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感慨万千地望向宋宁,“阿宁五年未回府了,就连你兄长的喜宴酒水都未能喝上,现在好了能在府里呆上好久,祖父这心里甚是高兴。” “是啊,现在就剩下坤儿一个人远在青州了,我本意是想带他一同回来了,后来权衡之下还是让他在青州继续磨练几年,跟那群老家伙们多学习,金陵城天子脚下皇权之地,把坤儿放在青州倒能安心些,对长宁王府只有利无弊的。” 宋家家规,男子不纳妾,女子不为妾,她这一母同胞,宋宁排行老二,还有比其小六岁的胞弟。 酒下肚,宋宁眼眶微红,心绪万千,一家人相聚的日子她盼了很久很久。 三人分别敬了宋渊,酒过三巡,开始吃菜。 一会后,宋时安知道今日陛下传召宋渊,从早上便开始忧心,压低声音小心地开口:“祖父,陛下今日传召,可有要事?” 宋渊缓缓地饮下一杯,随后望向宋时安,意味深长地开口: “若说要事,那便可当作要事,若说无大事,那便也可作小事。” “孙儿斗胆问一句,是否是为了巡防营的节制人选的问题?” 宋宁惊讶,嘴上吧唧嚼着菜,快速咬完咽下,和孙静微眼光对上,同是不解的神色, 停了筷子,“我在青州时便有耳闻,说陛下撤了李冲的巡防营的职务,我以为陛下心中自有打算,巡防营乃是京中掌管要职,手上握有兵权的,陛下绕了一圈来询问祖父,这是何意?” 宋渊又闷头一口酒,意味深长地看向宋宁,欲言又止:“没什么,就是问下长宁王府的意见,其实陛下心中早已有决断了,横竖与尔等无关。” “我长宁府本就手握北境兵权,这京中的兵职是不可能让长宁府的人担任的,陛下如此,那就只有一个目的了。” 宋宁说完忽地饮了一杯酒,脸上却笑意渐失,一石掀起波浪,宋宁心中有些烦闷,便停了话。 “我忽然想起一事,静微,二房他们来京也有一段时日了,便让他们有空来拜访一下阿宁吧,二房那几个孩子岁数也不小了,多在京城走动结交一些人总是好的。”宋渊不想宋宁继续深究,便赶紧岔开话题。 “二房?什么二房?” 宋宁满脑子一脸疑惑不解都写在脸上,“怎么不在京中这几年,多了什么亲戚不成?” “嫂嫂,二房是怎么回事,怎么几年不在家,如今家里的事也越发看不懂了?”孙静微有些尴尬地对着宋宁笑了笑,却不知从何说起。 宋渊给宋时安使了个眼色,宋时安一顿解释。 原来当年宋老王爷的父亲在北境带兵,母亲在赶往青州的路上遭遇伏击,刚出生的婴儿被贼人抢走,从此下落不明,老王爷临终前的遗愿便是找到幼子,未了解心愿就去了,去年却在汝阳发现了这家人的踪迹,也因此从汝阳搬到了京城。 宋老王爷临终的时候交代宋渊一定要找到他们,这也成了宋渊的一块心病,长宁王府世代为异性王府,天子近臣,累世功勋之家,何等富贵,自己的亲生弟弟却不知流落到何处。 去年在大周西部边境汝阳城找到他们一家人,家里和宋宁父辈一代的子孙仅仅只是担任郡县的县令一职,家里并不富贵。 宋渊为此感到非常痛心,好在今年,二房的男丁中了翰林学院的进士,便举家搬到金陵城来了。 “本是想着传信告知你的,后来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北境战事又起,想来还是不多增你的烦恼为好!“ 宋渊沉声一字一句向宋宁解释。 “是啊,阿宁,他们虽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好在也性情淳朴,是可以处得来的!” 孙静微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余光瞥见宋老王爷神色,便出口帮着解释,往后都是自家人,莫要生了什么嫌隙才好。 “原来如此,我那便麻烦嫂嫂知会他们一声了,改日嫂嫂安排时间见一面,我也蛮想见见这些素昧谋面的亲戚的。”宋宁没较真,横竖长宁王府到她这代人丁稀少,多一房亲戚没什么,只要心地纯良便行,她也不是那般不好说话的。 “那成,我过几日便让他们过来拜访!” “快些吃吧,等会饭都要凉了!”点到即止为可,宋时安赶忙出声制止住话题的蔓延,阿宁回京时日尚浅不知二房人的习性如何,可他们不会不知。 碍于祖父的面子,不好多说。 翌日清晨,天空显现鱼肚白,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夜里下了小雪,雪后初晴,云层褪尽,屋檐上结了冰被融化了些,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晨光下显得干净无暇。 凌霄殿后亭 哗啦一声巨响,一棵梅花树轰然倒塌,血色红梅,铺满雪后洁白的大地。 剑气回荡,划破长空。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好诗!” “真是好诗!” 嗖地一声,长剑迎着寒风刺入梅花树桩,把那树桩生生劈开一半,桩上的年轮清晰可见。 低头,元赫眉头轻皱,大手不知何时竟被那剑端划破,轻微出血,点点血迹滴入到雪里面,与地上的红梅融为一体。 “诶哟陛下,是否要传太医看下?” 接过王右递上来的手帕擦了下,元赫不以为然道:“小伤,无大碍,北宣卫的人来了么?” “奴才正要禀报陛下,北青大人已在外等候多时!” 今日的陛下一身黑色便装,特意低调装扮了一番,大步向亭外走去,王右急忙从亭子里拿起大氅递过去,元赫接过,沉声吩咐: “朕今日出宫一事绝不可向外人说起,太皇太后和洛王如果有来凌霄殿,就说朕近日偶感风寒,不便面见,推了就行。” “诺! 老奴明白!” 殿外 来人也是一身黑衣,乃是北卫司的副统领,北青。 “臣参见陛下!” “走吧!” 迎着晨光,几匹快马驶出宫门,溅起的雪花飘飞,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之上。 作者有话说: 诗句是引用杜甫的月夜忆舍弟
