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筠庭瞧见他,浅浅一笑:“阿泽哥哥。” 第八章 中秋夜宫宴(下) 裴筠庭瞧见他,浅浅一笑:“阿泽哥哥。” 来人正是大皇子,燕怀泽。 “出来透会儿气,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了。”燕怀泽回以一笑,“咱们可有一月未见了吧,怎不见你来找我?从前你这调皮丫头常跑我那下棋,如今是越发看不到你人了。” “阿泽哥哥日理万机,我岂好随意打扰。”裴筠庭站在离他两臂远的地方,视线仍不离远处宫墙外的点点柔光。 虽然称谓没变,可燕怀泽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疏离,心下略有疑惑,却知趣地没在此时问出口。 裴筠庭何尝不是,因知晓了黎桡的事,猜到身旁人与黎桡的关联,心中不免生出两分芥蒂。明知他身为皇子,争权夺势为自己铺路再正常不过,但到底还是平添些许嫌隙来。 从前他们意气相投,现今各自长大,身上背负的东西也截然不同,终究是同道殊途,令人唏嘘。 相顾无言间,又有人朝这走来。听脚步声,颇有几分来势汹汹的意味。 裴筠庭无需转头都猜得到,来人是燕怀瑾。 无奈扶额,老祖宗说得没错,是祸终究躲不过。 三皇子殿下这是得了暗卫的通报,得知她与燕怀泽正在廊下交谈,便火急火燎地杀过来。 自他们兄弟关系破裂,每每裴筠庭和燕怀泽见面,他都得阴阳怪气地挤兑几句。 今夜想必是逃不过一顿兴师问罪了。 可他们两兄弟较劲,总扯上她当借口作甚! 每忆及此,她都不由心疼自己一阵,连带对燕怀瑾也没好脸色。 燕怀瑾哪知小青梅的心思如此变幻莫测,见她先前欲言又止,现下又一副不欢迎自己的模样,脚步微顿,随即刺道:“怎么,是我打扰你们郎才女貌,花前月下了?” 裴筠庭闻言皱眉,不懂他话里为何夹着火药味:“你今日吃错什么了?别乱说话。” “那你们孤男寡女,屏退仆从,在这做什么?” “说话啊,还能做什么。”她没好气道。 “……”燕怀瑾自然气得牙痒痒,却又不好在燕怀泽面前发作,不怒反笑,“裴绾绾,真有你的。” 回答他的是裴筠庭毫不客气的一个白眼。 不来还好,他一过来,气氛就变得愈加怪异。两个从前感情好得要穿同一条裤子,睡一张床的亲兄弟,眼下同陌路人一般,裴筠庭夹在中间,往左也不是,往右也不是,只好抽身而退:“我该回去了。” 燕怀泽看她一眼,温声道:“夜里风大,回去吧。” 裴筠庭笑笑,心情却更复杂:“阿泽哥哥你也是。来日若得了机会,我再找你一起下棋。” “好。” 看他们一唱一和,燕怀瑾心里颇不是滋味:“我要找母后,正好与你一道回去。” “不行,要走我先走。”裴筠庭仰头望他,发髻上簪子的流苏拂过耳垂,“若被人看到我俩一起,就说不清了。未婚男女私会的屎盆子扣到头上,唾沫星子非把你埋了不成。” 他撇撇嘴道:“麻烦。”却还是乖乖留在原地。 燕怀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少女的娇憨与少年的纵容,使他的心渐渐下沉,最后自嘲一笑,负手离去。 裴筠庭对外说是去更衣,故没有走远,回来时也并未引起注意。然而才坐下与裴瑶笙说几句话,就听公公通传,三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移到门前,就见少年自黑夜踱步款款而来。 他身着一袭暗红的衣袍,轮廓颀长,挺拔如松。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只一瞬,便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视线。大殿上空气一窒,交谈声停止,落针可闻,只剩下他踏在毯上的脚步声。 他目不斜视,径直朝上座的皇后走去。 皇后今夜喝了不少酒,金钗摇摇,见燕怀瑾来,轻笑一声:“你这小子,又有什么事来求我?” 他自顾一手将桌旁的茶壶提起,给母亲倒了杯茶,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母亲,儿臣要带她出一趟宫门,您给打个掩护,成吗?”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皇后端起茶杯抿了口,一时未答。 台下的交谈声早已恢复,只是总有两三道视线不经意落在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上。 南平郡主更是自他进来后,不顾矜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目光痴痴,满含情意。 裴瑶笙察觉殿上不同寻常的气氛,趁着说话的空隙,瞥一眼裴筠庭,却见她神情自若,丝毫不受影响,也不看座上那人一眼,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真是对小冤家。 而燕怀瑾也等到了想要的答案。 “你我是不担心,只是切记要护好她,否则——” “否则您和裴大夫人都饶不了我。”他将肩上的红色发带撇到身后,漫不经心道,“母亲,您下次好歹换句话威胁儿臣,从小到大,儿臣都倒背如流了。” “去。”见他自屏风后离开,皇后笑骂一声:“真是儿大不中留。” 婧姑姑在一旁为她斟酒:“三殿下与二小姐自小感情就好,娘娘瞧着也是喜欢极了,何不为他们指个婚事?” “我何尝不想?”她美目因醉起波澜,“只是我儿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他希望绾绾是因情投意合,真心爱慕他,才心甘情愿与他成婚,而不是靠一道圣旨,反让两个孩子不自在。