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只是当江黎再度看过去时,江藴已经被他救到了岸上,而他一点也没有要救自己的意思,正在拍打江藴的脸,试图唤醒她。 再然后,江黎浸没到了深处,醒来后,已经回了家,江藴告诉她,让她别误会,谢云舟救她,只是因为她离岸边更近些,谢云舟在意的还是她。 她信了江藴的话。 何玉卿推了她一下,江黎回过神,问:“什么?” 何玉卿努努嘴,“该你出牌了。” 江黎低头去看,想起,他们正在打马吊,她随便拿出一张打了出去,何玉卿欢呼出声,“我赢了。” 打马吊从来不是江黎的强项,她一直没机会练习,今日也是无事可做才答应何玉卿一起玩的。 玩了几把输了几把,幸亏只是玩玩,不输钱,不然,她今日会输得很惨。 荀衍边玩边打量着江黎,见她神色有些许不好,也跟着担心起来,淡声道:“冬日坐船出游怎么也不安全,不如等雪停了,一起去放纸鸢。” 江黎喜欢纸鸢,她眉梢扬起,“好啊。” 何玉卿附和:“好好,去放纸鸢。” 三人没去街上买,而是自己做的,江黎从来不知荀衍还有这样的手艺,只当他是贵公子,吟诗作画自是没话说,其他,大抵是不太行。 岂料,其他也行,就拿这做纸鸢来说,挺繁琐的,一般男子可不喜欢动手去做,偏偏荀衍动手做了,还做得极好。 是江黎见过的最好看的纸鸢。 何玉卿也忍不住夸起来,“阿衍厉害。” 荀衍淡笑道:“你们喜欢便好。” 他说这话时,眼睑慢抬看了眼江黎,明显是在对她讲,何玉卿身子侧倾,抬肘碰了下江黎的胳膊,偏头眨眨眼,似在暗示她,听到了吗? 江黎推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安静,何玉卿这张嘴啊,最是让人招架不住,安静些才好。 何玉卿耸耸肩,笑得一脸别有深意,她想好了,这个“忙”她是帮定了,只是不知事成后荀衍会如何谢她。 见她笑得促狭,江黎也跟着摇头笑了笑。 - 玩乐这种事,最不喜的便是遇到厌烦的人,可偏偏的,还是遇到了,且避无可避。 偌大的郊外,不知怎地,竟又碰上了,江黎看到谢云舟的瞬间,脸上的笑意慢慢退下来。 扬起的唇角抿起,她神色很不好,顿了下,纸鸢都不想要了,对身侧的金珠说了声:“走。” 转身便走。 金珠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拉着绳子一边追了上去,“小姐,怎么了?” 话音方落,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阿黎。” 是谢云舟。 金珠顺着声音回看,只见谢云舟穿着黑色氅衣,里面穿的黑色锦袍,不知是被风吹得太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脸看着很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冷不丁看过去没什么,但仔细一看,眼神有些不对。 金珠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感觉不对。 “金珠,快走。”江黎停都未停,沉声唤道。 “好。”金珠急忙跟上。 “阿黎,等等我。”在谢云舟眼中,其实江黎的身影很模糊,他左眼已经完全不能视物,右眼近距离还好,远近距离看不清。 此时江黎站在他六步远的地方,身上穿着白色裘衣,似乎同地上的雪融为了一体,他看得不是很真切。 但怕她看出异样,他又不能大步追过来,只能借助谢七的嘴,在他的指引下,慢慢的慢慢的走过来。 步子迈得太慢,同前方的江黎又拉远了些,谢云舟很急,脚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谢七惊呼出声:“主子。” 江黎也听到了后方的声音,但她依旧未停,她抬眸在四下找寻着荀衍和何玉卿的身影。 怪她,跑太远,同他们离散了。 “小姐,你慢点,慢点。”金珠见江黎几次都险些摔倒,心跟着提起,可她的手正在扯着纸鸢绳子也没办法扶她,只得在一旁不断提醒,“小心,小心。” 江黎到底还是慢了些,被后方的谢云舟追上,谢七挡在了金珠面前,让她无法靠近。 江黎知道谢七不会对金珠做什么,转身继续走,谢云舟伸手拦住,“阿黎。” 江黎怒斥道:“别碰我。” 谢云舟顿在那,“好,我不碰你。” 他指尖蜷缩,慢慢收回胳膊,手负在了身后,旁边有株树,他斜着倚上,不如此,他怕是撑不了多久。 江黎没注意这些,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没细思量,她眼下最想做的便是谢云舟从她眼前消失,他若不走,那她走。 她不想同他呆在一处,甚至不想看他一眼。 谢云舟同她心境完全不同,好不容易把荀衍和何玉卿牵绊住,眼下他只想看看她,再看看她。 他的眼睛已经越发不行了,除了失明外,最难捱的还有那无尽的疼痛,同身体疼痛不一样,眼睛痛起来,真的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他这几日夜夜被疼痛折磨的不能安睡,只能靠着念想挺过去,而她便是他的求之不得,便是他的念想。 若不是她,他怕是已经死了。 “阿黎。”谢云舟缓缓伸出手,指尖刚探出又收回,阿黎太聪明了,这样会被她看出来,而他不想让她看出来,他只想,她记住他最好的样子。 “谢云舟你今日又要做什么?”江黎沉声问道。