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项目提前达成了一样,这不是很值得高兴的合作共赢吗? 虞凝霜越说,情绪越激昂,只是到了最后,难免突然泄了气一样,摇着头叹息。 语气中全是疲惫的迷惑。 “这门婚事,本就是你不情我不愿的。你为什么不想和离呢?” 一直目光游移的严铄闻言,终于直视虞凝霜。 虞凝霜这才看清了他的神色。 噙着残雪的一簇松针,沁着泠露的一枚竹叶,雪化露坠,露出那被遮盖的纯粹底色,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严铄的声音在颤抖,他在用一种道歉一样的语气表白。 “可我、可我现在是情愿的。我对你,抱有恋慕之心。” 甚至或许,远从一开始,他就是情愿的。 虞凝霜着实愣住了。 仿佛与她隔着雾气般若隐若现的真相,这一次终于拨云见日,被明明白白呈到了她的面前。 偶有的几次,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最后却只是一笑置之,觉得自己想太多。 现在,她倒是终于明白了,堪堪回顾,也打通了之前想不通的关窍。 系统在识海里看热闹不嫌事大。 【宿主,您看我就说吧!严大人是真的喜欢您啊!】 虞凝霜懒得搭理它,正如她也懒得回应严铄现在的表白。 严铄并未发现——这是最差的表白时机。 也许对他来说,这是最后的孤注一掷。 但对虞凝霜来说,只觉得格外讽刺。 严铄始终没有抓到重点。 他触及了虞凝霜的底线,却仍然以为只要剖析了自己的心意,就能将他之前所有的行为无害化,甚至美化。 因为喜欢虞凝霜,所以就觉得自己有权利阻止她去以身犯险。 所以宁愿被虞凝霜误解,宁愿担受骂名,也要强迫她留在宅子中。 多么深情,多么隐忍,多么除卿以外,世人于我皆如无物。 “所以呢?有什么不一样呢?” 然而,虞凝霜如此反问。 “严铄,你也算个聪明人。难道你没意识到——不论你是因为那虚假的婚姻名声,才阻止我去救妹妹;还是因为真的心悦于我,才阻止我去救妹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忽然被协议结婚的丈夫告白……惊讶、尴尬,或是羞涩、欣喜,所有的这些情绪,无论正面负面,此时此刻,都没有出现在虞凝霜的脸上。 无悲无喜,她是如此平静地陈述。 “你的喜欢,会让我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不喜欢这种喜欢。” 严铄呆呆地望着虞凝霜,终于意识到她娇美温柔的皮囊之下,是寒铁铸的一副骨,缠着能杀人于无形的冷硬钢丝。 严铄知道,自己总被人说是冷漠。 然而“名与命通”,此言非虚,实际上虞凝霜才是真正的冽如寒霜,凛凛只可远观。 她的心好像不会为这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 因为稍微多停留哪怕一瞬,霜便不再是霜,要被侵占融化,要被迫与凡尘同流合污,从清而洁的华霜,变成坠入沟渠的泥点子。 严铄后退了半步,始终脊背挺拔的他,如玉山将崩,隐隐露出倾颓之意。 而虞凝霜还在缓缓叙述。 “那日你说我阿爹有两个女儿,而你只有我……这话实在不对。” 虞凝霜拿起桌上的青瓷滴砚,轻轻往即将干凝的墨上滴了几滴,重新研磨起来。 她的语气和动作都隐隐透露出催促之意,然而如同惧豺狼虎豹一样,严铄恐惧着那一纸放妻书,始终不愿靠近。 虞凝霜耐心渐消,言辞更加犀利。 “你从来没有拥有过我,我不属于任何人。” 说实话,她绝不是矫情之人,就算与严铄和离,就算知道他喜欢自己,她也不会做出一些刻意疏远、折辱的幼稚举动。 他日在街上不期而遇,也会大大方方地打一声招呼,叙几句寒暄。 他要是来自己铺子里,还给他一个友情价呢。 但是,前提是两人好聚好散。 严铄的此时不配合让虞凝霜尤为光火。 她甚至说道:“你要用喜爱和一纸婚书将我囚禁起来,这和将妇孺劫到地道中囚禁起来的刘刀子等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这话极重,竟将严铄和作奸犯科的贼人相提并论,虞凝霜是故意激他一激,以为他必不会受此辱。 没想到严铄只咬了咬牙,仍道,“三年,按约定过满三年。” “不。” 虞凝霜立时回答,绝不妥协。 严铄便又道:“那……起码过完年,等开春的时候再——” “不。” 她又不是要和严铄去种地,等哪门子开春啊? 她不由得朝严铄怒目而视。 只见严铄脸色苍白,鬓间淡青色的血管微爆,像是青瓷上一道道不匀的釉痕。这些并不算瑕疵,反而使整件器物的格调更为高雅,更有独一无二的观赏性。 他整个人也像是已经碎出冰裂纹的瓷器,仿佛再一碰就要完全碎掉了。 不得不说,在这一个瞬间,虞凝霜深切地意识到了他的好相貌和好气韵。 尤其是这种能够被人伤害的脆弱感,毫无疑问地激起了她的作祟欲。 很想看他更脆弱的样子…… 然而,虞凝霜摇了摇头。 