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么晚的夜里山里面会出现这些人,突然之间改变了方向,蹿进了密丛里,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众人疑惑不解。 只有韩子瑜率先察觉到不对劲,过去黑影消失的地方查看,一低头,看到了草丛的雪地里有一滩黑黑的暗迹。 “火把给我!” 他抢过其中一人的火把,明火一照,赫然发现雪地里有一串血迹。 就在这时,山上发出一道讯号,其他人以为是陆景襄给的信号,于是纷纷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烟花筒,顿时,一丛丛的五彩烟花在这座僻静的山里轰然绽放。 烟花成功点燃,众人引为欢呼。 韩子瑜的身影却不见了。 *** 接近茅屋里时,就先听闻到了从附近传来的陆景襄的声音。 “梁映章!” “梁映章!你在哪里?” “回答我!” 韩子瑜循声而去,发现了手臂上受伤的陆景襄正在疯狂地找人,在里面的屋子里,躺着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凌乱的摆设明显是打斗过的痕迹。 “小郡王,这是怎么回事?”韩子瑜看清了那具尸体,正是苏秉淮。 陆景襄扶住受伤的手臂,半边袖子全被淋下来的血水浸湿了。他的脸色略有些惨败,神情焦虑凝重,“我上来的时候遇到了一名黑衣人正在屋子里翻找东西,苏秉淮已经被杀死了。我和他打斗之后,被他逃了。” 他重重地咬了咬牙,脖颈间青筋突起:“和苏秉淮在一起的梁映章不见了。” *** 相府内。 出于守岁祈福,碧水院里的灯火一直通明。 陈嫣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手中折着祈福的金元宝,时不时看几眼宋毓敏正在描写的金字。后来,她叹气道:“我怎么觉得这个除夕夜如此的冷清清呢?” 宋毓敏专心写着字帖,眉眼不动地说:“和往年一样,没什么区别。清辞今夜不也留在府里过夜了。夫人何故如此叹气?” “映章那丫头在的时候还热闹些。”人心终归不是铁做的,陈嫣叹息道:“也不知道她一个人现在何处,怎么过年呐?” 听到她再次叹气,宋毓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看来夫人还是想映章的。” “平心而论,你不想吗?” “我自然也是希望府中人多热闹。” 陈嫣放下手中的东西,抿了口茶,眼神一动,看向丈夫,说:“你说清辞是不是把映章偷偷藏起来了。否则的话,他怎么一点也不急呢。” “我估摸着这小两口闹变扭了,谁也不愿见谁。” 怎么可以这样呢! 陈嫣一拍桌子,忿忿道:“清辞都多大的人了,映章比他小这么多岁。当哥哥时还懂得让着妹妹,怎么到了谈情的阶段,变得这么不解风情,不晓得把人哄回来。” “夫人莫忘了,当初父亲让映章出府,我们谁也没阻拦。”宋毓敏感到内心底的愧疚,但也自知已经晚了。 陈嫣失神地坐回去。 *** 夫妇二人赶到若水院时,看见宋相在宋瞿的搀扶下,站立在檐下,神情暗沉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双手颤抖,眼神昏沉空洞地望着夜色里的一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魄,只剩下了一具苍老的空壳。 他们预感到有大事发生,立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瞿沉痛地开口道:“苏先生在山上出了事。” “清辞呢!”宋毓敏问。 “公子已经赶去了。” “是谁传来的消息?” “是韩家二公子。小郡王也在那里,他是第一个发现苏先生出事的人。” 陈嫣听到陆景襄的名号,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陆景襄怎么会在哪里?他和苏先生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宋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不禁朝宋相看了眼,压低声音道:“说是小郡王去找梁姑娘,正好赶上了刺客。韩二公子说,梁姑娘在山里失踪了。”
第54章 选择 直到天亮,宋清辞才赶到了山上。 茅屋里经过打斗已面目全非,黑色的脚印在雪里里凌乱不堪,还有不少的血迹滴在地上。刑部已经来人,不出意料,谭念月已经在勘查现场的环境。 内室里,为了维护他最后的体面,苏秉淮的尸体被盖了一层白布。 “多刀毙命,死前经过挣扎,被拖移过。” 谭念月拦在了宋清辞的面前,仿佛是可以阻止他不去看里面的惨象。然而,宋清辞的手臂推开了他,径直向尸体走去。 “你还是别看了。”谭念月叫住他。 宋清辞毫无犹豫地揭开了白布。 苏秉淮那张清癯文雅的面容在胸口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怜。 不忍再看第二眼,宋清辞指尖颤抖地放下了白布。 外头,一个刑部下属手里拿着一件东西,走过来禀告:“谭大人,宋大人,我们在后面的院子雪地里发现了这个。” 莹白寒冷的天光里,一块白玉镂雕鸟衔花佩落入宋清辞的视线。 记忆里的一段对话浮现在脑海中—— “喜欢吗?” “我会好好保管,不会弄丢它。” “玉佩丢了也没事,人在就行。这句话务必记好。” “人怎么会丢呢。” 握紧手中的玉坠子,宋清辞口中反复念着一句话,“是我错了”,随后走了出去。 他可怕的脸色令谁也不敢靠近,谭念月拧紧眉头,追上去:“你先冷静下来。小郡王说当时他只看到一名刺客。