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年嘛,按着规矩,自是来拜过年的。两家人依旧是老样子,一块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值得一提的是,裴筠庭终于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琢磨许久的那件事,趁着人不注意,拉着周思年嘀咕许久,终于成功拉到她的第一位盟友。 为这此事,她一连高兴了好些天,仿佛胜利在望,连带着对温璟煦也和颜悦色不少。 …… 一夜过去,又落下不少银尘,醒来后推开窗,四遭皆陷入白茫茫的雪景中。 裴筠庭在窗前的小桌上,铺着信纸,正一笔一划地写给徐婉窈的回信。窗外偶有雪花随呼啸的风舞动,拂过她的脸颊,掀起一丝细微的寒颤。 一朵本应在她院角凌寒傲放的红梅,不合时宜地平躺在某个人的掌心,没过一会,又别在了她鬓角上。 裴筠庭望着近在咫尺,一袭靛青衣裳的少年,轻叹口气道:“我说三殿下,过了年,您也该是十八的人了,就不能守些规矩,正大光明的进侯府,再从正前进我房门?” 燕怀瑾在她这,自小就没守过规矩,平日面对长辈和夫子时分明规规矩矩,该有的礼数一个不落,待到她这,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无赖。 燕怀瑾闻言掀了掀唇,挑起眉头,朝她微扬下巴道:“我这不是图个方便?再说,先前那么多次我都翻进来了,也没见有人阻止,我当侯府上下都默许了,不想裴二小姐对此颇为不满?” “……”裴筠庭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他过多纠缠,撇撇嘴道,“你让开些,挡着我的光了。” 燕怀瑾不退反进,几乎是贴着她的身子,俯下身来看她写的什么。 裴筠庭一愣,不着痕迹地避开一寸。 虽说大齐并不对男女间来往过多苛责,但该守的男女大防却是必不可少,世家子弟自小学习礼数,深谙“男女授受不亲”这一道理,偏生最该守礼的三皇子殿下,私下对着小青梅总是一副从不循规蹈矩的模样。 要说青梅竹马就属这点最特别,因自幼相识,肢体接触已是家常便饭,不似寻常男女那般,碰一碰手便方寸大乱。 燕怀瑾察觉她细微的小动作,微微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心思也不在那封信上了,偏头看她:“裴绾绾,什么意思?你躲我?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那副受尽委屈的模样,令人瞧着分外可怜,故而连裴筠庭都愣了愣神。 片刻,她想起燕怀瑾控诉的缘由,忙解释道:“不是……我这是因为、因为与你近几日都未见,又常与外男接触,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罢了。再说,男女授受不亲,从前你与我那般本就是越界了,现如今我守起礼数来,何以还要被你训斥?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 如此一大段话下来,燕怀瑾聪明地抓住了其中要点:“你说温璟煦?他身为你未来姐夫,竟与你凑这般近,我——”我宰了他去。 话音未落,裴筠庭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没有没有,我就打个比方,至于这么激动吗?” 燕怀瑾眨巴眨巴眼,直视她的双目,不出三秒,眼神便飘忽起来。 倒不是他有意如此,只是眼下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她的眼睫触手可及,瞬间将他拉回屋顶拥吻的那个夜晚。 垂下眼眸,瞧见她皓齿朱唇,忆及那片潮湿的柔软,燕怀瑾再抵不住,慌忙后退一步,捂住心口,仿佛下一刻心口就要有什么破开来一般。 心中警声大作,脑中叫嚣的皆是落荒而逃的信号。 他看着一头雾水的裴筠庭,语速极快:“上元过后,你便随我去姑苏吧。早些收拾行囊,明日午时,我来接你。”说完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三皇子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挥挥衣袖,未带走一片雪花。 唯余一人在屋子中央呆立,低头,望着空无一物的手掌,良久后,蜷了蜷手指。 …… 听闻她要随燕怀瑾去姑苏,裴长枫明面上虽未说什么,可瞧脸色便知,心中到底还是不大同意的。裴仲寒则更为直接一些,拉着裴筠庭抱怨良久,又是告诫她不要被外面的花花世界骗了去,又是劝她莫要太相信男人,更不要为男人影响了出剑的速度,凡事保命要紧。 裴筠庭停下来,虽仍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一一答应下来,允诺他们定会照顾好自己,让两位哥哥放心了去。 裴瑶笙近来被温璟煦烦得分身乏术,了解此事后,张口欲言,最终只道:“该如何做,你自有分寸,早些回来就好。” 正巧一旁温璟煦走上前来,颔首莞尔:“如此甚好,几月后你归来,恰能赶上你姐姐与我的婚礼。” 裴筠庭:…… 裴筠庭:你离我远些。 第二十三章 姑苏游记(二) 凉风入袂,巳时过半,朝霞初升,钟粹宫诸人在表面平和的沉寂中忙碌着,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唯有风绕过亭檐高翘,百无聊赖地拨着那纹丝不动,结出满池薄冰的碧水。 纯妃早早起了身,前往坤宁宫请安回来后,便一言不发地矗立于荷花塘前。 