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舟听后,心情更不妙了,心尖上坠着的石头一颤一颤的,勒的他喘不过气。 谢七怕侍再说下去,将军会把人踹了,先给了那人一脚,“去回去好好记,别总是记那些没用的。” 侍卫是刚接替的这个差事,还不太上手,抖着肩膀问:“那什么是有用的?” 谢七道:“自己想。” 后来啊,记得那一本子东西越看越气人了。 谢云舟不爽利的时候喜欢写字,挥毫肆意,憋在胸口的气才能涌出来。 不过今日他没写多久,宫里传来消息,天子召见,着谢将军即可入宫。 还是藩王那些事,听闻几月前聚首后,他们约定再聚,天子问谢云舟要如何? 谢云舟只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天子闻言,静默点头,随后轻笑:“辰砚文武兼备,甚好甚好。” 谢云舟跪地叩谢:“圣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从宫里出来到了午时三刻,该用膳的时候了,谢云舟思量片刻,驾马去了别苑。 同上次一般,敲了许久的门还是没人来开,总算有人来了吧,见是他当即又把门关上。 隔着门道:“将军还是请回吧,我们小姐今日不见客。” 哪里是今日不见,她这已是第三日把他拒之门外了。 他不就是情不自禁抱了她一下吗,怎地能气这么久。 谢云舟见不到江黎,谢七也跟着受苦了,平日里谢七还能见见银珠,两人眼波流转你来忘我,情谊缠绵。 这下好了,谢云舟被拒之门外,谢七也跟着拒之门外,他百无聊赖地垂眸看着脚下,就差把地上戳个洞了。 “主子,走吗?”说话间隙,谢七掀眸看了眼天色,灰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 “不走。”谢云舟也执拗上劲了,三日没见江黎,他想得心都疼,今日再不见她,夜里又不能安寝了,总归不能睡,干脆等着吧。 “要下雨了。”谢七说道。 “那便下。”谢云舟等的便是这雨,有了这场雨他才能进门。 “嘶。”谢云舟轻蹙了下眉,每逢阴雨天气他周身大小旧伤都会痛,尤其是腹部那里,又痒又痛,如蚂蚁挠心,叫人无从忍受。 但也得忍。 谢云舟换了个姿势继续倚着树,也不管上方飘落的叶子带着怎样的尘埃,总归比他要清澈。 - 偏厅里,江黎正在同荀衍对弈,何玉卿在一旁看着,葡萄吃了一小盘。 这局荀衍赢了,江黎甘拜下风,“衍哥哥还说你没让着我,之前那些都是你再让我。” 荀衍噙笑道:“没让,这次是我侥幸。” 何玉卿用帕巾擦拭干净手指,“荀衍,咱俩来一局怎么样?” 荀衍挑眉:“好。” 一刻钟后,第一局结束,何玉卿输了。 两刻钟后,第二局结束,何玉卿又输了。 连下五局,何玉卿都输了,她苦着一张脸,道:“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荀衍淡声道:“抱歉,未曾留意。” 何玉卿算是明白了,在荀衍眼里怕是唯有阿黎才值得他礼让,其他人在他荀公子眼里什么都不是。 算了,不找虐了。 何玉卿摆手:“好了,不玩了。” 话音方落,外面传来雷声,接着闪电亮起,今日的雨格外大,风也格外大,树枝乱颤发出作响声。 金珠进屋来报,“小姐,谢将军一直在门外站着未走。” 何玉卿挑眉:“他在门外多久了?” 金珠:“晌午后来的,一直等在门外。” “那么久。”何玉卿先是看了眼江黎,随后又看向外面的雨,“秋末雨冷,这要是被淋,大抵会病一场。” 江黎握着茶盏的手微顿,启唇道:“正好,晚点常太医会过来,一并看了吧。” 阿川寻荀衍不知有何事,两人去了另一处交谈,偏厅只有何玉卿和江黎,何玉卿眨眨眼,“真不把人叫进来?” 江黎轻抿一口茶水,赌气似地说道:“嗯,不叫。” 话虽如此,当雨越下越大时,江黎终是没忍住命金珠银珠把人请了进来。 谢云舟就那么一身湿漉漉的站在了江黎面前,江黎想起了多年前的大雨日,他也曾这样站定在她面前,问她,你真好嫁我?不后悔。 她定定回道:“我嫁。” 可惜,她那般的笃定都未曾等来他真心相待。 江黎神色渐渐暗下来,谢云舟打量着她,猜测她定是想起了之前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忙低声哄人:“以前都是我不对,咱能把那些事忘了吗?” 忘? 谈何容易。 “好,不忘也行。”谢云舟又道,“下次你再想起时便打我好不好?使劲打去,打到消气为止。” 江黎被他的言语逗笑,轻勾了下唇角,唤了金珠一声:“去准备干净的衣衫。” 江昭有些衣衫放在这里,他们身形差不多可以暂时穿一穿。 趁换衣衫的空隙,谢云舟把曾经做过的那些惹人的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恶。 谢七伺候他更衣,见他捶打自己的头,以为他身子不适,忙问道:“主子,你哪里不适?” 谢云舟回道:“心。” “……”这话谢七没办法接了,抿抿唇,继续伺候谢云舟更衣。 谢云舟心绪难宁,本以为换好干净的衣衫会好些,谁知不是,他从房间里走出,一眼瞧见江黎正在同荀衍赏雨。 烟雾蒙蒙,似雾似纱,到有种江南梅雨节气的美。 他们聊得很畅快,谢云舟垂下身侧的手指慢慢束紧再束紧,指尖都要陷进肉里了,有抹难以言说的酸涩感在心间冲撞,这撞一下,那撞一下,撞到他郁结难舒,像是要疯掉了一样。 