第5章 哭泣 ◎当年所为,悔恨不已◎ 十二月,大寒时节,凌冽的寒风席卷着苍茫大地,一望无际的山野更是人迹罕至,北方刮来的寒风呼啸而过,苍穹之上一只雄鹰飞过,发出阵阵尖锐的鸣叫。 距离金陵城两里路的清云山上 宋宁今日里面身穿一件黑色男性长袍,外披了一件纯白的羽纱面鹤氅,脑后一根玉兰簪子,脸颊上沾有点点雪渍,刚上山时候被雪下埋着的老树枝拌了脚,摔得膝盖发疼。 手中是她细细选过的一束白色的刺玫花,娇嫩雅丽,是记忆中的人喜欢的模样。 “阿宁,我从未去过北塞边境,听说那里有大片草原,牧羊成群,生活在那的人都非常淳朴善良,不似金陵城这些人个个勾心斗角,若有机会,你带我去趟北塞可好。” “阿宁,三年未见,你的马术是越发精湛了,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再次与你一决高下。“ 宋宁跪在一块无字碑前,哽咽着道: “清和,对不住,五年了,今日第一次来看你,对不起。” “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小时候总对我说你最喜欢刺玫花,因为是百花之王,我带了一束,放到这里与你相伴,不知你可喜欢?” 宋宁很想得到真切的一句回应,却是不可能的事。 全大周的百姓都以为大周嫡长公主按制葬在了皇家墓园,却不知皇家陵园里墓下只是一副空荡的棺木,真正的人被安葬在了这清云山最高处,无字碑面朝北方,站在旁边,能把整个皇家牧场的大片开阔的草原都纳入眼底。 大抵是金銮殿上那人所为,为她选了个好地方。 大周的嫡公主元清和,泰安帝的掌上明珠,当今陛下的同父同母的胞妹,年方十五,薨逝。天家对外只说是因为感染了急性风寒,来不及医治而亡。 真正的真相只有少数人才知晓。 当年她自大越归来不足半年,便接到兄长的信,想让她去青州历练几年,想着大越和大周自荆南议和后边境已有三年未曾有战事了,正逢清河及笄想去看看北塞风光,便带着她一起去了。 可谁知大越突发急兵攻城,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把她送回金陵城,北府二州沦陷之后,她被迫退守青州城,她和清河自幼在闺中交好,围困交接之时,她便当了那传信之人,突围传信让谢国公来救难,普通士兵拿着她长宁王府的传信件她不放心,清河的马术是陛下亲自传授的,她宋宁信得过,便让她当了那传信之人。 五天五夜不眠不休路上被瘟疫感染,信传到了,青州之困解决了,谢国公带了西部的三万人马合长宁王府之力保北境三州不失,但大周的嫡公主却没了。 病榻之上,弥留之际,她给她带了一句话:大周的江山,必当一州不失,清和今日去了方才心安。 可最终还是失了东部的凉州和庆州之地,是她宋宁无用极了。 声声泣血,泪流满面,“和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当年千不该万不该把你带到北境去,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到北境去,今日你怕是早已嫁得良人,儿女双全了。” 寒风吹得人耳根子生疼,高山之上,风吹起地上的白雪,使天地融成了白色的一体。 不远处的一颗树下,来人一身黑色的大氅,腰间玉白色的长笛显得很瞩目。 大氅下的人眼眶微红,双拳紧握,手上的青筋突起,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远处女子的哭声虽小却十分清晰,三句对不住,入耳便是如刀子般锥心刺骨。 旁人见面前人情绪有些波动,似是猜到些,压低声音小心地询问道: “主子,您要不要上前去看看,郡主她,怕是情绪不对!” 北青乃是自幼跟在元赫身边的人,大越为质那三年跟着宋宁和元赫一起,自是知根知底的。 大氅下的人未吱声,良久,叹了口气,不忍又克制出声:“这世界上活着的人总归是比去了的人痛苦的,太多无奈了,这时上去又有何用,此事还得她自己能想开些好,相信以她的聪慧终有一日能打开心结。” 宋宁细细地拿出手帕清理了无字碑上的雪渍,又仔细扫除了碑前的细雪,要离开前,她望向远处的北方的苍穹,又看向眼前的无字碑,下了莫大的决心,缓声道: “和儿你放心,大周的江山,必当一州不失!” 这是清和临终最大的心愿,也是她宋宁毕生所求。 大氅下的人目送她离去,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片刻后敛了神色,向身后挥手,沉声道: “走吧!” 宋宁出门很早,小桃知她去干了何事却不多问,解了衣,之后点上安神香,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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