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做到这个位置的官员,得知自己每日相处的顶头上级遗失了千两黄金,第一反应不是协助寻找,也不是探寻原因,而是在毫无真凭实据之时就举报到大理寺,本就不合理。 要么,他过去就怀疑玉京秋中饱私囊;要么……就是他今日做的这一切,都是为奸人所托。 玉京秋平日调度用款不听尚严华的,但每项用款都落到了实处,百姓深受福泽,都很敬仰他,不可能是第一个原因。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第二个原因了。 “爱卿放宽心,朕必定会查清真相,严惩奸恶之辈。”星澜幽幽道,“唐平,你既说黄金遗失了,现在就将遗失的经过详详细细的道来。” “是。”唐平终于抬起头,面色还算沉稳,但愧疚之色溢于言表,“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正月十七下午,小的奉玉贵妃之命,凭调配令到金库提取了黄金千两,置于一口锁箱中,准备安排将士送到潮州周边城镇,购置成货物,再送往潮州。” “此千两黄金乃前日卢国二皇子代表卢皇赠与我国的金条,其上印着卢国的国印,是用来证明其纯度和质地的,但在我梁国并不被认可,也就是不能流通。” “小的在禀告玉贵妃同意后,准备将金条熔炼为我梁国能流通的小金锭,再送往潮州。” “小的将内藏金条的锁箱送到京西郊的匠铺,委托铺主熔炼。铺主同意做这笔买卖,当时天色已晚,答应第二日清早就开始炼制,又担心这么多黄金在他铺里过夜不安全,请我们的将士守在匠铺外,这些条件小的都同意了。” “谁料第二日,小的开箱取金条的时候……”唐平羞愧的低下头。 “金条就不见了?”星澜追问。 “金条……全变成了废铁块!”唐平颤声道。 “你说什么?”星澜错愕。 皇后尚严华一掌拍到座椅扶手上:“简直一派胡言!若黄金真被盗走,走也就走了,谁又会多此一举,将废铁块放入?” “且慢。”星澜不让尚严华占据主导,“此中疑点重重,唐平,朕现在问你事情详细经过,你可要仔细回忆,想好了再回答。” “是,陛下。”唐平点头。 星澜深吸一口气问:“你说当晚金条有将士值守,带队的人是谁,是否有渎职偷懒的行为?” “带队的是小的本人,不曾渎职。”唐平答。 “匠铺里可有搜索过,是否找到藏起来的金条?”星澜又问。 “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了,连地也挖了,并未看到金条。”唐平又答。 “那你次日清晨去开箱的时候,锁箱是如何被坏损的?”星澜三问。 “锁……也是完好的。”唐平三答。 星澜蹙眉:“你在将锁箱交给匠铺之前,是否有开箱检查过?会不会是之前就被人掉包了?” 唐平颤声答道:“回陛下……交接之时检查过,确实是一箱金条无误。” 星澜一阵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当晚并未发生任何异况,唯有一箱金条变为了一箱废铁?铺主可还在?” “回陛下。”董敏答道,“铺主已经抓来了,但是审问的结果与唐平所言无二。” 清吏司昌阳立刻道:“因为这分明就是一桩贼喊捉贼!” 星澜挑眉:“爱卿说话可要有真凭实据才好。若真想监守自盗,安排强盗来明抢岂不更容易,何必演的这般疑神疑鬼。” “陛下所言甚是。”董敏颔首道,“这黄金变废铁,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莫不是那卢国送的金条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星澜也道:“这也不是不可……” 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 “你这老臣!”萧景言突然大摇大摆的闯进来,还学着星澜的口吻讲话,“说话要可要有真凭实据啊,凭什么说我们卢国送来的金条有问题!” “说得对。”尚严华突然接话,“金条是卢皇所赠,二皇子与四皇子共同护送,岂有出问题的道理。” “啊,这个……”董敏就是随口接了句话,也是想打个圆场。哪里知道门外还站着这位卢国曾经的四皇子,如今的萧妃,皇后也帮腔,只好硬着头皮道,“老臣只是惊叹事情之古怪,并无恶意揣测之意,还望萧妃见谅。” “哼。”萧景言冷哼一声,默默站到了一边。 只听尚严华又道:“既无证据,也不必搅这鬼神之说,玉贵妃确有私吞赈灾款之嫌,应即刻关押!” 一直沉默的玉京秋突然道:“臣也不信那鬼神之说,只是事发突然,口说无凭,还是请董大人差人将那箱废铁搬到堂上来,给陛下、皇后娘娘一观吧。”
第103章 匪夷所思的案情 玉京秋出声了。 “正该如此。”星澜立刻附和。 她明白过来玉京秋的意思,尚严华想将贪污赈灾款的杀头罪名安在他的身上,他便要将其转化为一桩盗窃案。 无论此案最后破不破的了,从拖延时间、还是罪名大小来说,对他都更有利。 钱财被盗,不过处分赔钱;若是私吞赈灾银钱,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这般……也好?”董敏这位大理寺卿假装不经意的看了眼皇后,见他眉头紧锁,但并未反驳,忙道,“来人,将那口箱子搬上来细细检查。” “负隅顽抗。”尚严华不屑一顾。 两名人高马大的守卫合力搬来了一口巨大的铁箱,箱身厚,外表除了有些脏外,并未见有什么特殊之处,更有一把拳头大小的铁锁死死的锁在上面。 这样的一口箱子,想不开锁就从其中偷天换日,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星澜相信玉京秋。 “钥匙在何处?”她问。 “在小的身上。”唐平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现在可要开箱,陛下?” “开。”星澜道,“指不定这箱子废铁里又变回黄金了呢。” 这话虽讽刺,却尚严华等人没由来的紧张了一把。 唐平依言开锁,打开箱盖,一股金属腐蚀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眼望去,箱中放置的,确实还是大小不一的废铁块。 所谓废铁块,是杂质较多,无法拿来炼制兵器的铁块,基本没有什么价值。 黄金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其放置多年也不会变色变质,所以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平白无故变成这样的。 最关键的问题是,即便有人能够打开箱子,盗取黄金,又是如何在重重守卫之下,将黄金带出匠铺的呢? 还是匠铺有密室?也不应该,唐平手下能人众多,不可能搜查不出。 简直匪夷所思。 星澜当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事发突然,也容不得她细细品味,想着若能事先和玉京秋商议商议就好了。 突然间,她被人从身后轻轻扯了扯衣角。 萧景言躲在她的椅子后,趁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锁箱上时,悄悄对她耳语了几句。 “这无聊的把戏也该到头了!所有罪证都指向玉贵妃,若玉贵妃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则判为有罪!”尚严华面露微微得意之色,“来人,把玉京秋押入大牢!” “不!”唐平喊道,“这些事……这些事和玉贵妃无关,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玉京秋蹙眉:“唐平,没有做过的事不要承认。” “都还愣着做什么!”尚严华喝道,“抓人!” “谁敢。”星澜沉声道,让几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围过来的侍卫又退了回去。 尚严华冷笑:“陛下,这些年玉贵妃深受您宠爱,但他犯重罪已是不争的事实,可不要为情情爱爱破了原则啊。” “呵。”星澜回报一笑,“我看现在要抓的——是这位清吏司吧!” 跪在一旁的清吏司昌平闻言一愣,说道:“陛下……何出此言,臣何罪之有?” 星澜将手上的账簿摇了摇:“刚才我看你这账簿就有些问题,例如这一页,前一列还记着内务府购置素纱二十三匹,每匹十六两七十文;云锦六十五匹,每匹二十五两四十文;绒圈锦四十二匹,每匹三十五两二十四匹,共计应是二千五百一十五两十八文,为何你记的总数是三千一百一十五两十八文?” “这……”清吏司身子微微一颤。 “还有此处。”星澜又是随手一指,“这里采购银炭、黑炭的数量与价格也不对吧,银炭价格是不便宜,但黑炭六十文一斤?我且要多问问你,内务府谁负责采买的,怎么从民间到宫中,过一道宫门,价格能翻上整整四倍?账簿记账除计总数外,各分项也应分别记录总数,这样账簿才简洁直观,你这般笼统记账,就是为了从中投机取巧吧。” 尚严华蹙眉道:“陛下,事分轻重缓急,现在审理的是玉京秋贪污案,难不成账簿上几十文的小错误严重到盖过此案吗!” “皇后。”星澜反问道,“这上面错误之多,简直不忍入目,这样的账簿,难道也能作为呈堂公证吗!” 董敏从审理座上下来,躬身道:“陛下,请容臣一言。这宫中大账,虽归清吏司主管,但为确保账目准确,是多人同算,算过结果一致才记录,不会是他一人算错就错了的。” “哦?”星澜又问,“那往这账簿上填数字的人,有可能只他一人吧?” “这个……”董敏迟疑了。 “多说无益,算吧。”星澜将账簿扔在案几上。 昌平闻言,不自觉的缩了缩。 玉京秋见状轻笑一声,却叫尚严华炸了毛。 他沉着脸道:“陛下,拖延时间也是没有用的。晚一刻入牢也不过晚一刻受苦。你若实在舍不得贵妃受苦,可趁现在多给他备些厚裳吃食。” 董敏为难坏了。 他自己在外面也有几间铺子,所以会看账簿,这账簿记的虽有些笼统,但像适才几种布料的总价,拿算盘也要算上好一会儿,岂是随便看两眼就算的准的? 这女帝只怕是见最宠爱的玉贵妃要下狱慌神了,提些乌七八糟的要求,想减免罪责。 但这没道理啊!若是一会发现账簿没问题,又说时间不对,又说箱子破了,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帝后两边的话他都不能完全不听,这叫他夹在中间怎么做嘛! 星澜看董敏一把年纪焦头烂额的样子,也平和道:“董卿,朕也不想为难你。朕相信,在这审堂当中,你最懂法。朕且问你,如果一样证物自己就错误百出,它还能起到证物的效用吗?” 董敏拱手道:“回陛下,若证物本身有小瑕疵,与案件毫无关联,则依旧可以起到证物效用;若证物错处与案件相关,或是错误多、严重,影响到证物本身的功效,则不能被当做呈堂供证!” “好。”星澜欣然点头,“那便请你派人重新验证账簿,若确实没有错误,或只有些小问题,那此案朕便不再过问,全权交于你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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