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玉并没有理会丁羿的无能狂怒,在最初的惊悸过甚后,她缓过神来。 先是把室内尽量快而细致地打量过一遍,她看到地上扔着明显被撕破了的衣衫,看样子正是林枕纱所穿。 卫玉俯身,本来想拿起那衣衫,至少先给林枕纱遮一遮。 林枕纱头发散乱,赤身裸体。 她浑身上下湿淋淋地,好像被泼了水,但酒气浓烈,故而应该是酒。 在酒水的浸润下,伤口处流出的血殷开,就好像她身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血色的花。 那些残忍的痕迹在她原本白皙如玉的胴体上,格外触目惊心。 被摧残最甚的却是私.处,双乳之上血肉模糊,身下浸着血。 她一动不动地跌卧在哪里,原本美丽的脸被散乱的头发遮住大半,头发也是湿淋淋的,不知是酒,水,汗,或者是泪,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一具被人从水底捞出来的鲛人,那些绽放血花的伤痕,则该是生生拔掉鳞片留下的。 难以想象她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或者跟那些羞辱跟折磨比起来,死,是最好的解脱吧。 卫玉几乎不能直视。 方才卫玉怒喝丁羿出去,便是不能让那些人再看见林枕纱如此惨烈的样子。 但是手才握住那衣衫,便看见那衣衫上的血迹跟一些不明不白的污渍。 卫玉手一松,那些破烂的衣裙重又落在地上。 卫玉闭了闭双眼,回头,却见是步兵衙门的差役跟苏嬷嬷站在门口,也小心翼翼不敢入内。 “去拿一件干净衫子来。”她沉声吩咐。 苏嬷嬷急忙转身,不多时拿了一件素净的长衫回来。 卫玉抖开,给地上的林枕纱盖好。 苏嬷嬷在她身后,鼓足勇气般地说道:“小卫学士,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得到消息过来,已经晚了。” 卫玉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才道:“是谁做的。” 苏嬷嬷的脸上掠过一丝惧色。 卫玉回头。 她没有说话,苏嬷嬷却禁不住了,低下头道:“据我所知,今晚上来的是……顺天府邓府丞的公子,还有、还有一位我不认得……” “哦,”卫玉眼神一暗:“原来是顺天府的人。” 卫玉的手攥紧了些,心想怪不得丁羿来的这样快。 她不认为这个巧合,而方才丁羿不顾东宫的威压,也要跟卫玉“争”,只怕不是他丁捕头不知高低或者过分耿直,而是因为“有备而来”。 幸亏先前步兵衙门惊动,她又来的及时,不然的话,今晚上的事只怕也将成为一个“不为人知”。 卫玉重新来到里间,望着地上的林枕纱。 俯身,她忍着心中不适,重新把林小姐身上的伤看的更明白些。 苏嬷嬷等在门口,只隐约看到卫玉蹲下身子,好像在替林枕纱盖衣裳,半晌,卫玉起身来到外间,吩咐道:“今晚上在楼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记下详细,派人去问他们都听见看见什么。” 步兵衙门的张尔赟张统领,跟卫玉交情颇好。 故而步兵衙门的这些官差们对她也是唯命是从,何况御史台办案,叫他们配合,又岂有不答应的。 只有丁羿那种“另怀心思”而来的,才敢跟卫玉起龃龉。 卫玉又叫了一班人来,说道:“好生把……尸首……运出去,我的马车就在外面,乘我的车送到御史台。” 用被子把尸首裹住,找了一个门板,按照卫玉所说抬了出门。 卫玉早叫了阿芒来,让他先回御史台,务必把主簿任宏和仵作蒋攸安找到,让他们在御史台等候自己。 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把阿芒调开,免得阿芒知道实情后,恐怕失控。 二来,任主簿跟蒋仵作,都是卫玉在御史台最信任的人,此案非他们两个不可。 卫玉极快做了安排,外面等着她回东宫的小太监已经魂飞九天,心想回去后一顿打是不可避免的了。 见卫玉露面,太监小安子急忙过来催促,卫玉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教坊司,对小太监道:“你且回去禀告太子殿下,过了今夜,我回去跟他请罪。” 小安子愁眉苦脸:“玉哥儿,这案子交给他们办就是了,何苦又插手?案子跟太子殿下,哪个重要?” 卫玉扯了扯唇角,哪个重要,她心里明白,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 小太监望着她的表情,依稀也明白了,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既然你非办不可,那也一定有必得这样的缘故,也不缠你就是了。”他耷拉着头要走,忽然又叮嘱:“只不过你要想好了,殿下要不高兴了,没人有好果子吃……” 卫玉打发了小太监,先乘车随着尸首回到御史台,阿芒人虽单纯,毫无心机,办事却可靠。任主簿今夜当值,容易找到,蒋仵作却在家休息,阿芒亲自冲去把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卫玉下车之时,两个人都在门口等着。 