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夏青鸢害怕裙角露在屏风外,就往陆远怀里更近地凑了凑。陆远将手搭在了她腰间,又将她往里带了带。 滇南王似乎并不着急,在屋里找来找去。陆远从屏风的缝隙里往外望着,看见他不紧不慢翻找时,同时还自言自语:“我这扇子……方才还在此处。奇怪了。” 夏青鸢心中暗道不好。昨天在宫中,滇南王确实给了她一把扇子,她浑浑噩噩一天,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那把檀香扇气味独特,滇南王怕不会循着香气直接找到他们。 夏青鸢对陆远使了个眼色,陆远也看到了她腰间的扇子,表情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夏青鸢白了他一眼,陆远就咬着牙抽出手,环过她腰间,替她费力将扇子取出,又顺着裙裾滑落下去,趁滇南王不注意,踢到了屏风外。 陆远肩膀宽阔,她忍不住转过脸去,他呼出的热气又在挠着她脖颈。两人都对彼此太过熟悉,如此距离,不起反应是不可能的。 屏风外,滇南王离得越来越近,终于在屏风前停下,看见了扇子,笑了笑,信步走过去捡了起来。 终于,两人都松了口气。却听见滇南王站立在原地,背朝着他们说了一句:“如今宫里的人都如此大胆了吗?竟在皇上议事的紫宸宫里偷情。” 她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因为陆远的手还牢牢握着她的腰,呼出的热气就在她耳畔。他显然是听见了刘退之的话,再加上方才看见了那把解释不清的扇子,手上明显用了力。她不用回头看,就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眼神。 刘退之慢悠悠地朝大殿外踱步,似乎一点都不着急。陆远变本加厉,将她更深地往怀里扣了扣,一只手握着她的裙带一拉,原本遮得严实的外袍就滑脱下来,松松垮垮地挂在了她的肩上,双肩被冷风一吹,忍不住颤了颤。 她咬着嘴唇回头瞪他,陆远却没有停手的意思,将她双手反扣带到头顶,贴着墙站立,一只手抚上她的肩头。 “说说,为何你身上会有滇南王的扇子?是他昨夜给你的吗?” 陆远的语气听似漫不经心,实则醋味都快满溢。两人原本就体型相差悬殊,她此时几乎是跨坐在他腰间,在狭小斗室里无处可逃。 她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就算是两人近在咫尺,她也觉得咫尺天涯。 在扬州时,她第一次找回了记忆,回忆中的第一个画面,是京城四月,开着漫天桃花。佩刀少年站在朱红色宫墙下,嘴里叼着花闭目养神。听见她的脚步声才睁开眼睛,宠溺一笑,摸摸她的头。之后还是那个黑衣少年,在无尽暗夜里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梦魇。与她在长街上骑马奔跑,纵声大笑。为她在擂台上拼杀,对她红着脸说,待自己做了三品禁军,就去夏府提亲。 眼前这个吃醋吃得没有立场的人,是她自十五岁起就喜欢的人。 “大人是要在此处审问我吗?” 她直视陆远的眼睛,倒像是在逼问他。 “我倒是想审问你。” 他滚烫的手在她腰间游移,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可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被陆远折腾得难耐,眼里泛起水光:“那你倒是放开我。” “夏青鸢,你迟早要逼得我……做些不轨之事。” 他在失去理智之前,终于将她放下,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转身走了出去。她靠在屏风旁长久喘息,目光追随着陆远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而就在陆远走之后不久,她披上他的外袍走出偏殿,恰撞上了刘退之。 “来得正好。圣上急诏你我二人议事,是是关于虎贲骑的消息。” (四) 京城,深秋十月,才下过一场小雨,第二日的早上天色蓝而高远。 天刚亮,朱红色宫墙的尽头,一个穿着羽翎卫官服的青年笔直地站在落叶满地的议事殿外,眉头紧锁,不时地抬头看向大门紧闭的殿内。 不久后,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匆匆走出一个穿着与青年同样制式官服的女子,顶着两个黑眼圈,手里拿着一叠文书。 果然是夏青鸢。 两人擦肩而过时,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只像是普通同僚般问了声好,连脚步都没有放慢。 陆远伸出手拦住了她,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圣上昨夜召你议事,一直到此时才出来吗?” 她用文书挡开他的手,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圣上昨夜不在议事殿。诏我去,是与滇南王交代了一件要紧的案子。” 她迟疑了一会,才补了一句:“此事与五件神物的下落有关,我需继续调查。” “滇南王?你昨夜与他一直在议事殿?” 陆远的注意根本不在案情,然而当他更近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 “是啊,昨夜县主一直与我在一处,多亏了县主的丹青眼,此案总算有了眉目。”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殿上传出,接着,滇南王施施然从白玉阶上走下来,靛蓝描金礼袍那浮夸的配色,穿在他身上竟然服服帖帖,没有夺了他朱颜鸦鬓好相貌的风头。 