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郎力争道:“她们已经等了半个月,下批货物不知等多久,南方到了雨季,路途中有时耽误个把月,她们何时才能走成。” 吴掌柜的敷衍地说:“很快,快了,让她们在等等。” 顾如约掐指算来已经半个多月,吴掌柜的那边大概有信了。 她们出门的东西已经收拾好,辛驳那边也已经安排好,顾如约便想萧逸住在辛驳家里,伤势基本痊愈。 单等吴掌柜的那边一有消息,几个人就离开小村子。 顾如约又耐心地等了五六天,吴掌柜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顾如约找辛驳,说:“你套车去西陇城找杨三郎问问,到底何时才能走?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还要等多久。” 辛驳早晨走的,不到中午就回来,锁着眉头,顾如约感觉此事不顺,果然辛驳说:“我见到杨三郎,他说最近没有商队出城,让咱们再等等。” 辛驳踌躇,半天说:“我看杨三郎好像有什么隐瞒,不愿意说。” 顾如约便有些着急,“我去一趟。” 辛驳赶马车载着顾如约和沉香,又去一趟西陇城。 顾如约没有直接去商号,而是在上次的茶肆等着,辛驳把杨三郎叫出来。 顾如约坐在窗边,看见杨三郎跟在辛驳身后,脚步踌躇不前,断定此事出了偏差。 等杨三郎走进茶肆,看见顾如约瞬间,目光闪烁,脸上颇有几分内疚。 坐下闷头不说话,顾如约亲手给他倒了一盅茶水,放在他面前,“杨大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你同我们说实话,知道你为难,我们不勉强,你这里如果行不通,我们想别的折?” 顾娘子是个女子,说话爽快,杨大郎便不好敷衍,说了实话,“我们商号刚走了一批货,掌柜的瞒着你们,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掌柜的推脱,这件事你们恐怕指望不上了。” 话说清楚,顾如约也就明白,吴掌柜的变卦了,下批货是推脱之词,也没必要找吴掌柜的理论,吴掌柜的没收下她一文钱。 顾如约三人离开茶肆,辛驳看左右街上,“怎么办?” “我们问问城门校,看看他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顾如约几次进城,跟东门的城门校不算熟,能搭上话。 马车返回东城门,老远顾如约看见那个城门校站在城门口,检查过往行人。 顾如约趁着没人功夫,走过去,微笑着说:“军爷,还没换岗。” 城门校对标致的少妇乐意搭讪,“顾娘子出城啦?你不是刚进城吗?” 顾如约看城门另一侧站着士兵,左近无人,小声说;“我想走西城门去西岐国,军爷能帮我个忙吗?我不能白了军爷的人情。” 城门校抿嘴,摇摇头,“现在谁敢放人,上峰明令戒严,不许闲杂人出城,顾娘子要出城,别赶在这风头上,等过阵子城门松了,我可以帮顾娘子送你们出去。” 出关看样现在不行,顾如约跟辛驳三人只好先回村子。 五婶惦记事成没成,看顾如约主仆回来,急忙问:“怎么样?行不行?” 顾如约摇摇头,“商号变卦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等一阵,等风头过去,城门关卡查的松了,再出关。” 听说她们暂时不走,五婶挺高兴,“走不了,你们先住着。” 后山小院后面的一片树林里,树林四周隐约有无数道影子。 萧逸负手,跟一个背身站着人说话,那个人声音极低,“这次是有人有计划的刺杀殿下,属下查了,不是镇西候的人,能穿透黄金丝软甲的稀世宝剑有一把流落江湖,无从查起,郡主那边,属下打探了,镇西候没把郡主怎么样。” 萧逸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刺客各个身怀绝技,不是中原的武功,领头的刺客负伤逃走,其余的刺客都被我杀死。” 两国大军混战,刺客的身份无处查询。 那人道;“当日殿下身上有伤,不然他们也不会轻易得手,刺客趁着殿下受伤时行刺,对殿下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个人早晚能找出来。” 一阵风过,树叶上雨滴坠落,伴着寒咧的声。 “本王要去会一个人。” “殿下身体有伤,属下可以代劳。” “我要亲自出面。” 停了一会,萧逸问;“西陇城那边都交代了?” “属下都交代了,西陇城城门守卫打死也不敢放走侧妃,如有任何疏漏摸摸他项上人头。 “嗯” 那人又说:“侧妃一介女流之辈,在西北这个陌生之地,竟能疏通了关系,差点混出关,属下佩服。” 萧逸唇角扬了扬,“连本王和容安都被她骗了。” 如果不是一直派人盯着,顾如约又溜走了。 两人分开,萧逸回到小院,刚躺下,看见顾如约跟沉香走进院门。 农忙时节,辛驳下地了,那个唤作桂香的丫鬟有事出去了。 整个小院就萧逸一个人。 熟悉的轻盈的脚步声,萧逸看向里屋蓝底撒花门帘。 门帘掀开,顾如约走进屋,无意中扫了一眼炕下一双男子的布面靴,靴底边沾着一点泥巴和草棍。 萧逸一直注视着她,看她的目光落在靴子上,解释说;“我早晨出去转了一圈。” 昨晚下雨,树林里土地潮湿,顾如约心思缜密,一眼便看出来。 