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秦芜及时拉住挥手正指挥屠夫砍肉的李婶子,自己先上:“婶子别忙。”,而后急急看向举刀等候的屠夫,“劳驾,给我先砍五斤肉,要三层五花……” 被拉扯的李婶子一愣,当即变脸,“不,先别忙的下手赵屠夫。”,李婶子急急一把打断就要下刀的屠夫,拿眼瞪着秦芜教育,“芜娘你疯了,日子不过啦!”,这小年纪就是不经事,这肉价都没问不说,还一要就是五斤,老天爷啊,身为当婶子的人,可得教教这不会过日子的孩子。 李婶子的训斥,上辈子跟着外婆屁股后头混的秦芜哪里不知,人家这是为自己好? 好她受了,肉是非买不可的,秦芜当即好笑的打断李婶子,软和的道:“婶子您的意思我懂,可是婶子,我们刚来,屋里什么都没有,李叔他们帮着忙活一场,我饭总得请一顿吧。” 李婶子闻言,脸色松快了松快,知道不是不会过日子就好,不过请饭就不用了,当即大手一挥拒绝道:“用不着招待,自家兄弟帮忙吃什么饭,你们才来什么都没有,不差这点子东西,以后常来常往便是。” 秦芜却不能真这么理所当然的受了人家的好心,忙道:“哎呀婶子!就是李叔大郎兄弟他们不吃,我们新屋入住也得暖一暖屋子吧?还是说,您不肯借自家厨房给我用啊?” 得,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会将自己的军,她能说不让用么? 李婶子就一个哑然卡壳的功夫,秦芜已经挥手让赵屠夫下刀子了,一刀下去老大一块的三层五花肉看的李婶子心疼坏了,这可是十二个大钱一斤的肉啊!!!按照这里的规矩,你要了人家下刀切了可不兴不反悔,要不然是要遭人骂的。 李婶子心疼的直捂眼睛,看到屠夫还要砍半边猪脑壳上称添打头就更肉痛了,这些如猪头内脏的都不好卖,为了不舍本多挣钱,这边的屠夫都是每个买肉的都添一些,作的还是正常肉价,打头吃却没甚滋味。 李婶子连连喊赵屠夫少砍些猪脑壳,秦芜看着被砍的支离破碎,还带着牙巴子的一大块猪脑壳也皱眉,倒不是不喜欢猪头肉,而是没道理只买这一点点的,看到边上架子挂着的猪下水,秦芜赶紧问,能不能用下水当打头。 李婶子也是老客户了,家里男丁多,每月粮饷也不少,没少来自家买肉吃,赵屠夫也给面,点头同意,秦芜就捡了块猪肝,心道回头炒个土匪猪肝也好吃。 上秤一称,五斤六两,这时候是十六两一斤,肉可比现代的五斤多多了,秦芜咋舌,倒也没嫌弃多,麻溜的给了铜钱,把肉留下寄存只道回来取,秦芜被李婶子一面肉疼的说教着,一面感慨谢真机灵,当初给弄了几筐铜钱眼下当大用了。 她刚才瞧了一下,这边关用银子的都少,基本都是用铜钱花销。 出了肉铺子,二人没去杂货铺买窗户纸,而是直接出了十字大街,上了军屯中央的土路,一路走了约莫三四里路,转道下了小道又走了好几里,得亏是刚流放走习惯了,要不然秦芜都走的发蒙。 等终于到了地方,秦芜看着眼前的村落咋舌。 暗道这村子看着可比不上虎啸关隘口,以及隘口军屯堡里的那些房舍好,那里的哪怕是空屋,年年都有官兵休整,而这里……眼前的一切看着都比较破败陈旧,积雪下的茅草都像是往年的。 李婶子估摸着是看出了秦芜眼中的意思,也跟着唏嘘了一声。 “这边是罪村,芜娘你们家别看也是发配来的,但运气算好,直接充军,不是罪民而是军户,边关得靠着军户镇守,所以真到了这里,军户的日子可比罪民好过不少,只要不跑,只要肯拼命,月月都有粮饷可以领,不过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日子危险了些罢了。 而这些罪民,虽不用到战场拼命了,但日子就很不好过,俺们军户不得经商做买卖,这些罪民就更甚了,连户口都是黑户呢,就只有遭人欺辱的份,每人得固定开荒亩数,种出来的粮食大半得交军配所,自己能留三成就很不错了,遇上不黑心的监管,一年到头和着野菜啥的也能填饱肚子,若是遇到黑心的…… 因着这些个,这些罪村里的人也不会想尽法子,多开荒,多种地,多多砍柴卖,一年累到头,交完人头任务后,多多种些蔬菜来卖了换钱粮。” 李婶子说的唏嘘,秦芜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带着自己来这里买菜、买柴了,说来李婶子是个急公好义的人,也是最是怜惜弱小,要不是如此,昨日傍晚自己敲门她也不会应门不说,更不会如此热心肠。 秦芜也格外庆幸自己没有沦为罪民,要不然日子更苦,心里琢磨着要不然待会多买点东西,若是价格公道,至多自己不还价就是。 才这么把话一说,李婶子却又摇头。 “芜娘就是心软!你这傻孩子,这种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到了别处,特别是关隘外头的那些个罪丁村可千万别说。” 