夏青鸢翻了个白眼,懒得反驳这个昨天瘫在榻上睡大觉,把文书全都留给她整理的绣花枕头。然而陆远却比她还在意,上前一步,径直挡住了往宫门外走的滇南王。 “殿下,夏大人她供职羽翎卫,事务繁杂,不能供殿下如此驱使。” 陆远说的话客客气气,不悦的神情却已经写在了脸上。 滇南王索性站定,抬眼认真和陆远对视。不知怎么,夏青鸢觉得此时的气场十分微妙,拔腿就要走,却被陆远再次拽住了袖口。 “陆大人,本王记得,你与夏大人的婚约已解除,于情于理,都不应当再纠缠旧人,是不是?” 王爷虽比陆远略矮,却气定神闲,胜券在握。反倒是陆远患得患失,未输人,先输阵。 最后是陆远退了一步,滇南王就道了声谢,潇潇洒洒走了出去。青鸢揉了揉嗡嗡作响的太阳穴,也要跟着走出去,袖口却仍被陆远拉着。 “陆大人,松开。” 她目不斜视。 一阵风吹过,落叶簌簌飘落,陆远在风中形单影只,确实比此前消瘦了一圈。 夏青鸢突然抬眼与他四目相对,陆远没有料到,怔了一下,眉头略微舒展开,眼里都是殷切的期盼。 她忽然心软,低头行礼之后,才咬牙回答:“陆大人,三天后,我就要奉旨出京,去滇南查案了。”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动作。可这一切似乎都在转瞬间恍如隔世。既然不是能强求的姻缘,就不应当再纠缠。这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她自己。 “今后,各自保重。”
第8章 第七集 虎贲骑 (一) “师父,您当真不去追吗?” 京城郊外,长亭边,芳草萋萋。陆远骑马站在高岗之上,目送着刘退之的队伍回滇南。在队伍最前方飘扬着滇南的凤凰花王旗。 他凝视着队伍远去,许久才回过神。 “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五年前我在漠西中了蛊毒。” 周礼点点头:“记得。” “那次中毒之后,我曾寻过许多医师问诊,都说此毒十年后将复发,那时若没有找到解药,就唯有一死。” 他看着斜阳渐渐落下去,眼里倒映着夕阳的辉光。 周礼双眼圆睁地看着他:“如此要紧的事,为何现在才告诉……” 话刚说出口又咽了下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也确是你能做得出的事。” “是我对不起她。从一开始,就是我执念太深,处处连累她。如果青鸢没遇见我……或许就不会有当年那场祸事,也不会受这许多苦。” 陆远笑了笑:“如今她下定了决心要和离,倒是件好事。” “师父可曾想过,说不定师娘她……愿意被你连累呢?” 周礼叼了根狗尾巴草在嘴里,偏过头看陆远。 秋风萧瑟,陆远没有搭话,只是调转马头,走下了山坡。周礼在山坡上伫立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般追上了陆远,横马在他面前:“师父,我还是想劝一句。” 陆远低头微笑:“如果是劝我去追她,就算了。” “师父,若是你明日就死了,此时最想见的人是谁?” 他的嗓门大,惊起树上一片寒鸦。 陆远没有答话,握着缰绳的手却略微松动。 “你我都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亡命之徒,不过是活在朝夕之间。若是当真放手,闭眼之前,果真不遗憾吗?师父如今所执着的东西,果真就如此重要吗?” 周礼大声责问他,陆远一言不发,昂首望着飞走的鸟群。 “师父,若是明日就要去死,此生当真再见不到所爱之人,你会甘心吗?” 周礼最后低声问了一句,就挥鞭策马,向山坡下走去,留给陆远一个背影。 “假如我是师父,我定不会放手。” 周礼骑马走远,逐渐消失在陆远的视线中。他在山顶站着,直到最后一丝晚霞散尽,月明星稀时,才翻身上马,朝山下奔去。 (二) 这是夏青鸢有生以来,头一次来滇南。 滇南王城比她想象的要更广阔无垠,风土人情与江左截然不同,多山多水,都城也建在山上,所见之处都开满了赤红的花树,从山下一直烧到山上,喧嚣热烈。 “这花可真美。” 她骑马一路观赏,由衷感叹。 “这是凤凰花。此花只开在滇南,每年七月,只开一季。” 滇南王坐在车里,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还好,赶上了。” 隔着车帘,夏青鸢看见滇南王的侧脸。与陆远不同,这个男人精致苍白,瞧着倒比她更像个江都县主。只是那双狐狸般的眼里总是在算计着些什么,她看不透。 “总盯着我做什么,不会是看上本王了吧。” 刘退之摇着扇子,语气冷漠。 “殿下想多了,我方才只是在想,幸好我不是殿下的敌人,不然现在怕是早死了不知多少回。” 她也淡定回应。 “你虽行事鲁莽,言语直率,倒是也有不笨的时候。” 刘退之欣慰点头。 “殿下如此会讲话,怕确是没什么女子敢做王妃。” 她也微笑着顺口回怼,说完才想起此地不是可以随意开玩笑的羽翎卫署,紧张地瞟了一眼车里的人,看见他果然安静下来。 嚯,居然一不小心戳到了滇南王的痛处。她在惊恐之余试图找个话题掩饰尴尬,他却低头一笑,又摇起了扇子。 她此时才想起,确实从未想过为何滇南王未纳过王妃这件事。难不成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殿下,所以您为何……” 她的话刚问出口,就被他截断:“多年未曾纳妃,是吗?” 夕阳西下,晚霞将凤凰花烧等愈发轰轰烈烈,极目之处,皆是赤霞。 马车停了。她转头向前看去,看见了不远处巍峨屹立的滇南王城,城头上插着绣凤凰花的王旗。而在城门下,站着浩浩荡荡两排兵士,肃穆并列在大道两旁,为首的一位将领骑着一匹黑骏马,朝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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