顾如约不关心他去了何处,淡淡地说;“我检查一下伤口。” 萧逸听话地解开衣衫,萧逸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伤口留下的疤痕的肌肤比周围的肌肤颜色浅。 “已经痊愈,可以离开了。” 顾如约把他的衣衫合拢。 萧逸伤养好了,不能一直住在辛驳家里。 萧逸目光温柔,“如约,你恨我是吗?” 顾如约没承认也没否认,恨总归有吧,但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恨,萧逸对一个女人深情,意味着对别的女人绝情。 “如约,谢谢你救了我。” 顾如约不计前嫌,对已有救命之恩。 顾如约隔着衣衫按了一下伤口,“我本意没打算救你。” 分开了,彻底斩断。 萧逸听到她的回答,心里不是滋味。 两人关系演变到这种程度,全是自己对不起她,顾如约很无辜,从头到尾没做错什么。 “我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萧逸的眼中透着期待。 “我原不原谅你,很重要吗?如果你为求得心安,你放我自由,我原谅你了。” 萧逸抿唇,沉默不语。 顾如约站在炕前,面色平静,两人曾经短暂的甜蜜,已不复存在,更像是一场对手之间的谈判。 “我救了你,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提出两个条件,我们扯平了。” 了断得干干净净,互不相欠。 顾如约的语气,云淡风轻,“晋王,我们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顾如约是告别,也可以说逐客。 萧逸一直望着顾如约身影在小院门口消失,唇角抽了抽。 顾如约曾经有多深情,现在就有多决绝。 离开小院,顾如约的脚步轻快了,跟萧逸摊牌了,即便暂时不能离开梁国,先在小山村住下来。 五婶泡了一盆糯米,高兴地念叨,“后日就是端阳节了,我那小子长生学里放假要回家了。” 五婶的儿子长生在离家十几里地的一个镇上念私塾。 顾如约拿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挑大而整齐的粽叶,新鲜翠绿,煞是喜人,问:“这附近的镇上没有私塾吗?” “附近的镇上也有私塾,他念的私塾先生学识渊博,是我们这一带名儒,束脩费也比别的私塾高。” 五婶两口子辛勤劳作,男人过节都不回家,挣钱供儿子念书。 顾如约没见过五婶的儿子,问;“学里放几日假?” “一日假。” 五婶在围裙上把水擦干净,到鸡窝里摸一只肥鸡,提着菜刀杀鸡,桂香吓得躲进灶间不敢看。 沉香烧了一锅热水,五婶把鸡拾掇干净。 端午节前一日辛驳套车去镇上私塾里接长生,顾如约和沉香、桂香也跟车去镇上。 顾如约从辛驳口中得知,萧逸已经走了,心安,以为两人就此断了关系,今生很难在遇见,把这段很受伤的感情就此彻底放下。 五婶儿子长生念私塾的镇,往北方向走,她们出门早,太阳升上来,已经到了镇上。 这个镇靠北,是镇西候的地盘。 私塾下午下学,她们来得早,顾如约看这个镇不小,挺繁华,街上过节气氛浓郁,与之不和谐的是,这个镇离黄石镇近,打仗时,从黄石镇逃难过来不少难民,家中房屋毁了,无家可归,战争刚结束,还没有返回家园。 街头巷口不少露宿的百姓,拖儿带女,沿街乞讨。 明日是端阳节,顾如约趁便买些吃食。 一来长生回家,二来她重获自由,三来桂香和辛驳的亲事定下来,这几桩事,正赶上端午节,想置办一桌酒菜,庆祝一下。 顾如约在肉贩摊上买了两只猪肘子,一扇排骨,半只新杀的羊。 又买了两条活鱼,一袋子面粉,和一袋稻米,稻米很金贵,一般百姓家不常吃 堆了平板车一半的地方。 路过一家三娘酒坊,买酒的娘子招呼路过的客人,“几位客官,自家酿的雄黄酒,一点不掺水。” 说着,舀了一提,顾如约闻闻,叫桂香掏钱买了一坛酒。 又想,过节去私塾接长生,不能空手,给先生的四样礼物,买了两盒蒸酥,一盒梨干,一条腊肉。 桂香看主子每次上街花钱都大手大脚,主子别的都好,就是过日子不算计,以后坐吃山空。 顾如约看桂香不情愿拿钱,平板车上东西堆了大半车,一会回去,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这才作罢。 辛驳每年来接长生,熟悉路,直接把马车赶到私塾门口。 私塾没下学,顾如约提议,“我们去吃中饭,吃完中饭,长生差不多下学了。” 四个人找了私塾附近一家饭铺,饭铺主食包子,饭铺墙上挂着水牌,各种馅的包子。 伙计端来茶水,倒了茶水,问;“几位客官吃什么馅的包子?” 顾如约瞅了一眼水牌,“每样来两盘,另外你店里拿手菜上几样。” 桂香看水牌,桂香识字,包子有十几种馅,每样上一盘都吃不完,桂香小声提醒,“主子,点太多了,吃不完。” “吃不了带回去。” 二十几盘包子,辛驳吃了两盘,沉香和桂香一个人吃了三四个包子,顾如约吃了两个包子,剩了一桌子包子。 辛驳本来想付饭钱,身上带的钱不够,这一顿饭,花了差不多一两银子。 付了饭钱,桂香看一桌子包子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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