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映章心里凉飕飕的,这世间多的是穷人和不平事。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这世道的最下流了,但其实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人藏在阴沟里,看不见太阳。 如果当初没被在相府收留,她也会成为这里的流民中的一个。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省几文钱的房租,住在最脏最小的屋子里,找最脏最累的活干。不知何年才能在虹陵有一处自己的小房子安家落户。 叹气过后,她又摇摇头,“梁映章,你不能如此丧气!” 即便是没有被相府收留,以她天生乐观的性格,肯吃苦耐劳的干劲,找份工作并非难事。自己还有一门手艺活,养活自己是可以的。 这不,合味斋,就是靠她自己本事赚来的第一笔本金。 阿翁说,人要知足,才能常乐。 梁映章已经很知足了。比起眼前的这些可怜人,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人活一世,无非柴米油盐,平平淡淡地过一生。若兄长最终不是她的良人,就不是吧。即便现在两心相许,可要长厢厮守却并非易事。 苍平坊丙街二十一号。 梁映章站在门前,敲了敲铜环。 “来了。” 来应门的是上午那位来店里订糕点的书童。 他把梁映章请进门后,在她身后悄悄地锁上了大门,“我家先生在里院,马上就出来,梁老板把糕点放在左侧厢房的桌子上就行。” “好。”梁映章随便应了声。 一边走着,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是个气象不大的房子,前院后厅,两侧是厢房,院子中有一口井,井旁边有一棵松树。她望着那棵松树,隐约觉得很不舒服。 当她进入厢房,把糕点放下,正准备转身走时,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糟了! 中计了!
第61章 投怀 御风茶楼。 午时这个点,白凤仙正在柜台上盘账,纤纤玉指在黑色的珠算上舞动,如在琴弦上抚琴那般姿态美丽。盘完了昨日的账,正准备休息时,她甫一抬头,就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茶楼。 “宋侍郎。您请进。”白凤仙香袖招展,“阿四,迎贵客上楼入座。” 宋清辞略一回头,并未在斜对面的合味斋里见到人。 这时候,瞧见他这一动作的白凤仙得有多精明,稍稍凑近宋清辞,用绣帕挡住自己的嘴形,悄悄说道:“梁老板上午去别的坊间送糕点去了,去了快有半个时辰了,想必也该回来了。我的伙计阿三跟着。” 宋清辞不喜她身上那股香味,走远一步,对她献殷勤的方式感到不满,“白老板,你茶楼何时也做起保镖的生意来了?” 白凤仙提起裙裾,跟在他身边,低一级的台阶,徐徐送他上二楼。也直言不讳:“宋侍郎,我并无恶意,你就当我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再说,梁老板我也喜欢的很,对她那样的姑娘,我也打心眼里忍不住想要呵护。前几日她店里的事您也不是亲眼看到了吗。无依无靠的外乡人要想在京城立足何其艰难,更何况独身女子?我是深有感触,才会对梁老板留心。” 宋清辞入座,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我看白老板在京城里倒是立的很稳。” 白凤仙绣帕遮嘴,笑盈盈道:“我这儿御风茶楼能开到现在,全仰仗虹陵里爱来我这儿喝茶的每一位客官。每位客人的喜好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才能令他们感到宾至如归。做生意,靠的就是信誉和人缘。” “不知苏院首最喜欢喝哪一款茶?”宋清辞不动声色地问。 白凤仙点茶的手突然抖动,几滴茶水溅在了茶桌上。她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缓缓抬头,对上宋清辞一双清明的眼睛。 一丝黯淡随着她垂下眼去,落入了她的眼底。 她的声音里没了欢喜的笑意,略显沉重道:“苏院首最爱银针。” 宋清辞说:“那今日我也点一壶银针。”说完,不再看她,而是转移了视线,望向楼下的街道,目光中有一种久候的期待。 白凤仙离开后,在转角处,双手扶住了栏杆,脸色煞白,穿过走廊的距离,越过珠帘后面,凝望着静坐在窗边的宋清辞,心中满是震惊。 “他到底知道多少?” 与狐谋皮,不惟无益反有碍也。她算是明白了苏秉淮曾说过的这句话,虹陵之中,谁也不可尽信,不可靠近。蚍蜉撼大树,难成气候。 白凤仙捂住胸口,想起得知苏秉淮惨死的消息后,她一夜未合眼,震惊了许久才慢慢接受事实:名满天下的苏秉淮,两朝文士,一身清骨,就这么死了? 他是想以身殉道,还是为了……赎罪呢? 当她走下楼梯时,阿三满头大汗地从街上跑进来。白凤仙心不在焉,没有瞧见他。阿三拿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欲说不说,看上去似有难言之隐。 直到白凤仙看见他,才意兴阑珊地随口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她也没问对面梁映章回来了没,转身走入了柜台。 阿三踱步到柜台后面,抓了抓脑袋,为难地开口道:“老板娘,好像出了点事。” 白凤仙抬头看他,把算盘往台面上一拍,没好气道:“什么叫好像出了点事。