太晚了,一切已成定局。 虞凝霜的思绪有些跑偏的这段时间里,严铄正陷入了无边的懊悔。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在金雀楼见过,后来虞凝霜的饮子又得了母亲喜欢,说不定他们本来是有缘分的。 但凡好好摸索经营,也许真能成正果。 陈小豆曾经给楚雁君讲过的那个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故事,其实也是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严铄希望光阴能够向后退去,退到他心动之前,退到他们彼此防备和伤害之前,退到他们相遇之前。 然后,重头开始,书写出一个全然不同的故事。 这便是他无论如何都想把虞凝霜留在身边的理由,他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系统是个心软的,居然在虞凝霜的识海里感慨。 【宿主,严大人是真的喜欢您呢,要不然就给他个机会?】 虞凝霜听了十分不满。 “他喜欢我。难道我就活该被他纠缠?” “统崽,从心而论,你真的觉得这里适合我?” 系统沉默了。 它知道它的宿主喜欢和食客们恣意说笑,喜欢在街上随意游逛,更喜欢和家人们长长久久地、亲亲热热地待在一处。 她在严府其实并未受太多限制。 但只要一日仍为他人妇,就像杨二嫂所说的那样——到底不能尽数随心而动。 系统便不再劝了。 虞凝霜可算得了清净,将那放妻书往前一推。 “好了,快签了罢。我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她润好笔墨,又随手在严铄那些印章中挑拣,“要不你再印个名章?” 忽地,一抹盈透青色漾入她的眼帘,“这个怎么在你这——” 话音未落,虞凝霜已经看清,虽然形状和颜色别无二致,但这并不是她那一块“江南好”的闲章。 上面刻的是“长相望”。 ……严铄这家伙,什么时候刻了和她成双成对的对章? 并非虞凝霜自作多情,而是上回见这一对印石明明还是都未经雕刻,托了严铄去找匠人刻字…… 现在这枚“长相望”的字体和布局等等,都和虞凝霜那一枚是一样的。 严铄这一个微小的举动,以及那三个字的含义,让虞凝霜隐约明白,他好像真的不会轻易放手。 一直以来,虞凝霜都觉得眼前这个人冷漠,凡事都事不关己,现在看来她倒是看走眼了。 他心中暗藏一种疯狂的执着。 一旦认定,甚至会主动撕裂君子端方的表象。即使被虞凝霜和他自己所不齿,他也会坚持着不签放妻书。 虞凝霜脸色一沉,不会要逼她使用杀手锏吧? 这些日子铺子的扩张,还有寻找妹妹时动员的大量人力,让虞凝霜有机会收集到了不少冷漠值。 其中最奇妙的来源当属刘刀子。她和刘刀子往地道里走那一路,居然就收集到了近四十点冷漠值。 当然,很快,刘刀子的冷漠值就超出了十二点的阈值,以及后来直接蜕变成了恐惧。 虞凝霜觉得刘刀子其人可能是个天生的反社会分子,他完全无法共情,所以才给虞凝霜提供了最纯粹的冷漠。 无论如何,虞凝霜现在已经集齐了六百六十六点冷漠值,可以许第二个愿望了。 系统察觉到她的想法,赶紧阻止。 【宿主,您不是要操控严大人签放妻书吧?我觉得不太值当啊。】 “何止是不太值当!是非常不值当!特别不值当!!” 虞凝霜直接爆发,气得想要薅头发。 可她有什么办法?! 严铄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完全没有签署的意思! 好不容易逮住他在公休,要签还是赶紧签了,否则之后可能都抓不到他的人影。 夜长梦多,而虞凝霜只想赶快将此事解决,恢复自由之身,过一个安生年! 罢了罢了,虞凝霜决定就将这第二个愿望用在严铄身上。 她当时遇到严铄收集到了冷漠值才拯救了濒临消散的系统,也有了本钱去摆摊。 成也严铄,败也严铄,就算是将这些时日从他身上收集来的冷漠值,全部再因为他用去就是,从此恩怨一笔勾销……了吗? 虞凝霜心中自然还是有气的。 这可不像什么黛玉将一生的眼泪都还给宝玉那样,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哀愁浪漫。 而是单纯的浪费啊! 本来按着虞凝霜的性子,和离之后也能当朋友的。 可这个愿望一用下去,她是真将严铄当成仇人了,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他。 虞凝霜正式许下第二个愿望——操控严铄签署放妻书。 系统有一点纠结,【可是这是在伤害严大人,他不想和离呀。】 虞凝霜:…… 她恨不得将这小系统从自己的识海中抽离出来,使劲晃着它愚蠢而无辜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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