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鳗鲡原来是这么过瘾的吗?她想。 田六姐烹调鳗鲡时,一般直接将其切段清炖,葱姜加得足足以去腥味,再淋一勺酒。 马坚因为负责在店里做饭,所以回到家之后不进厨房一步,家里的饭都是田六姐来做。 可田六姐又何尝不是整日在店里闻油烟味呢?早就闻饱了。 如此,她自然没有细致烹调的闲情逸致,绝不会像虞凝霜这样起两个锅,来一个“一鱼两吃”。 而且,和自己挣钱自己花的虞凝霜又不同,田六姐被家中开销所累。 她要省钱给丈夫裁衣买鞋,要挂记着今冬需絮一床新棉被,要忧心着越来越高的米价…… 因此田六姐花钱时精打细算,没法为了一顿饭如此奢侈。她回回只买一条鳗鲡,然后就那么清炖了。 其实,这做法简单归简单,但也很好吃,田六姐十分喜欢。 马坚也很喜欢,总是大嘴一张,就将几块最肥嫩的鳗鲡块秃噜下去。 所以那清炖鳗鲡甫一被端上来,就去了大半,马坚再飞快几筷子下去,田六姐常常只能嗦一嗦鱼头和鱼尾,咂摸咂摸味道。 田六姐从没想过,有一天单她和虞凝霜两个人,就可以完完整整吃两条肥厚的大青鳗。 不用计较价钱,不用让着别人,人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享受? 眼睛被金黄的鱼块映得闪闪发光,田六姐再次伸出筷子。 还管什么回家不回家,丈夫不丈夫的? 吃就对了! 夕食的鳗鲡汤面她也要吃! 就这样,虞凝霜用几条鳗鲡,哄得田六姐住在了她的冷饮铺里。 她本来还挺骄傲的。 然而翌日,她和田六姐就一起被宁国夫人好一顿教育,谁也没跑掉。
第40章 答应了、桂花凉粉 怎么还带突击检查的?! 看着眼前静静喝茶的宁国夫人, 虞凝霜表面端坐着微笑,实则正在心里无声尖叫。 在陆家时,明明说了三日后来找她, 为何刚过一日就来了?! 而且是直接找到这冷饮铺来,直接把虞凝霜堵在厅堂里,让她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虞凝霜深切体验到了考试提前的痛苦。 昨日一整天,她白天忙活田六姐之事,晚上回了严府也为她慨叹不已,只顾着想如何帮她收拾渣男,拿回杂煎店了…… 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宁国夫人之前的问题!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若是无法给出让老夫人满意的回答, 她还是不肯救治婆母, 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 虞凝霜深感头疼。 爱财如命的她, 即使在收到宁国夫人如约赠送的珍贵白玉时,快乐都少了几分。 为了拖延时间, 她将那白玉仔仔细细端详一番, 还不住地感谢赞叹。 虞凝霜生怕听到宁国夫人一句“想的怎么样了啊?” 尤其是眼看对方要开口,她赶紧抢白。 “这是小女自己晒的金银花, 近些天没少喝。只是滋味有些单一, 您看再加些什么合适?” 虞凝霜端起小壶一边给宁国夫人添茶, 一边转移话题。 “可加些百合。” 宁国夫人很给面子地立时回答。 “百合好,百合妙哇!” 虞凝霜则马上很狗腿地附和,只盼望这漫无边际地对话能一直进行下去。 “小女常觉得花草茶并非材料种类越多越好。因百花生而争艳, 若是放得多了, 颜色混杂, 味道也乱了。而百花百合和金银花虽然同是鲜花眷属,却一个是鳞叶, 一个是花朵;一个滋味醇淡,一个香气细腻,搭在一起便不觉繁杂,实在是很相宜。” 虞凝霜没话找话,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如果她能稍微冷静一些,就会发现宁国夫人的眼神其实比她还飘忽不定,直往其他食客桌子上瞧。 终于,宁国夫人忍不住了,她轻咳一声,朝虞凝霜发问。 “铺子里没有冰芋圆卖吗?” 虞凝霜:“……” 好嘛,原来是老人家馋嘴,提前吃冰芋圆来了! 虞凝霜哭笑不得,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只要宁国夫人仍对她、对她做的吃食保有兴趣,她就还有机会! 虞凝霜便恭谨告知,芋圆是为下一个节气“秋分”准备的节气特供,现在还没上市。前日是特意给宁国夫人尝鲜的。 同时,虞凝霜到时卖的也不会是冰芋圆,而是热芋圆。 后者其实是虞凝霜更偏爱的芋圆的吃法——每一颗芋圆都浸在暖融融的红豆沙里,或是煮得软糯的黑糯米粥里,或是浓郁的牛乳椰汁里。 芋圆会被那些热意烘得更软滑,像是一颗颗融化的宝石。 虞凝霜描述得绘声绘色,宁国夫人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听得津津有味。 连周围的食客,都支着耳朵跟着听,不时赞几句“虞娘子巧思!”,又催几句“明日就上那什么芋圆可好?” 虞凝霜笑着感谢各位捧场,又解释了她为何要做热芋圆。 因白露这一节气是个分水岭,一手揽夏,一手迎秋。