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旁边闪过一道身影,活泼地跃进门内,直向相爷的背影扑去。 “宋翁翁。” “小心……”宋毓敏生生刹住了热泪,好在宋清辞一下跨进门槛,手脚利落,把梁映章揪了回来,也把宋毓敏七上八下的心安了回来。 宋毓敏拍拍胸脯,匀顺了气,“清辞,看好她。” 宋清辞在心底微微叹气,祖父和父亲不约而同地把梁映章丢给他管,似乎忘了他早已搬出了宰相府。 再者,户部侍郎的公务不比宰相和翰林少。户部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徭役等财政事宜,哪一桩都是繁冗至极。 他哪有闲工夫养叽叽喳喳的小鸟。 *** 翌日,绿绮准备进屋去叫醒梁映章,却发现她早已起来,正在独自穿衣。 “小姐,您这么早就起了?” “昨晚散席时,你们侍郎让我早点起来去给相爷问安。” 你们侍郎? 听这语气,有几分怨念,绿绮笑道:“是您的兄长。” 梁映章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过往要帮翁翁去镇上开店干活,有时要准备谁家结婚庆祝或祭祀用的糕点,都得连夜赶工。所以起的都很早,成习惯了。 再者,到底是宰相府,床具寝具柔软舒服,天还没黑丫鬟们就点上驱虫助眠的熏香,梁映章一沾枕头就倒头睡了。 有句话叫,由俭入奢易,梁映章真担心自己被养娇了。 “相爷还没去上早朝吧?” “正在用膳呢。小姐莫急。” 一急就容易出错,果然系错了带子。 绿绮放下手中的活,过去帮她重新系好,听到梁映章问她:“听管家说,绿绮姐姐一直在朗水院做事,以前是侍奉侍郎的。” “是的。” “辛苦你了。” 绿绮不解。 梁映章老气横秋地拍拍绿绮的肩膀,“你长年累月地照顾他,一定很不容易。” 接着,她刻意清了清嗓子,在丫鬟们面前开始模仿起宋清辞来。 “秋意不准提裙子,冬蝉不准人前疾步,绿绮不准多问,不准动手。梁映章不准跳门槛,不准含食讲话。” “他干脆让我不要喘气算了。” 房里的丫鬟们被她逗得大笑,个个笑得前仰后翻。 朗水院从来没有这么传出过这么多笑声,鸟儿被一大早的笑声吵醒了,扑棱翅膀,朝未揭亮的天空飞去。
第7章 出府 跨入若水院,梁映章在见到庭前站立的那一袭绯红身影时,不自觉地慢下来,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一惊一乍。 绿绮在身后忍笑,想起了她模仿宋清辞的那些话。 冯魏耳朵灵敏,听到廊外脚步声的动静,向宋清辞悄悄提醒道: “侍郎,梁小姐来了。” 宋清辞缓缓回头,朝入口处望去。 隔着中庭的几枝堂花,梁映章穿着粉蓝色的缎地绣花百蝶裙,徐徐走来,走上台阶,向宋清辞福了福身, “兄长早。” 动作一做完,就迅速退到了门的另一边。 只留给对面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让宋清辞原本要回应的那个“早”字悬在口中,要发不发,从容的脸色发生细微的变化。 绿绮在梁映章耳边小声提醒: “小姐,要等侍郎回应了您才可以转身动作。” 好家伙! 她就是不想被批评,才没敢面对宋清辞那张冰雪脸。 梁映章脚尖掉头,回到宋清辞面前,重新把刚才那一套现学的动作做了一遍,完了抬头,露出殷勤的笑脸: “兄长,早。” 宋清辞眸子里的沉静乱了,吸了口气,道: “……你牙上有物。” 由于要过来给相爷问安,早饭也没时间吃,所以来的时候梁映章吃了块点心,芝麻花生的夹心酥,没想到留在了牙齿上。 一笑,就露馅了。 梁映章慌张地捂住嘴,羞愤交加地指着宋清辞: “我知道了,你下一句肯定会说,梁映章,不准吃芝麻!” 宋清辞不禁莞尔: “哦,原来是芝麻,我当是你连夜背书把墨吃进去了。” 这是在笑她没墨水吗?梁映章的确没读过什么书,是事实,没什么好反驳的,低头认了,大女子能屈能伸。 宋清辞略感惊奇,嘴巴伶俐的小鸟这句怎么没反驳。 旁边的冯魏看两人斗嘴的情形,又没别住笑。 “小姐,是奴婢的错。”绿绮赶紧拿绣帕给梁映章遮住脸蛋,避到一边去替她清理牙上的碎屑。 门口一阵热闹,宋相从里面走出来,瞧见梁映章的脸色很差,以为她没睡好,叮嘱道: “以后不用每天早上都来问安。你年纪还小,要多睡觉,把身子养好。” “是,宋翁翁。” 仆人递过茶来,由宋清辞亲手端给宋相。 宋相喝过了问安茶后, “走吧。” “是。” 宋清辞微微抬首,扫了眼梁映章,便跟着宋相出门了。 大门外,目送祖孙两人一前一后两顶轿子离开相府后,梁映章问绿绮: “侍郎每天早上都起这么早来相府问安,再和相爷一起上朝吗?” 这才隔了三四个时辰,他难道都不睡觉的吗? 绿绮说道: “并不是这样。自从年初侍郎搬出相府后,唯有每月的休沐日及节日,侍郎才会早晚来问安。平日侍郎公务繁忙,不常来。反正相爷,翰林,侍郎都是朝中同僚,每日都能见到的。” 梁映章肚子饿了,也不去想这些了, “我们去吃早饭吧。” 接下来有一整天的礼仪课要上。 *** 连续五日,梁映章都在礼仪师傅的严格教导下,学习各种礼仪知识和礼仪规范。