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玉一愣,望见宛箐看自己的眼神,又想起了靖王那些污言秽语,她心头一凉。 宛箐见她色变,便知道她明白了,他道:“有时候不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而在别人眼里口里的模样如何……这才是最要命的。这道理卫巡检难道不明白。” 卫玉若有所思:“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宛箐道:“很简单,我是想为靖王殿下求贤。” 卫玉挑眉。 宛箐道:“你想想看,假如你成了靖王殿下的人,自然对于太子殿下便毫无影响了,是不是?” 卫玉不由失笑:“我真想不到,先生你是这样来劝人的。我还不得不承认,你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一来,我觉着靖王殿下并非可侍奉的明主,二来,我即刻要出京去,不管对谁都毫无影响了。” 宛箐并无失落之色,只道:“目下你虽然要走,难道就没有回来之日?何不目光放的长远些。” 卫玉摇头:“我索性把话说的明白些,不管我在外还是在京,我都是纪王府出来的人,绝不会改头换面,故而你不必再做王爷的说客。” 宛箐笑道:“我也知道等闲说服不了你,只不过王爷很喜欢卫巡检,故而替他试试罢了。” 卫玉哼道:“真是多谢王爷错爱了,我没那福分。” “福分?”宛箐看着她神态中略透出的一丝傲气,话锋一转道:“可我倒也好奇,卫巡检你对太子殿下如此忠贞,难道……心里就半点儿没有太子么?” 卫玉咽了口唾沫,本是想尽快离开,对上宛箐仿佛已知全情的双眼,卫玉道:“说来,我也有一件事想请教。” 宛箐问道:“何事?” 卫玉道:“步兵衙门负责查办范赐被杀,找到真凶一事,先生可知道了?” 宛箐浅笑道:“哦,这件事有心的人都早就听说了。” 卫玉问道:“上次请先生去御史台,说起二公子,先生对于二公子为人似乎很不以为然。” 宛箐嗤了声,两只秀美的眼睛打量卫玉道:“卫巡检,有什么你且直说,不必跟我绕弯子。” 卫玉道:“我本来以为,你跟范赐是一路的,不过先生的来历也不是什么机密,略叫人一打听就知道了……” 宛箐的脸色稍僵,继而道:“卫巡检真是明察秋毫,怎么,你都查到了什么?” 卫玉知道他在试探,看看周围无人靠近,便低声道:“我只知道,曾有一对姐弟,因为家贫,姐姐入了一处大户人家为奴,结果被那户人家的公子看上,竟折腾出病来,奄奄一息……这样还不算,那纨绔子弟无意中见到那女子的弟弟,因为那孩子美貌,所以竟半是胁迫半是哄骗,买了进府……” “卫巡检。”宛箐打断了卫玉,他的声音发涩,已经不是原先那样媚笑无忌的样子了。 卫玉看着宛箐:“后来如何,自然不用我说了。”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宛箐问。 卫玉道:“我只好奇,那个被引入歧途的孩子,在遭遇所有的艰难磨难之后,会不会恨那个罪魁祸首。” 宛箐咽了口唾沫:“恨又如何。” 他盯着卫玉,眼睛里闪出了簇簇的光芒,仿佛挑衅。 “不如何,”卫玉同他目光相对,道:“恨,才是天经地义。” 宛箐一愣:“什么?” 卫玉道:“如果不恨,反而跟他沆瀣一气,成了一路货色,才会叫人失望不信呢。” 宛箐的嘴唇抖了抖,掩不住眼中讶异:“你……” 卫玉转身,轻声道:“我绝没有要责怪那孩子的意思,更不会同情那纨绔子,只是……如果为了复仇而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那跟那纨绔又有什么差别。” 卫玉说完后,深看了宛箐一眼,一拱手,转身下了台阶。 身后,宛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卫玉上马离开。 直到王府内有人走出来:“宛哥,王爷催问为何还不回去呢。” 卫玉口中所说的纨绔子,自然是范赐。 而那一对姐弟,便是宛箐跟他已经被折磨而死的姐姐。 本来是良家子,因为家贫,被范赐胁迫哄骗,以为他姐姐治病的借口,把他也买了进府内。 玩的厌倦了,就又贱卖做了戏子,从此沉于深渊,万劫不复。 其实,从张统领说那杀了范赐的凶手是个光棍开始,卫玉便觉着不对头。 没有家人,好赌,好酒……这简直像是个精心被挑选出来当替罪羊的角色。 范赐是被靖王放弃了的,如果说宛箐趁着这个机会报仇,自也是说得通。 不过也未可知,毕竟范赐很招人恨,恶行累累,谁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当然这些已经不属于卫玉该管的了。 离开了靖王府,回到紫薇巷,卫玉本欲歇息,不料萧亦茹在此等候多时。 原来萧亦茹得知了卫玉要出京的消息,舍不得,求了萧太清无果,索性带人来到紫薇巷亲自劝卫玉。 卫玉只说是公务在身,叫她不必担心。萧亦茹含泪道:“玉哥哥,我听父亲说过了,太子殿下原本是不愿让你出京的,只要你求一求殿下,他自然有法子留你……” 卫玉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道:“你不懂,如今若我留在京内,反而对殿下不好。” 