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谢真负重前行的谢安,先是察觉自己紧紧拽住的双手动了动,紧跟着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亲哥的沙哑声音,“谢安,停下。” 短短一句话四个字,让几尽力竭的谢安仿如天籁,赶紧卸力把人小心放下,回过头看向谢真的脸上溢满欣喜,“二哥,你醒啦?二哥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可有伤着?” 接连的关切让谢真心下微微一暖,努力适应了适应自己有些发僵的身体,谢真倚着谢安的搀扶站稳,抬手郑重的拍了拍谢安的肩膀。 “二哥无事,多谢你了四弟,以后……”罢了,多说无益,对于这个骨子里带着几分怯弱,却又带着几分固执的弟弟,自己今后多多看顾他些就是,做远比说的更实在不是么。 谢真左右看看,随即转移了话题问,“对了,怎么就你我二人?其他袍泽呢?” 谢安这个透明小可怜得了亲哥的谢,这会正激动呢,听得亲哥询问,他忙忙回神,赶紧就把谢真假装昏迷后的事情给说了。 “二哥,隘口出事,校尉大人紧急合兵,大家都奔赴隘口驰援去了,二哥你晕了他们就不管,我……”巴拉巴拉,“所以,所以……” 谢安不大会表功,谢真听闻后却什么都知道了,替他补充:“所以你不忍心丢下二哥,独自一个冒着抗令风险,背着哥追赶队伍是吧?” “嗯,对。” 谢真长叹一声,再次拍了拍谢安肩膀,“谢了四弟,这些二哥都记住了。” 本还朝着谢真不好意思腼腆笑的谢安闻言,紧张的连连摆手,“不,不用,你我本是兄弟,一直以来都是二哥照拂我……”,路上要不是有他二哥二嫂撑把手,路上那场冻雨就能要了自己跟姨娘的命,眼下他做的这点事情又算什么?“不用二哥记住,二哥,这是弟弟应该做的。” “嗯,好,你我兄弟说这些外道,不说了,眼下时辰不早,我们赶紧回去,兴许还能赶得上。” “好,都听二哥的。” “对了,你还能走得动吗?要不还二哥背你?” 谢安点头又摇头,“我行的二哥,不用二哥背。”,再不受重视,自己好歹出身公府,世家子弟,再是庶出那也是打小就打磨筋骨的,谢安功夫其实也不算差。 既是如此,兄弟二人即刻动身。 待到他们匆匆赶到隘口的时候,这边的战场基本已经结束,隘口内外哭声一片,各处袍泽将士正忙着清点人数损失,打扫战场。 因着根本找不到他们那一营一什的人,二人干脆也不找了,看着袍泽在收敛战死兄弟们的尸骨,二人没有耽搁,当即也加入其中。 这一打扫战场就延续了好几日,隘口内外不说家家户户都挂白幡吧,那也基本是每一伍一什都有人牺牲,隘口此番损失不小,此刻领兵的将军看到下头送上来的惨烈战报,心里也是懊悔的不行,深恨自己当初没有重视那封警告书,若是自己再严谨严密一些,有了防范,是不是眼前的局面就会比眼下好很多?甚至可以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全歼敌军,立下大功? 他却不知,若是没有谢真从中提醒,他这个领兵的将军也会在此一役中殒命,虎啸关隘口更是死伤大半,关被破关,家家户户被抢掠,若不是狼烟及时燃起,周近的隘口发兵驰援,虎啸关几乎要被踏平。 不像眼下有了防备,敌人不得已分兵而至,又因着急惊雷响的及时,老弱妇孺等家眷基本都躲了,家里最大的损失不过是些钱粮,性命好歹在,加上一个谢真的杀出,还别说,隘口损失严重,高狗那边更是伤亡惨重,两大队两千人,路上分兵,一千人被隘口巡查的将士拖延留下三成,剩下一千潜入隘口烧杀抢掳的更是损失泰半。 事后隘口将领泄愤似的把敌人的尸首摆在隘口外垒成了京观警示敌人,可自家的损失却是无法弥补的,随后上头会派人下来核查,隘口将领越发懊恼委屈。 别说军队中就没有倾轧争斗,这里只会比朝廷文官之间的争斗更血腥残忍,身为领兵守将,此役担责是肯定要担的,但是怎么样把身上的罪责降到最小,是他眼下急需考虑的问题。 身为老兵油子,掌管虎啸关经年,思索之下倒是有了主意,看着隘口外的京观,准备以此戴罪立功,把失察之事再借口推出人去,只要操作得法,想来此役即便无功,也能功过相抵。 于是这位真就这么干了,而后那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一行人上行下效,事情就有些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而在这之中,老实忠厚性直的人总是被最先推出来顶缸的。 比如曾经被同僚排挤,只能亲去屠何接流犯的钱校尉; 比如杀了那么多敌人,自己手下除了真有手上功夫的几个儿子外,其他基本死光的李叔这倒霉什长; 比如跟李叔并肩作战的另一什长以及手下几位幸存将士; 比如因着他们这些祸害延误时机,害得营队回防不及时,人员损失虽小却捞不到啥大功劳,还为令不遵的害群之马的谢真、谢安; 比如只会拖后腿,见了敌人就只会吱哇乱叫,胆怯畏战的拖后腿家伙谢圭,谢璞等人; 比如为了救宝贝儿子谢璞,不慎丢了一条腿的谢孟昌; 等等等等,从上到下,眨眼间这些背锅人俱都被排挤,俱都憋屈窝囊的如困兽一般困守家中。 