任宏袖着手,两只眼睛螃蟹似的转来转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但凡回来,一定带大礼给我们,果真好大一份礼啊。” 蒋攸安则打着哈欠道:“我可真多谢了,这么冷的天,好不容易把被窝焐热了,阿芒那小子土匪一样,不由分说扯着就走,衣裳也不叫我多穿一件儿,赶明儿头疼发热之类的,我找谁去?” 卫玉向着两人拱了拱手,拍拍任宏的手臂:“这件事别人办我不放心。少不得劳烦你们两个。” 任主簿道:“好事儿也轮不到我们头上……”上下打量着卫玉:“你呢?先前他们传的沸沸扬扬,我就觉着你不是那种短命的,毕竟没了你,谁来折腾我们呢。” 卫玉苦笑,又正色道:“你带几个人快些去教坊司,步兵衙门的人在那里问话,你看着点儿,那些人证口供有一个是一个,别遗漏了,还有现场……你也勘验一遍。” 任宏点头,正要走又问:“为什么你这么在意此事?” “嫌犯之一是顺天府丞的公子,还有跟他同行的未知何人,但身份恐怕……在他之上。”卫玉脸色微沉。 苏嬷嬷也算够情分,直接告诉了是顺天府丞的公子,但她毕竟也不蠢,谁能说,谁不能说,她还是能掂量掂量的。 当时卫玉就看出她有所隐瞒,她猜测让苏嬷嬷三缄其口的,必定非同一般,甚至来头更大。 “你是不是总爱捅老虎屁股,”任宏无奈地眨巴着小眼睛:“还真是怕我们无聊啊。” 他一边抱怨,一边儿却叫人牵了马儿来,一刻不停地飞马去了。 直到任宏离开,卫玉拉住蒋仵作走到一边,低低地吩咐了几句。 蒋攸安越听脸色越难看,满面震惊地瞪着她:“你你……这如何能行?这是掉脑袋的……” 卫玉回头看了眼守在马车旁边的阿芒,握住蒋仵作的胳膊:“老蒋,你听我的,横竖有我在,就算……我也绝不让你吃亏。” 蒋攸安抓抓头:“可……你、犯得着吗?何况如果对方是顺天府丞的公子,或者更有来头的人,你难道不好好想想?” 卫玉道:“没什么可想的,那些畜生们……不管是谁,我都要他们死。” 差役们把尸首运送进内,蒋仵作自去验尸。 卫玉叫了阿芒:“你跟我来。” 阿芒亦步亦趋跟上,他听卫玉吩咐,忙了这半天,兀自不知何事。 卫玉把他叫到御史台前厅,同他说了林枕纱遇害。 灯影中,阿芒的脸色从迷惑到惊觉,到最后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满是骇然:“你是说,你是说刚才那具尸首是……” 卫玉在他发作之前道:“是。” “不、不对……白天她还好好的……”阿芒回头指了指外边,就好像林枕纱就在外头站着一样,大声:“不可能,玉哥儿你是不是骗我?” 卫玉道:“我叫任主簿去,便是为了查明是谁害了林小姐……” “不,我不信!”阿芒大叫:“你骗人!” 卫玉喝道:“阿芒!” 阿芒像是个绝望的孩子,呆呆地看着卫玉,眼睛里的泪在打转。卫玉拉住他的手:“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但……现在唯一做的,就是为林小姐讨回公道。” “她真的、死了吗?”阿芒带着哭腔,“玉哥儿?” 卫玉转开头:“先前我不叫你看,是因为她被折磨的……很惨,不叫你看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林小姐最后的体面。” “不、不是……”阿芒举手,十指插入发中,无法面对,半晌,阿芒才又问道:“是谁害了她?” 卫玉眯起双眼:“很快就知道了。” 蒋仵作在后面填写尸格,就算阅尸无数的他,在查验那些伤口的时候,也不由地惊心不忍。 难以想象,为什么会有人做出如此残忍的兽行。 他把尸格给卫玉的时候,一改先前的谨慎小心,冷冰冰地说道:“你记着你先前说的,千万别放过他们。” 卫玉有点诧异,接过尸格从头到尾看了遍,脸上残存的血色也荡然消失。 她只看过林枕纱身体上的外伤,没想到……事实比她所见更要令人发指。 看着那薄薄的纸,她的眼睛都有些模糊看不清字。 而在此刻,外间任主簿回来了,一并带回的,还有顺天府郑府丞的公子,那个头号嫌犯。
第41章 二更君 卫玉往东宫去的时候, 时辰已是不早。 忙碌了这半晌,将近子时,寒气森然, 万籁俱寂。 这看似平常的一夜,京城内的百姓们多半都陷入了沉睡, 于明日太阳初升的时候, 再从头开始新的一天。 然而, 有些人会永远停留于黑夜之中, 无法醒来。 可与此同时, 也有一些人会因而在黑夜中辗转行走, 只为诸如此类的惨事不再发生。 任宏先前带了御史台的几名差役前往教坊司,倒也有人指认说见过顺天府郑府丞公子,任主簿见确凿,当机立断,派了一名武官带差役去郑府传人。 得亏他们去的及时, 原来郑府正要把公子送出府里去,自然是郑家人知道事情不妙, 想要让公子躲藏一夜, 待明儿天亮开城门, 就叫他出城去避风头。 若非心虚,又何至于如此。 任宏将在教坊司种种跟卫玉说了一遍,道:“在现场之人忌惮郑府,除了那位苏嬷嬷的口供外,其他人多是语焉不详,并没有咬死说郑公子在林枕纱房内, 至于跟郑公子同行的另一人,则毫无线索……去郑府传人的时候, 郑府丞还强行拦阻不肯,你可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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