秦芜不解:“这是怎么说的?” “芜娘可知,发配到这边来的罪民虽也有冤屈的,可大都是穷凶极恶,比如土匪啊,比如水贼啊,比如杀人犯啊等等。 按照判决书跟罪名的划分,罪大恶极的被送到隘口外头的丁村,那里是抗击高狗的最前线,若是侥幸立功或者朝廷特赦,才能进阶一层升等到隘口之内,位置却偏僻土地贫瘠些的丙村; 等在丙村表现好了,得了里长邻里的认可,下一代才可升入乙村; 而在乙村表现良好,又无犯罪,得里长邻里作保,下一代方可升等甲村,喏,也就是如俺们眼下身处的这处村子,这里就是甲村。 各处甲村条件都不错,村民能在附近走动讨生活,此地七十六甲靠着俺们虎啸关隘口,安全无虞,土地也肥沃,日子可比下头几等罪村日子好过不老少,而同样的,甲村罪民表现好了得了保举,下一代才能升等为平民良籍,到了那时候才能有身份证明,才能科举经商,才能行走四方。 好芜儿,所以婶子才说你们小夫妻也算是幸运的了,虽然说是流放充军,可比起这些罪民来,你家只要二小子上进,将来勇武些多多立军工,搏个校尉,将军啥的,将来的日子也好过。” 秦芜再是想不到这里头还有这些黑暗事,也不由庆幸自己穿越的是这幅身体,遇到的是谢真这样的人,遭遇的还是充军这等不幸中万幸的大好事,若是真被流放成了丁等罪民,她想,她怕是一日都熬不下去,不是逃,就是死。 李婶子说的唏嘘,也是有心教导秦芜,见她一副被吓住了的样子,李婶子忙又拉着秦芜的手轻拍安慰。 “好了好了,婶子也就是这么一说,无非是教你些人情世故,俺们这边关啊总归不太平,你们小夫妻初来窄到的万事警醒都不为过,好了啊,不怕的,一般这些罪民也不敢欺负俺们这些军户,外头的那些高狗也不会轻易打来的,多少年了,俺们这也不好好的么,平日都是些小打小闹,不怕的。” 秦芜倒不是怕,只是唏嘘庆幸,忙朝着李婶子摇摇头,“婶子我没事,咱们还是快点办事,早了早回吧。” “成成成,听芜儿的,走,婶子带你去相熟的人家,那边的朗小子也是个可怜的,跟着祖父被流放丙村,一路升等上来,好不容易入了甲村了,上头长辈都走了个干净,孤苦无依的还带着四个兄弟姊妹,为了讨生活,这娃不错,不仅肯下苦力种了不少瓜果蔬菜,年年都带着弟妹捡柴火卖,兄弟姊妹五个都是实诚人,卖出来的柴火又干又好且经烧,还不乱要价,都是婶子的老交道了,俺们去他家。” 秦芜自然是没什么说的,只凭李婶子做主。 到了这什么郎哥的家里,小小三间的低矮土坯屋子连带院子都收拾的利索,院子两侧没有偏刹倒座,不过却架满了棚子,而棚子底下可不都是劈砍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柴火。 喊开门,主家正在屋里猫冬,见来人都是女眷,吴朗就让自己十三的大妹出来招呼,李婶子直接道明来意,一番商讨,冬日柴火价高,秦芜买的急,最终以一文钱两斤的高价,直接买了五百斤的干柴,花了二百五十文。 吴家兄弟姐妹五个今天冬还收了不少的萝卜菘菜,就是连大南瓜都收了二三百,秦芜想到上辈子东北的猫冬,想着来都来了,干脆一气买了一百斤萝卜,二百斤的菘菜,大葱要了五十斤,连南瓜都要了十个,因买的急,价格比秋下自然贵些,萝卜菘菜一文一斤,这就是三百文,大葱更贵两文一斤,又是一百文,十个南瓜也不轻,因着南瓜能当饭抵饱,作价不低,大小十个花了一百文。 吴家兄弟料想不到,这年底冬日还有这么主动送上门的一大笔进项,见秦芜爽快,不仅主动承诺把她购买的东西送上门不说,吴家最小年仅六岁的小五还捧着个大南瓜送把她。 秦芜看着心热,孩子嘛,也不脏,乖乖巧巧的惹人疼,秦芜心动之下,悄悄摸出颗阿尔卑斯牛奶糖,去了包装塞到娃嘴里,惹得娃娃美的眼睛瞪大,差点以为自己是吃到了什么神仙美味,看的秦芜心下发酸。 这个该死的世界,该死的世道,最苦的还是最底层的女人孩子。 总计七百五十文,不到一两银子,按照上辈子货币换算,不过七百五十块钱,竟然能买到这么多的东西,这还是冬日价贵的缘故,秦芜想了想给了一个五钱一个二钱的银角子并五十文。 她是故意的,毕竟外头说是一两银子一千文的兑换,那却是铜钱兑银子,其实银子兑铜钱一两可兑换一千出头,多的时候甚至能多出百文呢。 对于吴家兄妹来说,自己给了七钱银子并五十文,他们是赚了的,看着吴家大妹手捧银角子的激动模样秦芜就知。 边上的李婶子看的也唏嘘,笑着你啊你的点了点秦芜的脑门,回头跟吴朗兄弟交代了地方让他们去送货,老熟客也不怕这兄弟作假弄虚,李婶子放心的带着秦芜去买她点名要的鸡蛋了。 罪村里极少有人家能养得起牲口的,养鸡的都不多,加上秦芜要的量大,说要买几十上百,李婶子无法,只得带着她一路回,到了隘口自己的军屯堡里头,找到相熟的人家,以一文一个的高价,收了三家,秦芜才得了一百二十个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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