萧亦茹问:“这是为什么?” 卫玉想到靖王跟宛箐说的那些话,摇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眼见出城日期已到,卫玉整理妥当,先往萧府道别。 后,又来至东宫辞行。 让人意外的是,卫玉在外殿等了半天,也不见里头通传。 卫玉的腿都有些发酸,正猜测是怎么样,崔公公亲自出来,告诉她说道:“殿下……如今正在见几个朝臣,不得闲……”他显然有些为难,却还是说道:“小卫,你、你就不用见殿下了。” 卫玉问道:“殿下不愿意见我?” 崔公公叹了口气:“哪里是不愿意……殿下他……”他望着卫玉,竟道:“你啊,就是太任性了,那日在紫薇巷里,你为什么回答说要出去?你知不知道殿下,殿下其实……” 卫玉低头:“公公……我知道殿下对我好,但我真不能在殿下身边。” 不管是因为靖王他们那些胡乱猜忌的话,还是因为她的“记忆”,她迟早晚要离开,这正是个机会。 崔公公忙问:“为什么?小卫,别说殿下,从你自外头回来,连我也觉着你跟先前不太一样了,好像跟殿下都不是一条心了。” “我不是。”卫玉想要辩解,可又一想,何必多言呢,将错就错也行:“罢了,公公,殿下不愿见我也好。” 崔公公瞪向她。 卫玉后退了两步,拂了拂衣袖。 然后,她向着里间正殿的方向缓缓跪倒,俯身,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眼睛看着里间,卫玉道:“我去了,殿下多加珍重!” 崔公公张口结舌,忙上前拉住她:“你、你这是干什么……” 卫玉站起身来:“公公,你多照看着殿下吧,叫他、叫他好生饮食,保养身体,另外、留心靖王殿下,我走了。” “小卫……”崔公公还要拽住,卫玉已经挣脱,头也不回向外疾步去了。 “小卫!”崔公公叫了两声,并没什么用处,他目送卫玉极快向外,又回头看看里间,喃喃道:“这,这算什么?明明都是舍不得的,有一个服软的也就没事儿了,这到底是怎样……” 那日陪着太子到了紫薇巷,本来太子已经走到了里间门口处,忽然间变了脸色,蓦然止步。 崔公公察言观色,又隐隐听见里头说话,这才忙扬声作为“通告”。 回到内殿,太子正端坐在长桌之后,哪里有什么朝臣在。 崔公公上前行礼:“殿下,小卫去了。” 李星渊头也不抬,也不回话。 崔公公莫名地有点难过,想到卫玉临去的话,他道:“殿下,小卫交代说,让殿下好生饮食,留意身子,还要……留心靖王殿下……小卫实在是很在意殿下……” 话未说完,李星渊用力一掌拍在了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崔公公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殿下!” 李星渊胸口起伏,面上浮现出冷冽的怒意,两只丹凤眼杀气腾腾地扬起,怒视着崔宇——其实他也不是冲着崔公公而生气。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失态。 “说这些做什么?”太子好像是把一个个的字都咬碎了说出来的,“既然要走就走,孤又何必叫他操心!” 崔公公低下头:“殿下,”他大着胆子,哀求一般:“其实……让不让小卫走,不过殿下一句话的事。” “难道让孤主动开口求他留下来?”李星渊怒不可遏,却又死死隐忍,攥成拳的手微微发抖:“君向潇湘我向秦,你既无心我便休……让他走!走了就别再回来!” 崔公公只觉着眼睛里发酸,无奈地重又低下了头。 次日,卫玉启程。先是萧太清嘱咐了几句话,派人相送。 御史台这边,任宏跟几个执事相送卫玉,另外张统领,潘学官等也一一前来。 潘学官细细询问过荆州来的学子,给卫玉准备了两套衣袍,一些干粮,除此之外,竟还有一坛子盐巴。 学官细细叮嘱道:“我那学生说了,三湘那里最缺的就是盐,好歹你先带着,反正也不怎么很沉。” 卫玉哭笑不得,只得谢了他的好意,让阿芒搬了上车。 其他任主簿,蒋仵作跟张统领等,也各有东西相送。又各自万千叮嘱。 众人正在城门依依送别,忽然见一个传信驿官自官道上飞马而来。 城门口一员守将拦住询问,那驿官笑道:“豫州府那边儿不是打了胜仗么?皇上龙颜大悦,派人前去论功行赏……又特传了野狼关大捷中的几位将官回京面圣,如今已在半路,眼见到京了!” 卫玉心头一动,很想问问奉命上京的人都有谁。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也许……宿九曜也会在其中。 毕竟她记忆中,宿雪怀就曾经度上京,第一次差不多也是在长怀县之战后——也就是那一次,宿雪怀跟阿芒不知为何打了起来,阿芒还吃了大亏,卫玉便联合张嗣,狠狠地捉弄了他一番。 不过此时彼时,两次战役有所不同,同时变化的还有很多,比如她要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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