的远离他也很难受,心里却记着二爷的交代,不想主子担心始终压抑着眼泪,只通红着眼眶目送主子远离,听着耳边悲戚的哭声,记着主子临别的叮嘱,填海回头本想安慰铃铛来着,结果看到铃铛抹着眼泪的右手成拳不知握着什么东西,填海下意识就问,铃铛这才后知后觉,张开手掌。 嘶! 张开的那一刹那,眼神极好的填海一眼就看清了铃铛手里捏成团的东西,甚至还看到了开头千的打头面额,填海不由嘶了一声,赶紧上手阻止了铃铛摊手的动作捏住了铃铛的手。 铃铛不解,“填海?” 填海却左右四顾,确信身边送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要不就是沉浸在离别的悲伤中,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填海这才松可口气。 这模样让铃铛越发不解,毕竟自己眼睛都哭肿了,刚才填海的动作又太快,她根本没看清自己手里的东西。 还待再问,填海却先她一步,“铃铛我问你,刚才二奶奶把你手里东西交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铃铛回忆了一下,脱口而出,“二奶奶说是给你我的信,说让我们等她跟二爷走了以后再打开看,怎么啦填海?可是这信不对?主子有什么交代?” 这一刻填海什么都懂了,也感激这个以前自己从未看上过的二奶奶。 他也没解释,反倒是一把拉着铃铛朝着秦芜谢真离开的方向咔吧跪下,哐哐哐的兀自磕了三个头,再抬首时,望着早已消失成原点的身影,填海心里发誓。 放心吧二奶奶,这辈子上刀山下火海,我填海也护定了铃铛这丫头了。 却说秦芜与谢真二人归队,即便整个流放队伍上下,包括谢家众人都有亲眷带着银钱行囊来送别了,却没有一个如填海这般夸张的还搞了辆车,虽然是人推的可好歹是车啊,而且上头还有满满的物资,可不是惹人艳羡。 面对明里暗里一干的艳羡,秦芜却很苦逼,心里操蛋的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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