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明明还是之前的那个人, 可行径越发无赖了些,她吃与不吃与他有何干系, 她启唇方要把金珠唤回来, 谢云舟再度开口道:“怎么?怕苦?” 还未等她言语, 他端着药碗站起身, 走到桌前, 捏起一物放进了碗盏里,轻轻晃了晃, 那物便不见了, 折返回来,弯腰坐椅子上,挑挑眉,“不苦了, 来,喝了它。” 江黎都不知道他在汤药里放了什么, 越发不敢喝了, 眉梢挑高, 警惕的睨着他,一双杏眸溢着淡淡的光, 眼神流转, 似乎在说, 谁知道你放了什么。 谢云舟看出她的疑虑, 柔声解释道:“淮州那边的蜜饯,入水极化,甚是好吃,你不是怕汤药苦吗,放里面便不苦了。” “不信的话你尝尝。”谢云舟把汤药递到她眼前,眼睫轻颤着眨了下,轻哄,“来,喝喝看。” 江黎这段日子身子一直不适,喝了太多的汤药,此时闻到药腥味便全身难受,看着黑乎乎的汤药别说喝看了,单是瞧一眼也很不舒服,她偏头转开。 意思很明显,她不想喝。 若是平常也便罢了,谢云舟也不想惹她不开心,但是今日不同,这药是常太医开的,常太医说了,二小姐必须得喝,一滴都不剩。 谢云舟再次软声哄道:“你喝了药,我便答应你一件事好不好?” 江黎眼神里充满着疑惑,似乎对他说的话很不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云舟努努嘴,“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无论她提何要求,他都会去做,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江黎心知今日这汤药说什么她都得喝下去,便不再挣扎了,伸手作势要接碗盏,怎奈此次毒发太棘手,到现在她身子还虚弱无力,手指颤着,连碗盏都端不动。 谢云舟看着她轻颤的手指,轻勾唇角,“我来喂你。” “……”江黎一脸错愕,昔日别说是要他喂了,便是让他帮忙拿一下,他都是不愿的,冻着一张脸说着伤人的话。 “嗯?不想让我喂?”谢云舟不想勉强她,“要我叫金珠来?” 江黎轻嗯了一声:“是。” 谢云舟把碗盏放下,起身去唤金珠,金珠喂江黎吃下,刚把碗盏拿开,谢云舟便递上蜜饯,眸底光泽熠熠,“来,吃了它。” 蜜饯闻着便很甜,江黎抿了抿唇,犹豫再三后还是张嘴吃下。 她怕苦,若是不吃的话,估计这一日口中都是苦的。 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其他,手指收回时慢了些许,江黎不察,嘴合上时含住了他的指尖。 他指尖碰触到了她的舌尖,莫名的异样感传来,涟漪丛生,酥酥麻麻,她舌尖微缩,忙张开唇。 他指尖缓缓地缓缓地退出,黑眸里像是簇拥着星火,又像是深海荡起翻滚出巨浪,他就那么直勾勾睨着江黎。 看着像是什么也没有,又像是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用眼睛做了一遍。 那带着钩子的眼神,直叫人心颤。 江黎眼神闪烁了一下,见他一直盯着她看,问他:“看够了没?” 谢云舟心底有道声音传来,没有,怕是这辈子都看不够。 心里所想,嘴上也想那般言明,可惜,他终是没敢说出口,他怕好不容易求来的祥和烟消雨散,遂,只能忍着。 他低声哄人,“我错了。” 现下不管他做了什么,错还对,他都是一律错,“别气。” 江黎淡声道:“你刚说应允我一件事,现在可还算数?” “算。”便是她没有喝完那碗汤药,他都会允,“你说。” “我不想看见你,请你离开。”江黎还是不能同谢云舟心无芥蒂的在一处,即便知晓是他救了她,还是不能。 这大抵是他昔日让她太过心伤的缘故,她可以试着放下怨念,但其他,他不要再奢望。 心上的伤口即便愈合,还会有疤痕存在,永远没有消弭的一日。 谢云舟不知江黎心中所想,若是知晓的话,他定会说,既然不能消弭,那便覆盖它,用我最真挚的心意来覆盖它,一日不够那便两日,两日不够那便三日。 漫长岁月,总有能覆盖的那一日。 他不急,他等着那日的到来。 江黎似乎怕谢云舟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我不想看见你,请你离开。” 语气比方才还声冷。 谢云舟脸上的笑意生生顿住,扬起的唇角缓缓放下,眸底的那抹光也随之消失不见,细听下,声音竟然有些许颤抖。 “阿黎,还在气我吗?” 这话他问过很多次,江黎的回答依旧,“是。” 谢云舟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指尖掐着掌心,问道:“不能不气吗?” 江黎道:“不能。” 若是这般回答,他能走,那江黎不介意这样答复他。 “我到底怎么做你才不气?”他悻悻问道,身子还晃了晃,方才只顾着照看江黎也没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现下听了她的话,所有的不适瞬间放大。 头疼,胸口疼,四肢百骸哪哪都疼,不是那种淡淡的疼,是那种撕裂般的疼。 就像是有人在剔除他的骨头,还是用钝刀子剔除的,生生厮磨下来,痛到身体痉挛。 他感觉到了血,应该是伤口裂开了,江黎醒来前常太医叫走他同他讲了些话,告知他,他身子已大不如前,经不起折腾,要他别乱来,安安生生的。 