谢真倒是无所谓,甚至还乐得在家陪老婆,怡然自得无所畏惧,暗中看着隔壁院子白幡挂起,自家院子里也是一副愁云惨淡。 上房里,失了一条腿的谢孟昌高烧不退,小袁氏却因着死鬼是为了救个庶孽才落得此下场,心里暗恨死鬼活该遭罪而恨的牙痒痒,哪里有心情管他?更别提什么请大夫,都恨不得他去死。 小袁氏此刻满心满眼筹谋的都是,这该死的鬼地方真不能再待了,为了宝贝儿子与自己的命,小袁氏再顾不得吝惜银钱,暗里筹谋该去哪里走通路子好,叫他们母子换个安稳地界,这正军,谁爱当当去。 而同样因着拼功受伤,明明杀敌无数,却因着最后力竭受袭不慎晕倒,怀里的一串战利品耳朵也不知被谁摸了去,害得他白白受伤一场,功劳被抢不说,还被上头记了过。 谢耀深恨,却不得不珍惜自己,好好养伤,心里暗暗发誓筹谋,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表现表现再表现,定然要出人头地,把今日所受的恶气都报复回去。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有一日,李叔突然着五郎来家请谢真夫妻过府一叙。
第43章 到李家的时候, 李家人都在,看到谢真,李叔率先招呼。 “二郎来了, 来来来,快进屋炕上说话。”, 随即拍了拍身侧坐着的四儿,“四郎,快给你谢二哥上茶。” 谢真心里也猜度李叔请自己来所谓何意,秦芜见李婶子在外屋地忙碌,示意谢真忙自己的去, 她则是忙忙挽起袖子赶紧上去帮李婶一道张罗饭食, 谢真应请入了里屋上炕坐下,四郎下炕端茶倒水奉上,大家围坐大炕上说话。 等谢真客气着捧着茶碗喝了一口, 李叔率先开门见山。 “二郎啊, 都是自家兄弟, 叔也不瞒你, 叔就直说了吧, 今日特意喊你过来是叔个事情跟你说。 这回隘口出事,上头总要找人泄愤负责,叔也是倒霉,虽然杀敌无数, 兄弟们却死伤殆尽,这是一罪, 又因着战场就在自家门口, 上头硬是给叔安了个私心慎重,只顾小家害得袍泽俱都殒命战死, 自己二郎却俱都完好的大帽子。 呵,说来不怕二郎笑话,要不是叔往日的功劳积攒的多,这隘口上下还有三五好友,这一回叔怕是不止要被一撸到底,流放去罪村都有可能。” 李叔说的唏嘘,话风一转继续道:“也是叔好运,在兄弟们帮着转圜之下,叔这光杆什长是做不出了了,不过发配去军屯种地,一个总旗还是能当的,叔也能保证,但凡带着一并去的人叔还是能护得住的。 二郎你呢也运道不好,给背了个延误战机,牵连袍泽的罪责,这罪责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总归是不好,有了这由头,在这虎啸关再想出头也是极难。 二郎如今还年轻,若是就这样一辈子耗在隘口熬日子,且等着以后再建功立业呢,还是干脆赌一把,跟叔走出隘口去别的地方看看?当然,无论如何,叔都尊重你的意见。” “军屯?种田?”,谢真舌尖轻咬这几个字,蓦地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谢真就笑了,就问,“多谢李叔看得起我,不过李叔,侄儿想多问一句,不知叔可知会被分派去哪里的军屯就任?” 李叔也不瞒着,随即就说了,“具体倒是还没确定,叔那兄弟给了几个地方让俺挑选来着,怎么?二郎可是有什么好推荐?” 李叔也人精,想到什么,双眼一亮,忙就看着谢真就问。 谢真拱拱手,道:“好推荐倒是算不上,不瞒李叔,小子不才,虽然曾经未到过这极北地界,不过读书十几载,地理山河志,各方隐士、名流、大家所著的游记图书也是读了不少,朝廷邸报,还有各地消息舆图也是多有研究,小子倒是知道个好地方,不知李叔可听说过?”,那可是上辈子自己后来才发现的宝地啊! 李叔果然好奇来劲,“哦?还请二郎说来与俺听听。” “李叔请看。”,谢真就从自己的茶碗里蘸水,直接在炕桌上描画起来。 看着炕桌上渐渐成型的舆图,李叔心里暗自咋舌,心道这世家子弟还真是厉害啊! 正感慨着呢,就见谢真点着一处道:“李叔跟诸位兄弟且看此处。” 众人目光汇集在谢真的指尖,就听谢真言。 “此地乃我大业、契丹、高句丽,三国夹角之处,属我大业国土,周遭丛山峻岭,物产丰富,却鲜少有人踏足,都以为此地贫瘠无甚可图,正因如此,导致这里地广人稀,三国俱都不甚重视,偏偏这里真实情况却是土地肥沃,出产甚多,倒是叫匪寇之流盘踞,尔等如今境遇不妙,若单独对上高狗对上契丹很是吃力,若是想要收拾些匪寇倒也便宜。 倘若我们若是能此地开荒种地,设立入驻军屯,若是经营好了,不说未来二十年内可安心无忧的休养生息吧,至少十年内,咱们的日子都可安稳。” 李叔在极北多年,虽说大多窝在虎啸关不出,却也不是对周遭情况一点不知。 自己知晓的加上谢真所说,李叔倒是上了心,不过也没有拿大的一口应下,只把这事情搁进了心里头,回说自己回头找人再探问探问,此话暂且揭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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