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一股无名火又窜出来了,“她如此任性无礼,我还说不得一句了?看来真是把她给宠坏了。” 冯魏语塞,也不看看是谁宠的。 书袋孤零零地被主人丢弃在地上。 无奈地叹气,宋清辞走过去将书袋子拾起,转身又看见了桌子底下她刚才扔来的那支笔,低身亲自去捡,“这是什么?” 冯魏大惊道:“这支笔怎么出现了?” 宋清辞眉峰微抖,随即听冯魏慢慢道清了其中的原委。 “……属下原本打算将这支笔找到后再告知主子,却不曾想先被小姐发现了。上面都是猫毛,准时被那顽猫叼走了。” 宋清辞的眸色暗如不见天日的幽潭,“冯魏,你在我身边多年,连我最在意的是什么都揣摩不出来,我还要你有何用?” 冯魏被他骇人的气势压弯了身体,瞬间跪下:“属下知罪!” “领杖责二十,罚俸禄两月。” 冰冷的声音随着宋清辞跨出书房的身影,一道消失在沉沉的暮霭里。 *** 从侍郎府跑出来后,连着跑了好久。 随着身体越来越疲惫,梁映章的脑子也逐渐冷静下来。她看着周围陌生的街道和行人,陷入了怔忡之中。 生了一肚子的气,又跑了这么久,早就饥肠辘辘。 梁映章不知不觉地向路边飘散着香味的小吃摊走去。 她来到一个馄饨摊上,“老板,来一碗馄饨。” “好嘞!您稍等。” 卖馄饨的老板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馄饨下锅,没一会儿就漂浮在沸水面上,一捞出来,装入碗里,舀一勺热水倒进去,猪油跟葱花立刻在面上浮开来。 “小姑娘,你加这么多的辣会吃不了的。” 老板看着她一勺一勺地往里面加辣椒面,好心提醒道。 “我能吃辣。” 梁映章一个南方人,却很能吃辣,整碗汤都变成了红色,她吃起来时眼睛都不眨,把小馄饨一口一口吞下。 老板抬头一看,摇头嘀咕道:“我就说放那么多的辣吃不了。小年轻就是不听劝。” 梁映章的眼泪不是辣椒给激出来的。 她是想家了。 人到了委屈的时候,就容易想家。她擦擦眼泪,心想自己早没有家了,相府再好也不是她的家,自己只是寄人篱下。 她又想起自己落空的生意,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也许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有想法,她难过的不是失去,而是尝到了拥有后的甜头后再失去,那才是最大的打击。 她已经等不到十六岁再出府,万一宋相就是打定了把她嫁出去的主意,到时候就更走不了。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女子的命运大多都是由他人安排。她无亲无故最后不还得是由相府作主。 虽然住在相府里锦衣玉食,备受宠爱。但若是想仗着宠爱过上好日子是决计不行的,那得看对方脸色,人有阴晴不定,又怎么能时时刻刻都是春风得意。 “老板,收钱。” 把铜板扣在桌子上,梁映章只想迫不及待地回相府,跟宋相坦白自己的想法。 走在一段路上,忽然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梁映章。” 她惊喜地回头,看见的却是小郡王,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 他骑在一匹白马上,绕到梁映章身边来,看了看她周围没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相府的人也放心你天黑独自出来?” 梁映章不语,神情沉闷。 迷离的夜色灯火里,陆景襄俯下身去,肩上的披发散落,如垂落的银河。他将脸对着梁映章的,目光平视过去,缓缓道: “你……不开心?” “没有。” 梁映章将脸转过去。 陆景襄笑起来:“狡辩。你生闷气的样子跟明珠儿生气时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能辨认出。你的神情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听到他提起妹妹,梁映章态度好了不少,“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景襄嘴角上扬:“原本打算跟一群狐朋狗友去打叶子戏,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说完,他趁梁映章不注意,抓住她的腰,将人捞上马,放置在身前。 “你又来?” 梁映章怕了他这种出其不意的举动。 “坐稳了。” 陆景襄双臂从她腋下穿过,驱使马匹,在夜市的街上畅通无阻地骑行,“今晚你运气好,碰到了我。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上天的安排,负责哄你开心。” 梁映章觉得他脸皮真厚,“我不是你妹妹,你哄我作什么。” “你怎么不是我妹妹了?我与宋清辞是表兄弟,你是他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 嗯,脸皮的确很厚。 “我可没有随意认哥哥的爱好。小郡王,你若是缺妹妹,大可公开招妹妹,全京城应该有无数女子排着队来认你当哥哥。”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她们都没你胆子大,乖巧听话的只会让我觉得无趣。” “你这是夸奖,还是损我呢。” 陆景襄往怀中人低头看去,瞧见了她微红的脸颊,嘴角随着心情扬得更高,忽然感慨道:“明珠儿若是能像你一样,时常与我斗嘴就好了。” “那你肯定会嫌烦。” 头顶突然没了声音。 梁映章也不懂怎么安慰人,怕说出来的话会让气氛更尴尬,索性也不出声了。