偏偏疯子能做到事他还不能做。 他就那么看着,直到江黎发现了他,转头看过来,那刹间的对视,他双眉淡挑,牵强笑了笑。 荀衍迎上他的笑,故意似地凑近江黎说了什么,江黎听罢脸上笑意加重。 这幕落在谢云舟眸中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捱。 忍不住了,他抬脚朝前走去,一把拉过江黎,“阿黎,我有话同你讲。” “我同阿黎还未讲完,”荀衍扣住江黎另一只手腕,把人拉近。 谢云舟随即又把人朝他这侧拉近,江黎就这样被他们抢来抢去,最后她轻斥道:“都松手。” 两人才不情不愿松开。 - 那日后来,荀衍先离开的别苑,随后是谢云舟,谢云舟不太舍得走,眸光一直落在江黎脸上舍不得收回。 江黎被他看得一脸燥热,耳后根都红了,轻咳一声:“将军不早了,您请回。” 谢云舟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大抵是下雨的缘故他脑袋不清楚,亦或是看到了江黎耳后那抹红晕后胆子突然大起来了。 总归,他那日好似吃了雄心豹子胆,哄着她,要她唤声,谢云舟,他才肯离开。 其实他想听的是,阿舟哥。 但没敢说出来,怕再次被赶出去。 江黎眼睫轻颤,仿若没听懂,“什么?” 谢云舟走近,垂眸睥睨着她,目光灼灼,再次道:“阿黎,唤我谢云舟。” 他的名讳便是成亲那三年她也未曾缓过,更何况是现在,这种说不清道明的关系。 她更说不出口。 眼睑慢慢垂下,江黎情愿看脚下也不看他,头垂得太低,谢云舟瞧见了她发丝隐藏下的白皙玉颈。 曾几时他还在哪里留下过浅浅的吻痕。 那抹白撞击的太过厉害,谢云舟僵着脖子移开视线,轻咳一声,为从前的事做起了解释。 “阿黎,其实我……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便喜欢上你了,是我被蒙了心一直没有发现,还以为在意的江藴。” “你也知道,我性子犟,若不是我真心愿意,谁也勉强不了我,包括你嫁入谢府,要没我点头,你如何能嫁进来。” “我当时用着江昭做借口允你嫁进来,实则是我心里便是那般想的,就想要你。” “那日我未曾同你拜堂,实是因为我去牢里见了江昭,在牢里与他发生了争执,他告诉我,你嫁给我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救他出去,你根本不喜欢我。” “他求我放过我,我才那般离开的。” 谢云舟声音有些抖,“可我最终没忍住,夜里回来见了你,看见你那般羸弱便再也控制不住想要你的心思,便同你圆了房。” “但我心里是懊悔的,我明明答应了江昭会放过你,到头来还是把你留在了身边。” “我知晓自己很龌龊,接到旨意后,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三年里你写了很多信,其实后来我也写了回信,只是……只是未曾送出去而已。” “阿黎,我心悦你,不知何时动的心,或许是少时,或许是那日你落水,或许是桃花树下你含羞送我香囊,或许是这所有的瞬间加一起。” “或许是在你一声声唤我阿舟哥时,我便已经倾了心。” “倾心不自知。” 谢云舟虔诚问道:“阿黎,能给我次机会吗?” - 突如其来的降雨冲垮了屋舍,燕京城里涌进了一大批流民,官府发放的赈灾粮不够,冬日来临,百姓食不果腹。 江黎见状同何玉卿商量,把库中存粮都捐出去,让百姓过一个安详的冬日。 何玉卿同江黎想法一致,当即表示同意,救灾刻不容缓,下午,她们便命人运粮,免费发放给受灾的百姓。 荀衍知晓她们这般做,也捐出了粮食,江黎柔声道:“衍哥哥谢谢你。” 荀衍端详着她,眉宇间淌着笑意,“阿黎严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彼时,谢云舟领了旨意南下,这次去的是更远的一处,武县,武县在大燕朝的西边,毗邻云苍国。 他这次去便是见云苍国的丞相,据闻那人手里有份通敌的名单,谢云舟是为了那份名单去的。 当然,还有藩王的事,他需要找出他们谋反的证据,才好实行撤藩之策,谢云舟自己也清楚,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办的。 临行前他去看了江黎,江黎为了赈灾的事劳累许久,正躺在榻上小憩,人也显得憔悴了些许。 他没敢吵醒她,而是蹲在她榻前,静默看了她好一会儿。谢云舟想起了那日的谈话。 他对她表明心迹后,她只说了一句,那便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梦难圆,人亦是。谢云舟,我不想喜欢你了。” 伤心太多,失望太多,挑挑拣拣竟然寻不到一丝快乐,她为何还要选择那样的路。 “你应该去寻个喜欢你的人。”江黎道。 谢云舟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你便是我此生的唯一,若是你不要我,那我情愿独自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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