可遇到江黎,他便不可能安生,他的命都在她身上,她不好了,他去哪里安生。 他死,或是活,也都是她说了算。 “我要是告诉你,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生气,你是不是会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江黎淡声道,“要是那样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嗯,我气,且没有办法消气,所以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她最是懂得怎么在他身上戳刀子了。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刀刃上还连着他的皮和肉,留下的伤口血肉模糊难以愈合。 只能靠自愈,但自愈又何其难,最后只能任其腐烂。 谢云舟身上好似有太多这样的伤口,他忙碌时还好,觉察不到,不忙时那些伤口便折腾的他痛苦难捱。 他无人可诉说,只能独自舔舐。 舔来舔去,才发现,伤口又大了。 “阿黎,别厌烦我。”他已经尽量变好了,变成她期翼的模样,可能开始不尽人意,但他会努力的。 谢云舟把所有的柔情都给了江黎,若是给淮州郡县那帮人看到这幕,估计会惊掉下巴,毕竟,在他们眼里,谢云舟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怪。 明着谦谦君子,暗里蛇蝎小人,阴狠手段无人能及。 单看他,如松如竹,接触了后才知晓,非松非竹,是恶魔,吃人不眨眼。 总之,他们对谢云舟的唯一观感是,此人不能惹,惹了这辈子会被他缠死,轻者脱层皮,重者会没命。 这可不是道听途说,是真真发生的事,简直太太吓人了。 “不想我讨厌也可以。”江黎努努嘴,“那你现在离开。” 瞧,还是让他离开。 谢云舟虽心伤到底也听了她的话,“好,我离开。” 江黎一脸诧异的睨着他,只觉得今日的他甚好说话,眨眨眼,“当真?” 谢云舟道:“嗯,我马上走。” 不是因为江黎赶他,而是因为他有公务在身,这次是临时起义回来,要办的事还没办完,他需要快速折返郡县。 只是一来一回,歇息都未曾歇息,他这身子当真是有的熬了。 临走前,谢云舟再三叮咛,“我这月都回不来,你且好生养着,入口的吃食记得让人验明在吃,果子也不要随便吃。” “更不要同不熟悉的人在一处,总归,就是多加小心。” “阿黎,按我说的做,别让我担心,可好?” 之前他同她讲话皆是命令,语气声冷把事情交代下去便可,几时问她好不好? 眼前的谢云舟越发叫江黎看不懂了,无意识的,她说了声:“好。” 谢云舟唇角勾出一抹弧,手触上她的手,含笑道:“乖,回来时给你带好吃的。” 又用哄孩童的话语哄她,江黎轻抬下巴,抽出手,抿抿唇,“你到底还走不走?” 谢七已经在门口扒了好了几次了,谢云舟再不出去他怕是要敲门催了,谢云舟淡笑道:“走。” 转身,他朝外走去,行至门口时顿住,背脊挺直不知在思量什么,随后,转身折返,站定在床榻前,倾着身子,伸手揽上江黎的肩,把人按怀里。 脸埋进她颈肩用力吸了一口,唇轻触下她耳畔,柔声道:“等我回来,很快。” 言罢,松手,转身步出房间。 这幕发生的很快,似乎是眨眼间的事,等江黎反应过来时,谢云舟已经出了房门,窗棂缝隙里映出他的身影,步履稳健。 随后,那道身影再也看不见。 江黎不知在想什么盯着窗棂瞧了好久,直到金珠进来,轻讶一声:“小姐,你脖颈上戴的这是什么?” 江黎低头去看,认出是谢云舟随身戴的玉佩,听闻这玉佩是谢家祖传之物,谢老夫人为了保他平安,把玉佩给了他。 平日玉佩都是不离身的,今日为何在这里? “平安玉。”江黎道。 金珠盯着玉佩瞧,“将军为何要把玉佩给小姐?” 江黎凝视着,心道:大抵是为了佑她平安吧。 她指尖微缩,似乎还感觉到了上面残留的暖意,这枚玉佩上有细碎的痕迹,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大抵是那年谢云舟同敌人厮杀,被敌人用箭射中,凑巧,箭矢戳中的是这枚玉佩。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云舟才得以平安,后来这事被人提起,谢老夫人跪地说道:“幸得祖宗庇护保我儿平安。” 那日,江黎也曾在心里感谢祖宗庇护。 她从脖颈上把玉佩取下,交于金珠,“你且收好了,等他回来后交还与他。” 金珠轻点头,转身放进了柜子上的抽屉里随后上了锁。 …… 荀衍不知何故,总会落谢云舟半步,今日之事原本他在前,谢云舟在后,只是当他要去照看江黎时,阿川拦住了他,说丝绸库突然走水。 丝绸库里正好放着一批新赶制的衣衫,都是供给宫里的,不能有损。 他只得匆匆离去,这一走,忙碌到了天明,所幸没有太大的损失,那批衣衫也还安然无恙。 命人清点完后,荀衍赶来别苑,江黎已醒,正在垂眸凝视着什么,他听到金珠问她:“小姐是在挂牵将军吗?” 江黎道:“才没有。” 金珠最是了解她,见她面颊上染了一层浅浅的红晕,轻笑道:“好,没有。” 江黎确实没有,她是想起了旁的事,加之身上衣衫太厚,故此脸颊才泛起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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