绾绾是个心思玲珑的,在感情之事上却迟钝些。不过淮临这孩子自有办法,我这做娘的,放手让他做就是。” “娘娘思虑周全,那老奴就等着看三殿下抱得佳人归了。” …… 燕怀瑾走后没多久,婧姑姑便下来,说皇后娘娘听闻裴二小姐不胜酒力,身体不适,请她去殿后休息。 裴筠庭从善如流地起身,给了裴瑶笙一个安心的眼神,又向母亲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便跟在婧姑姑身后离席。 还未走近,就见燕怀瑾靠在榻上,窗外皎洁明亮的月光正好打在夜明珠上,折射出一道线,似一把剑,落在他手心。 余光瞥见她来,燕怀瑾合拢手指:“走吧,带你出宫去。” “出宫?”她眨巴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疑惑道,“好端端的,你带我出宫做什么?” 燕怀瑾睨她一眼:“不是想去长街看看?” “你!”裴筠庭震惊到后退半步,抬起一只手指着他,“燕怀瑾,你老实说,什么时候收买了我肚子里的蛔虫?” “……”见她这副夸张的模样,燕怀瑾屈指将她的手包裹在掌间,眼睫微颤,“你我相识十几年之久,连你一根头发丝在想什么,我怕是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的手足足比她大了一圈,指尖被包裹在温热的掌心里,这感觉有些奇妙。 裴筠庭一悸,对上他黑亮的眸子,心间仿佛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第九章 桥边人似月 他们乘着马车,将中秋宴上的众人抛之脑后,大摇大摆驶出宫门。 裴筠庭难得未同他拌嘴,两人各坐一边,各自出神。 马车驶入闹市,车窗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城繁华半城烟,行人川流不息,灯火之下的繁华盛景,此刻近在眼前。 掀开帘子,车窗外正巧有两个孩童追逐而过,后面那个眼瞧是追不上了,便大声唤道:“阿生哥哥!你等等我!” 抱臂倚在马车另一头的燕怀瑾听到这声哥哥,眼皮一跳,终于有了动作。 他慢悠悠觑了眼裴筠庭,又在她看过来时收回视线,冷哼一声。 裴筠庭:“……” 这人怕不是吃错药了。 见他嘴角都要耷拉到地上,满脸不虞,裴筠庭狐疑道:“你莫不是在生气吧?” 燕怀瑾不搭腔,神色寡淡,敛着眸子,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裴筠庭微眯起眼,仔细端详他的神情。 是了,她只消一看,便知这位爷在生闷气,偏自己脸皮薄嘴又硬,从不主动说,要旁的人发现他不开心,拉下脸来哄他才够。 瞧给他惯的。 裴筠庭嘲道:“有话就直说,别白长这嘴。你若是不想与我出来,我下车回府就是,在这看你甩脸子作甚。”说着作势要唤外面的展元停车。 放眼普天之下,有几人敢这般训斥三皇子,甚至毫不犹豫拂了他的面子。 偏生这位是三皇子自小捧在手心都怕摔了的小青梅,此刻听闻她要走,忙伸手将人拉回座位上,俯身靠过去,将她堵在一角:“不行!” 裴筠庭梗着脖子与他对视:“那你告诉我,因何生气?” “我……”他望着裴筠庭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最后转过身,懊恼道,“你自己想!” 她都要气笑了,“你爱说不说。” 见她真的不再问,燕怀瑾反倒更气,沉声道:“对燕怀泽是和风细雨,对我却冷眼相向,裴绾绾,真有你的。” 裴筠庭转过头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是惊诧于他的歪理,须臾又明白过来,他大约就是因为这事气到现在。 思及此,她面色稍许缓和,正斟酌如何与他说清自己对燕怀泽复杂的情感,燕怀瑾却因没听到她的回答,以为她是不愿解释,心中酸胀不已,越想越觉得委屈。 明明先遇着她的是他,护着她的也是他。自己的心意都这般明显了,她却好似半分未察。他向来倨傲矜贵,从小到大,除了裴筠庭,他从未对哪个姑娘这样偏心纵容,可她…… 燕怀瑾心中不知打翻多少醋坛子,开口便刺:“某些人,阿泽哥哥阿泽哥哥,叫得可真欢啊。” 她皱眉:“你发什么神经?” “呵,我怎么从未听你叫过我哥哥?” “你对我摆了一晚上臭脸,就为这个?” “……”燕怀瑾噎了一下,小声嘟囔,“不然呢。” 裴筠庭回击道:“三殿下天潢贵胄,深得盛宠,谁敢与你攀亲带故。叫哥哥?南平郡主都不敢的事,我……” 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燕怀瑾打断,抓着她的那只手略微用力,随后直直望向她眼底,认真道:“我与南平除去那点交情外什么都没有,在我眼中,南平仅仅只是妹妹。裴绾绾,你该不会是怕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不及南平,开什么玩笑?” 这回轮到裴筠庭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宴上喝的酒仿佛都在这一瞬奔涌上头,她手脚发软,心怦怦直跳,脸似火烧一般烫起来,一双眸子却亮晶晶的。 “就知道从你嘴里吐不出好话。”她嘴硬道。 车外的展元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一会儿捶胸顿足暗自替主子着急,一会儿又不愿再听他们打情骂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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