出事就出事,什么叫好像出事?” 阿三看到老板娘光火的样子,又不敢说了。 这时,白凤仙才回过神来,“对面梁老板呢,你一个人回来的?” 阿三跺脚道:“我说的就是梁老板。我跟着梁老板去了苍平坊,在街口等了她快半个时辰,也没见她出来。我以为她从街另外一头走了,所以就自个儿回来了。方才我去问了合味斋的小九子,梁老板似乎还没回来。” 白凤仙脸色变化飞快,重重叹了口气,提着裙子疾步上楼。 很快,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抹身影,失了从容,急匆匆地从茶楼离开了。白凤仙望着宋清辞的背影,消失在大街上,心里升起一片凉凉的孤独凄意。 她在虹陵立足十余年,看遍人世周遭,对情爱二字也只是看个热闹,相爱者多,厮守者少。她倒有点期待这一对云泥之别会否走到皓首白雪。 *** 苍平坊丙街二十一号。 冯魏绕着这座静悄悄的院落周遭走了一圈,来到紧闭的大门前,对宋清辞说道:“侍郎,我先进去,一探究竟。” 宋清辞抿紧嘴唇,两只眼睛里要烧出烈火。 冯魏宽慰他:“侍郎放心,我一直在外面留守。里面并没有发生大的动静。梁小姐若是遭遇险情,定会先呼救。” 宋清辞咬牙切齿:“她独自敢来这种龙蛇混杂之地,胆子是破了天了!” 冯魏说:“也许只是普通的一单生意,来送货而已。” 换言之,是他担心过头了。 宋清辞的底线已经到底。他忍耐了这么一段时日,唯有他自己知晓心中有多煎熬。虽每日会去茶楼不动声色地悄悄看她几眼,看她每日忙进忙出的,看到她仍安好,他的心也只是短暂地放下,仍会日思夜想,牵挂她吃好否,睡好否,累否。 她想凭一己之力在京城立足,他便成全她,不去打扰。可总摆脱不了后怕,那日看她击退上门闹事挑衅的恶奴,那一腔义无反顾的孤勇,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谁教她的。总之,他的小鸟有在好好长大。 宋清辞不敢再多想,抬手推开面前的门,意外的是,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门内的玲珑女子,正低头悄悄抹泪。抬首间,与门外的宋清辞四目相对,她哭红的眼睛和委屈的样子,在他的心里,狠狠一揪。 “兄长,你怎么来了?” 梁映章睁着好奇的眼睛,正不解之时,面前的人却突然转身走了。 冯魏也是措手不及,“大人……”刚才他还想把院子都给烧了,怎么见了人反而就走了。不,从忙不迭疾步的背影看,更像是临阵脱逃。 梁映章小跑追上前面那个身影,刚哭过的脸,立即就被笑容填满。这是她这几个月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兄长是专程来找我的吗?”“兄长,你怎么不说话啊。”“兄长,你走这么快,我追不上你就只能跑了。” 嗯,跑就跑吧,反正这不是在相府,还管那些礼仪。 叽叽喳喳,又变成喜欢围在他身边的小鸟。 宋清辞唇角勾起,停住了脚步,转身,接住了迎面扑来的小姑娘。梁映章也不客气,直接勾住他的脖子,挂在了他身上。久违的雪松淡雅香气又回来了。 她眨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小脸埋在他肩膀上,“兄长,我好想你。” “我也是。” 宋清辞胸口蓦地一酸,搂紧了怀里的小姑娘。不需多用力,就将她轻易托住。倒是比几个月前轻了一些。腰也细了。思及此,他不禁皱了皱眉,目光瞥见她雪白脖颈上的泪痕,掐住她的腰责问道:“怎么把自己瘦成这般,没好好吃饭吗?” “哪有轻。”梁映章躲着他的手,笑眼里升起一丝羞意,凑到他耳边说:“肉都长其他地方了。” 宋清辞顿时耳根都红了。 不远处,那座离开的院落门内,有一人悄悄掩上了门。
第62章 解带 宋清辞蹙眉站在后门口,追随着梁映章进入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跨进门槛。 梁映章听到他叹气声,一边把门拴上,“兄长,你是不是觉得走后门不光彩?小郡王每次来我这儿也得走后门。有时候他还会翻墙呢。” 说起陆景襄,宋清辞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那个登徒浪子,从小到大没个正形,花天酒地,赌鸡跑马,样样精通。“他有没有轻薄你?” 梁映章转了转圆溜溜的琉璃眼珠子,亮出拳头,“他不敢的,我会揍他。” “你倒是学会对我撒谎了。” “我哪敢啊。” 梁映章是怕他知道了生气,去找小郡王算账怎么办。 宋清辞看她眼神躲闪,一副说了谎话的心虚模样,也不当即戳穿。跟着她进入了闺房,满屋子都是她的味道,令他意乱神迷,停在了门阶上。 “你今日去见了谁?” “没有谁,只是去送糕点而已。” 宋清辞袖子下握了握拳,很好,这是第二个谎了。他神情隐忍道:“区区给客人送货,你怎么会哭着从里面走出来?” 正在屏障后面换衣裳的梁映章不小心把衣裳落地上,弯腰拾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户人家的老爷爷很可怜,孤寡老人,无依无靠,独自一人生活,我听了他讲了许多故事,所以才忍不住同情落泪。” “原来如此。” 屏障外,宋清辞淡淡说道,不再问起,让梁映章松了口长长的气。 当她换好衣裳走出来时,宋清辞突然出现的身影将她退回到屏障后面。他托住她的后腰,两只手修长手指勾住她腰上的细带,一个接着一个,全部解开。里面是鹅黄色的肚兜,随着外衣带子散开,从胸前露出一片雪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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