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对他人来说,看看很简单,但与他这个中毒之人来说,看看很难,因为他的眼睛马上会失明,或许连两个月都等不到。 继时他要真想“看”,便再也看不到了,虽常太医一直言明,找到解药他便可痊愈,但,西域的毒又岂是那么好解的。 他这毒,怕是无解了。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无法再见她。 江黎质问道:“谢云舟是不是上次禁足没够,你还想再来一次。” 天子禁谢云舟的足,这事江昭知晓,后,江昭告知了江黎。只是江黎不知的是,天子早下了圣旨,赦免了谢云舟的禁足。 谢云舟不怒反笑,“原来,阿黎一直在打探我的消息。” 江黎被这话气得脸都暗了,“你少做梦了,谁在打探你的消息。” “不是吗。”谢云舟站直,慢慢踏出一步,再一步,脸上一直漾着笑,“阿黎要是没打探,为何知晓我被禁足的事。” 江黎:“……” 谢云舟心里有很多话想对江黎讲,他道:“阿黎,我想你了。” 江黎睨着他,像是再看疯子般看他,讥笑道:“谢云舟你吃醉了吧,别忘了,我们已经和离了。” “那若是没和离呢。”谢云舟执拗问道,“若是没和离,这些话我是不是便可以同你讲了?” 没和离? 那是痴人说梦。 “要看和离书吗?”江黎冷冷说道,“要的话,我拿给你看,上面可还有你的亲笔签字。” “……”谢云舟所有的幻想在想到那张和离书瞬间瓦解,是啊,是他亲手签的。 每一笔都是他亲手写的,他淡漠看着她转身离开,甚至连挽留都没有。 哦,他挽留了,不过不是真心的挽留,是那种廉价的施舍,他问她,真要和离吗? 不后悔吗? 谢云舟想到这里,倏然闭上眼,他恨,恨那日的自己,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那日,撕碎和离书,把人留下。 告诉她,他错了。 谢云舟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身子撞上后方的树,有树叶从上端落下来,缓缓的,从他眼前落下,那双浸了毒的眼睛连眨都没眨,就那么征愣看着。 莫名的,江黎看出了什么,她凝视着他,“你——” 谢云舟不想让她看出什么,头转向一侧,哽咽道:“阿黎,我不想和离了。” 心里的话就这样说了出来,他又说了一次,“我后悔同你和离了,我们别和离了好不好?” 江黎嗤笑,“谢云舟你把和离当什么?儿戏吗?想和离便和离不想和离便不和离?枉你是大燕朝的将军,竟然连礼法都不懂。” “今日我不与你计较,但若是下次你再敢拦我,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言罢,江黎转身朝前走去,鞋子踩在雪里传出沙沙声,谢云舟庆幸的是他还能听到声音,他偏头听了听,随后急忙追上。 “阿黎,等等我,我还有话要讲。” 江黎怎么可能等他,她加大了步子,少倾,后方传来倒地声,还有惊呼声。 谢云舟摔倒在雪地里,头磕在一旁的石头上,有血溢出,谢七松开金珠,转身跑了过去。 “主子。” 金珠松开手里的绳子,纸鸢也不要了,急匆匆朝江黎追去,“小姐。” 江黎停下,转身朝后看了一眼,谢云舟趴在雪里,额头上破了个口子,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染红了眉毛,又从眉毛滴落。 他眼睫上也沾染了血渍。 眼睛看着比任何时候都红,像是淌着血般。 他费力抬起头,眼睛无助瞅着,像是在找寻什么。 他在找江黎,头撞了那一下,晕晕的,他越发看不清了,费力找了好久,依然没看到她,他有些急了,手指抓上谢七的手背,压低声音问道:“她人呢?” 谢七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低声道:“走了。” 曾经的江黎舍不得他有丝毫不妥,见他流血比自己流血还紧张,从来不忍把受伤的他独自放下。 可,现在的江黎不是了,即便他伤得如此重,她都未曾停下问问。 心痛来的猛烈,谢云舟手指用力攥紧前襟,似乎这样便能缓解,其实不能,疼,很疼,疼到肺腑。 呼吸都不能。 他大口喘息,手伸出,用尽全力喊了声:“阿黎——” 风袭来,把他的声音吹散,那声阿黎顿时轻了很多,不细听的话,甚至听不到。 他试图再唤,可惜没了力气,加之眼睛突然疼痛加剧,之后便顾不得了,直到疼痛减轻,他才从地上爬起,身上的衣衫被雪浸湿了一大半。 冷风一吹,冻得人牙齿打颤。 江黎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谢七道:“主子,该吃药了,我扶你回去。” 折腾了许久,谢云舟确实乏了,点点头:“好。” 转身还未走几步,后方有脚步声袭来,他们还未做出反应,那人一脚踢在了谢云舟背上。 谢云舟扑倒在雪地里,再次吐出一口血,随后,有声音传来。 “谢云舟,我警告过你不要缠着阿黎。”荀衍冷声道,“你竟然还敢!” “你是觉得我不会要你命是不是?” “那你可想错了,为了她,杀了你,我都敢。” 荀衍边说边走到谢云舟面前,屈膝蹲下,睨着他道:“你可以试试,看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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