身边忠仆侍奉多年,适时知道,此刻就该安静地装死,休要惹娘娘不痛快,左右还是小命更要紧。 良久后,纯妃终于动了——她摘下头上的一支翠玉簪子,毫无留恋地将其置于冰面上,目光冷漠又带些复杂。 身侧俞姑姑扶着她,头却埋得愈发低了。 然而纯妃不过冷笑一声,便同没事的人一般,款款踱步,步入房内。待一众侍女退下,她才示意俞姑姑近前,低声道:“过会你替我去送封信,务必要快。” “奴婢晓得。”毕竟此事并非她头一回做。 美艳佳人终于长舒口气,随口问道:“吾儿今日在做些什么?说来本宫已有两日未曾见过他了。” “回娘娘,圣上今晨唤了大皇子至养心殿检查策论,这会儿应当已经在回程路上了。” 纯妃眸中复杂的情绪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清河郡可有来信?” “本月倒未曾,但娘娘无需太过忧心,以清河郡的根基名望,” 俞姑姑走后,纯妃一人留在殿中,恢复了她一贯慵态慵懒的神色,不多时,又枕着软榻沉沉睡去。 苏醒时,俞姑姑正好回来,告诉她信已安稳送到那人手中,那头回复说一个时辰后便会入宫面见娘娘。 她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吧,替我换副头面,仔细梳洗打扮一番。” “是。” 申时,纯妃梳妆完毕,一袭红裙,美艳不可方物。 她走出房门不远,便瞥见红墙脚下相交辉映的那一柱红梅,顿时被勾起往事,正欲伸手去采。 这还是她承宠那年,仁安帝命人植在她园中的,宫中唯有她得此殊荣,如今已过数年,花越开越旺艳丽,她却一日不如一日。 好在还有一双儿女,成为她在这凡世间唯一的指望。 身后脚步声渐近,纯妃一顿,缩回手,墙角的红梅逃过一劫。 “你来了。” 她甚喜这宫禁深冬。 …… 与此同时,兰陵城内,枫叶似火,层林尽染,一黑一蓝两个身影正穿梭在长街上。 因此行有要务在身,所以出城后几人并未招摇行事,只作寻常富家子弟打扮,如此一来,不至于太过落魄,却也不甚起眼,文书也作了假,两人站在一块,乍看就是对普通的兄妹。 裴筠庭头一回出燕京,临行前不知将早些年那本慈庵游记重翻了多少遍,甚至不知疲倦地将书中所记,那些值得一游的地方抄录成一本小册,一路拉着燕怀瑾絮絮叨叨个不停。 那双桃花眼中盛满了除燕京以外的新鲜事物,左看看又瞧瞧,一时难消停。 兰陵到底与燕京大为不同。 燕怀瑾偶尔瞧一眼她那副欢欣雀跃的模样,手上塞满了她买的吃食,身后展昭也拿着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嘴角不知扬了几回,神色间尽是纵容。 他好整以暇地想,左右公务也不是十分紧迫,既然她开心,想去哪,想做什么,便都由着她去吧。 然而他不过出神片刻,裴筠庭便又不知溜到何处去了,就连银儿也未能跟上她。 燕怀瑾无奈地叹口气,拎着一手的吃食,艰难地在人群中寻找那抹水蓝色的身影。 这厢裴筠庭才买了块菜煎饼,据小贩说,兰陵的菜煎饼颇为与众不同,菜与煎饼是一块下油煎熟的,因此炸出来的煎饼外壳金黄酥脆,满口留香,老少皆宜。她听罢,哪还坐得住,总想买一块来尝尝,看是否真的有小贩说得这般好吃。 正要往下一个摊子走,却忽地被人叫住。 “那个!姑娘,蓝色裙子的姑娘!留步!” 她回头,环顾四周,兰陵的大街上人潮拥挤,摩肩接踵,她窜得太快,燕怀瑾和银儿都还未能追上来。定睛一看,叫住她的是一个不起眼的破烂小摊上的摊主,摆设随意又简陋,摊位前只坐了两个看上去格格不入的人——一个身穿道袍,瞧着已是破旧不堪,应当穿了好些年。手上只拿了把扇子,目光透着精明,见她转头,那双眼睛又亮了一分。 另一个人嘛……看打扮,更像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锦衣玉袍,里外透着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气,相貌虽不如燕怀瑾这类出众,打眼看去便足够惊艳的美男子,三庭五眼生的标志,气质出尘,夭夭如桃李花,灼灼亦有辉光。 这两人一起坐在闹市中摆摊算命就已是一件奇事,然即便身旁道士突如其来地叫住了过路的姑娘,他也视若无睹,不曾分给她半点眼神。 身着道袍的男子为留住她,忙高声道:“姑娘,贫道看你面相不错,有没有兴趣在此让我为你卜一卦?价格嘛,也不贵,五两银子即可。” 然而裴筠庭不为所动:“我为何要相信你?焉知你不是江湖骗子,专哄我这种小姑娘的?” “嘿,这还不简单么,贫道简单说两句便是。”他仔细看两眼裴筠庭,道,“姑娘年过十五,家境不错,应当有一对龙凤胎的兄弟姊妹,我说得没错吧?” “哦?”她总算来了些兴趣,上前两步:“既如此,我便愿闻其详。道长能为我算什么?” “且听贫道说便是……姑娘你出身不凡,命格极贵,若是个男子,定当是个位极人臣的权贵。”他顿了顿,随后煞有其事一般,“眼下姑娘你虽顺风顺水,贫道却算出,过不得几时,你便要遭遇人生第一道劫,实乃情欲之劫……唔,多的贫道也不好说,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你与同行那位公子可要多加小心,莫要上了旁人的当。” 裴筠庭原是不信的,听他测出裴长枫与裴瑶笙龙凤胎一事,又点出与她同行的是一位公子,不免也信了三分。 见她欲再追问,道士神秘一笑:“贫道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姑娘你且记住我说的话,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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