如果梁映章是独自逃跑的,她就一定还在山里。现在天亮了,加派人手寻找,一定能把人找回来。” 宋清辞的眼神闪了闪,没有一丝停顿,疾风迅雨地离开便往山里深处去找人了。 谭念月低声叮嘱冯魏:”看着他点。”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山里面天寒地冻,离人失踪已有好几个时辰。若是不幸找到的是梁映章的尸首……” 冯魏打断他,表情凝重道:“谭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 *** 在以前,梁映章所受过的最大的苦就是饿肚子。 那是在来京城之前的事,跟阿翁生活在一起时,她自然没饿过肚子。爷孙俩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别家小孩有的她都有。除了吃饱穿暖外,阿翁还教她许多人生的大道理,教她识字看书。因而打小,梁映章就比村子里其他只知道追鸡摸狗的小屁孩们懂事得多。 自小没有爹娘的原因,阿翁对她百般疼爱,没打过她没骂过她,哪怕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她吼过。兴许也因为这样,阿翁将她保护得太好,让她不曾见过人世间许多不好的事情,人心的险恶,世道的艰难。 直到阿翁的突然去世,才让梁映章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十五岁,本来是花季正好的年纪,父慈母爱,翁孃宠溺,待字闺中后,兴许能遇到一位自己也看对眼的心上人,这辈子也就知足常乐之中平淡地过去了。刚刚失去唯一的依靠,梁映章不辞辛苦从青镇徒步走到了京城,千里迢迢,风吹日晒雨淋,挨过多少饿受过多少冻,受过多少冷眼唾弃,她都咬紧牙关扛过来了。 她觉得这些都不算太苦,忍忍就过去了。 真正的苦,生死之苦,离别之苦,相思之苦,来了京城后,她才算一一尝遍了。她觉得也不枉此生了。就这么冻死过去,就是闭上眼的事。 可是,她仍然强撑着意志,哪怕眼皮子再沉重不堪也不能让自己闭上。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光秃秃的黑色枝桠横隔在蓝色的天空,忽隐忽现。 她有点惋惜,也有些生气。 离开侍郎府这几日,梁映章时不时的焦虑埋在心里,期待着那个人的身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留下的信里也只是她的一时气话,事后她就后悔了。可她清楚宋清辞的为人,他是君子,君子一诺千金,他必然会遵守约定。 这样一来,梁映章就更见不到他了。 更气人的是,他也不会出来寻自己。连陆景襄都能在山里找到她,那么会揣摩心思城府极深的男人怎么会猜不到她的心思呢。 不过是,不想来找她罢了。 梁映章感到自己的双脚已没了知觉。从茅屋里逃出来时,苏大叔拼了命地挡在刺客身前,不断地大喊着让她快跑快跑。 黑夜里的山林中,她一路奔跑,不仅迷了路,还把鞋给弄丢了。 “苏大叔……” 梁映章灰心了,眼泪直流,她听到了远处的钟声,也不知是从哪座庙里传来的。大年初一的话,山下的城隍庙应该是人山人海,聚集去庙里祈福。 难怪钟声不断,连绵不绝。 她想起惨死在自己面前的苏秉淮,想起等不到的人,想起自己挂在长长的山面斜坡上,树枝插在她的腰腹上,动一下,就会摔下去。 这一次,她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梁映章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突然之间变得轻盈无比,尽管能够感觉到腰部穿来的疼痛,但是没有那么剧烈了,也许是早已麻木了。 她的眼睛稍微张开一条缝,看见眼前一张模糊的面孔,她隐隐约约听到对方在叫她的名字:“阿映,撑住。” 只有一个人才会这么叫她,阿映…… 她的身体被放到了平坦的雪地上,柔软的东西裹住了她的双脚,使劲揉搓她的脚掌。就在对方要为她察看伤势时,不远处传来了猎犬的叫声。 那道人影从她眼前一下子消失了。 “梁映章!” 这个声音是…… 陆景襄发了疯似的冲来,将她紧紧抱住。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他疼得冷汗直冒。他强撑着,试图抱起她,然而没有成功。 韩子瑜从后面走出来,“我来吧。” 陆景襄先掀开盖在梁映章身上的一块裘子,刹那间发现她的腰部正插着一根锋利的树枝,周围的衣料都被鲜血染红了。 “小心!”他大喊道。 韩子瑜的动作停住了,也发现了梁映章身上的伤口。 *** 在陆景襄带着人下山时,一群人中途冲了出来。 他看清了最前头的人正是宋清辞,此时此刻对方的面色比地上的雪还惨白,他周围充斥着无声而凌厉的气势,像一头上古的神兽,随时会扑过来将所有人生吞活剥。 “把人给我。” 宋清辞呼出的气息里都是冰渣子,字字充满威慑。 说这句话时,他只对着韩子瑜,对陆景襄一眼也没看,目光全落在韩子瑜怀里的人身上。由于盖着裘子,他仅凭想象去看她此刻的虚弱模样。 韩子瑜犹豫住了,眼睛一转,转向陆景襄。 陆景襄揭开梁映章脸上的裘子,对她道:“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跟他走?” 没有多余的思考,只是下意识的,梁映章凭借仅有的气力,抬起一根食指,朝宋清辞的方向指了指,气息微弱道:“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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