她猜测小郡王玩世不恭的表面之下,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身为局外人,还是不揭开为好。 她在夜色里被风吹凉了脸颊,身后之人的呼吸异常清晰。过了很久,两人都快离出城不远了,到了郊外的一片豁然开朗的湖边。 “到了。” 湖面上波光粼粼,是月光洒下来的玉碎。 除了他们二人,周围再无第三个人影。 湖边系着一叶小船,随着湖面上静悄悄的水波,前后摇摇晃晃。 梁映章怎么也拒绝不了,被陆景襄拉上了船,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小郡王,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会是想害我吧?” 她懊悔不已,怎么就轻易相信了这个不靠谱的纨绔郡王。 “你在想什么。” 陆景襄朝着她的脑袋瓜敲了一下,“你把我陆景襄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为非作歹,把女人骗来荒郊野地,趁机下手的卑鄙小人吗?” 梁映章摸着脑袋:你快是了。 除了最后一条“趁机下手”,前面两条都符合了。 “上次从相府把你带走,我被禁足了整整半个月。那是我受过的最重的惩罚。你觉得我还会这么想不开欺负你吗?” “原来你怕我。” 陆景襄嗤笑道:“怕你?我是忌惮相府和我表哥。” 一时间,梁映章仿佛找到了知音,“是吧,你也怕他?我也怕他。” 陆景襄仰躺在船上,侧头瞥了抱膝坐着的梁映章,“他不是挺疼你的吗?能令宋清辞在意的人,天底下可没几个。尤其是他这种天之骄子,更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梁映章吞吞吐吐道:“算、算是对我挺好的。” “你喜欢他?” “你胡说什么!” 梁映章突然在船上站起来,让船身十分摇晃,这才慢慢蹲下去坐着。陆景襄扶着船,眼神意味不明:“我只是随口一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有你这么随口一问的吗?哪有直接问女子这种问题的。” 看她十分的不自在,陆景襄哈哈大笑:“行行行,我错了。原以为你和其他女子这方面不同,没想到还挺保守。” “我是疯了才跟你出来游湖,孤男寡女共乘一舟。到时候要是被责罚起来,先说好,我就全推你头上了。” 陆景襄哭笑不得:“你年纪不大,心眼得有八百个吧。” 湖面上风吹来,有些凉,梁映章抱紧自己,搓着胳膊,“世道险恶,没心眼儿很容易吃大亏。” “你吃过什么大亏?” 梁映章稍稍想了下,“我已经在你身上吃了两次亏了。下次我要是再跟你出来,我就不姓梁,我跟你姓。” 陆景襄默默注视着梁映章,不由得想笑,听她说话真有趣。 “跟我姓也行,嫁进郡王府,当我的郡王妃。” 轻薄的气息凑到耳边,梁映章的脸刷一下子红了,将靠过来的男人推开,“小郡王。我警告你,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兄长不会饶了你。” “这种时候搬出宋清辞可没用。” 陆景襄倾身上前,将梁映章逼到了船只的角落,将人压在身下,凑在耳边撩拨道:“今晚月色这么好,我给你讲一个鬼故事吧。” “……” “陆景襄你放我下去!” 湖面上,响起男人开怀爽朗的笑声,和梁映章叫天天不应的鬼哭狼嚎。 突然之间,无数大大小小的雨珠子摔落了平静的湖面上,小船在雨中摇晃。 关键这只小船还没有遮顶。 “下雨了,快划回去!” “你别推我。船桨,哎呀……掉下去了。” 看着漂得越来越远的船桨,梁映章大脑一片空白,欲哭无泪,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上这么一个不正经的纨绔。 这是她入京以来最倒霉的一天。
第39章 容忍 忽来的一场急雨,将京中的夜繁华冲散,盏盏灯火,如水中流放的花灯,飘飘浮浮,由远及近,忽明忽暗。 相府门外,高挂的灯笼被雨水打湿。 管家宋瞿手持一盏灯,立在宋清辞身后,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前摆,暗叹着气。 “公子,进屋里等吧。” 宋清辞立在檐下,面前是垂直而下的水幕,他的神情比夜间的寒露更深,看不见底的目光一直望着前方的路。 不多时,从雨水里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是小郡王的那匹白色骏马。 陆景襄披风沐雨,全然没有其他的遮挡,甚至连最外面的一层衣袍也解了下来,披盖在他身前藏着的一个人身上。 陆景襄先下马,然后将她抱下来,揭开她身上的那件外袍。梁映章那双晶亮的眼睛先露了出来,甩开袍子,大口大口喘气道:“憋死我了。” “那还抱那么紧。” “你马骑得那么快,我怕你把我甩出去。” “不骑快点,还不是怕把你淋病了。”陆景襄抹去脸上的雨水,甩甩淋湿的头发。他自己身上是全无一出是干燥的,湿漉漉的模样都是好几分狼狈。 梁映章没有由来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 梁映章拧着自己的袖子,一边笑道:“你甩头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老家的那只大黄狗。它从湖里上来,也会这样子甩水。” “你……”陆景襄横眉瞪她,终究是装不出真正的生气,嘴一撇,自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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