过了白露,天气渐凉,虞凝霜自然就会陆续上新热饮。 虽然叫“冷饮铺”,可她总不能和天候以及钱过不去。 虞凝霜对铺子的发展规划很清晰——以稀奇的冷饮打出名号,随后不断增加饮品种类,达到冷热皆有、左右逢源的状态。 这样,不论时节,她都能保证客源。 宁国夫人听了暗自惊奇。 这般规模的小铺子,说实话,只要有一两样为人称道的吃食就足矣。 荒年饿不死手艺人,许多比如包子铺、面条摊一类的小店都是靠着一个秘方,就可保祖祖辈辈的生计。 没想到这小娘子倒是雄心壮志,不嫌麻烦地来回折腾。 听她话音,每过一节气,也就是十五日左右,这冷饮铺就要上至少两样新品。 宁国夫人抬眼,怀着不一样的心境,再次将这小铺环视一圈。 她看到雅致质朴的青麻桌布,看到吃得心满意足的食客,看到材料丰富的河鲜冰碗子,最后又将视线转回到虞凝霜身上。 还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店铺,宁国夫人想,看来以后要常来。 没有冰芋圆亦可,她现在看那冰碗子就很不错。 “那就给老身来两碗冰碗子罢。” 宁国夫人点了单,便招呼自己的女使一起坐下吃。 虞凝霜刚要去后厨通知谷晓星,便被田六姐按住肩膀。 “我去,妹子你陪夫人说话。” 田六姐昨日留宿于此,今日便自发帮着里外扫洒,招呼客人。 虞凝霜本来不想她辛苦,尤其她腿伤未愈。可她发现田六姐实是个闲不住的,手上有活可忙,便没时间哀怨。 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可当她偶尔和食客聊天打趣时,隐约又有了从前那位八面玲珑的老板娘的影子。虞凝霜便随她去了。 虞凝霜一想,此时倒也不用田六姐单独去后院。 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商谈家事,她索性邀请宁国夫人同往后院去。 后院灰暗,但胜在安静。 宁国夫人向来是没什么架子的,这便同意。 一行人到了后院,田六姐忙将小桌擦干净,谷晓星飞速做了两碗冰碗子,便在虞凝霜授意下去前堂看场。 宁国夫人将那冰碗子左看看,右看看,不觉微笑点点头,率先舀起嫣红的胭脂藕片吃将起来。 田六姐趁机拽拽虞凝霜袖子,低声和她说话。 “妹子,明日要用的水都烧开晾在缸里了,大锅我也刷过了……” 田六姐将样样交待一遍,最后才嗫嚅道,“眼瞧着离家一整天了,我得回去了。” 虞凝霜一听就急了。 “不行!六姐,你怎么还没想明白?” 她也顾不上宁国夫人在场,扣住田六姐手腕,压低了音量却压不住语气的急切。 “我昨日和门口李小哥说过话,他知我去你家找你了。马坚但凡费一丝心思问问,早就顺藤摸瓜到我这儿了。你也说了,你离家都一整天了!可他人呢?” 虞凝霜誓帮田六姐夺回杂煎店,但那要徐徐图之。 人比店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护住田六姐。她只怕田六姐一旦再沉入那泥潭,她就捞都捞不出来。 她毕竟和田六姐非亲非故,无法去田家要人。 身为丈夫的马坚若是拒不放手,虞凝霜也没辙。 所以现在绝不能让田六姐回去。 而田六姐执意要回去,一是确实不放心家里,二是不好意思再叨扰虞凝霜。 只要她在这儿,虞凝霜便非要好吃好喝招待着,今早来冷饮铺时就带着两斤排骨来说要给她煲汤。田六姐不忍心她如此破费。 “他要是再对你动手怎么办?” “他上回也、也不是故意的。” “还不是故意?那盖子不是奔着你来的?差一点就打到你眼睛!” “……我这模样,也耽误你生意。” “哪里的事?六姐你不是帮我顾场子顾得很好吗?” 二女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却意见相左着僵持住,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说服。 几个来回后,倒是一旁一直老神在在的宁国夫人,忽然发话了。 “你额头怎么伤的?” 她直接问田六姐。 身为医者,宁国夫人早在田六姐刚露面时就注意到了她的伤痕。与她单刀直入相比,乍被提问的田六姐便显得没那么从容。 田六姐一愣,说话难免磕绊。 “碍着大娘子的眼了,我呀,我这是自己撞衣柜上了。” 田六姐是见惯众生百相的精明人。 虽然此时并不知道宁国夫人的真实身份,却已感其不凡,因此言辞格外谨慎。 宁国夫人闻言,只是低头笑笑不语,继续吃着冰碗子。 如此明显的一条破溃伤痕……她甚至可以根据伤口形状和深浅变化,分辨出田六姐是被自下而上打到的;而打中她的,则是有着突出横棱之物。 若是连这样明显的击打伤和撞伤都区分不出来,她这辈子就算白活了。 而且虞凝霜和田六姐大概以为她因年老而耳背眼花,说话虽压低了声音,却终究没有避她。 殊不知,宁国夫人耳聪目明,早把她们的话尽收耳中。只略一思考,就猜到了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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