礼仪师傅的严格程度比起宋清辞有过之无不及。 一打听,才知道这位礼仪师傅是以前教过宋清辞的! 晚膳时,梁映章含泪吃了两碗米饭,早就把师傅教的“过午不可多食”抛之脑后。 上课比耕地还累,多日没没活动筋骨,哪儿哪儿都腰酸背痛。 晚间,管家送来了两盒首饰和两箱衣服,是之前夫人叫人去采备来的。且每一件首饰都是她亲自过目后,把不合适的剔出,再让管家亲自送来的。 梁映章虽然爱钱,但是心里没有真正高兴起来。 这里的每一样物件,都能在当铺里换了钱让她立即圆梦。然而矛盾的是,她有了这些东西只能继续当相府的小姐,没办法再开一家自己的小店。 荣华富贵虽好,却是有代价的。 见她闷闷不乐,绿绮问道: “小姐,你怎么不高兴了?” “没什么,”梁映章笑笑, “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吧。” 绿绮说: “明日您要陪夫人去穆王府参加女眷的游园会,今晚我先把穿戴挑出来,明早方便给您换上。” “穆王府的游园会?” 梁映章适才在想心事,没把管家宋瞿的传话给听进去。 天子脚下,盘根错节,京城里的权贵士族,随便拉几个,都能够攀上亲戚。 就比如说穆王府,穆王妃出嫁前的本名叫陈燃,与宋清辞的母亲陈嫣是杭苏陈氏同父异母的姐妹,二十几年前两人被称为“杭苏双姝”,才名远播。 一个嫁了郡王爷,一个嫁了宰相府翰林,可谓是风光无限。 穆郡王与王妃育有一子一女,小郡王陆景襄,比宋清辞小五岁,刚及二十弱冠,两人是表兄弟。小郡主明珠儿,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她是整个穆王府里的掌上明珠,今年十五,刚好是梁映章的年纪,只小了几个月。 翌日,梳妆打扮时,绿绮帮梁映章复习了一遍穆王府的人员关系,说到小郡主明珠儿时,她说: “小姐若是能和郡主成为朋友就好了。” “为何?” “小郡主是穆王府的明珠,可是她有些特别,至今还不会跟人讲话。” “不会跟人讲话?”梁映章诧异又可惜道。 明珠不会发光,不就黯然失色了吗? 看着镜中明艳照人的梁映章,绿绮叮嘱道: “连太医也看不出来小郡主是什么病。她与人交流只会摇头点头。所以小姐要记住,切不要在王府里失言,今日参加游园会的女眷都是王公大臣们的亲眷。我会在旁提醒小姐,不必紧张。” 有绿绮在身旁,梁映章可以放一百个心,她感激地握住绿绮的手, “绿绮姐姐,幸好兄长没把你带去侍郎府,不然我就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绿绮笑而不语,继续为她挽发。 相府外,两辆马车停在门口,家仆随从阵容不小,规格上有所差异,面前那辆更宽敞豪华,挂饰也更显地位。陈嫣正坐在里面。 梁映章去前面打过招呼后,便上了后面那辆规格小一点的马车。 上车之前,梁映章无意间瞥见了不远处在树丛后面张望的一个身影,她立即想到了那个人是莫小九。只有他知道自己在相府。 梁映章心下一阵感动,难得在京城有个一面之缘的人还记挂着她。 管家宋衢见她迟迟不上车,于是上前问道: “小姐,是有什么事吗?”说着,也朝着她观望的方向看去。 梁映章于是向管家打听小乞丐的事。 门口的守卫听到后,有了几分印象, “禀小姐,最近相府外面的确有一个可疑的小乞丐在附近出没。不知道他是不是小姐您要找的人?” “就是他!” 梁映章激动道: “管家,我来京城时一个叫莫小九的乞丐帮过我的忙,他如果再出现,可不可以备一些衣裳食物之类的东西送给他?” 宋衢略感诧异,他没想到梁映章当了相府小姐后,仍还记挂着一个曾经帮助过她的乞丐。一瞬间,宋衢庄重的眉眼柔软下来,对这位才来相府没多少天的小姐,多了一份长辈般的慈爱。 宋衢说道: “小姐放心,这件事我会替您办好。” 如此一来,梁映章也了了一桩心事,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 *** 今日,宋清辞休沐,其实是换了个地方,在侍郎府的书房里处理公务。 户部的部下刘晏抱着一箱子的账本,前来侍郎府递交, “大人,这是工部去年修建祁丘风和殿的所有账本,全都在这儿箱子里了。” 冯魏去接箱子,放在了宋清辞书桌旁的矮几上。 七月中旬的天气正当炎热,从工部取来账本又赶来侍郎府,经历了不少路,刘晏热得满头大汗,立在一旁拿衣袖擦汗。 正在看账本的宋清辞头也不抬,发话道: “看茶。” 仆人送来了凉茶,刘晏喝下后,昏头涨脑的感觉好转了些,可心中的焦灼依旧。他朝前方的宋清辞看去,对方一直在低头认真看账本,只把他晾在一旁,也不过问。 六月份的时候,户部按例查销上半年各部的动支,以及一些去年延迟的奏销。原本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手续,工部拿着修建宫外风和殿的动支存留进行报部,户部进行查销无误后,再盖章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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