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迳道:“不,不是……原本……”他的眼睛骨碌碌急转:“小人其实也不知道,是、是下午时候有人、跟小人报信,说王家藏有凶器跟血衣……小人不信才去看看,找出来才知道竟是我的东西,必定是、是真凶偷了小人之物,嫁祸于我!” 他也算是极狡诈的了,竟然这么快就想出了一番说辞。 李知县心头一沉,最怕他狡辩不认,只怕又要费一番力气。 “谁跟你报信?” “那人隔着墙,扔了一张纸条给我。” “纸条呢?” “已经被、被烧掉了。” “纸条上写的什么?” “无非是……方才小人已经说了,写的是,有凶器跟血衣藏在王家……就这样。” “只有这些?” “是。” “你想清楚。” “确实无误。” 卫玉哼地笑了:“既然上面没提藏血衣跟凶器的地方,那你又是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 章迳脸色微变,连咽了几口唾沫:“这、小人也是碰巧罢了。” 卫玉冷笑了声,见主簿已经记录明白,就又问:“既然如此,案发之时你在何处?” 章迳显然没料到,一愣:“我、我自然是在家里睡觉……” “这么说就是没有人证了?”卫玉瞥着他道:“你可想好了再说,没有人证的话,你的嫌疑就跟廖羽不相上下。” 章迳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有、有人证,是帮内的……陶老三。” 李知县皱起眉头,那陶老三是章迳的心腹,又同是金龙帮的人,章执事这自然是想让陶老三给他做假口供,无非是为保他出去。 卫玉低低地跟李知县说了几句,知县大人起身。 章迳却逐渐镇定下来,忍痛道:“大人,我跟王绔无冤无仇,又同是金龙帮的手足,怎么会是杀害他妻儿的凶手,一定有人陷害!请大人明查!” 卫玉道:“既然你说跟王绔情同手足,那自然是经常去往他家里了。” 章迳顿了顿:“是……我们帮内的兄弟都是这样,你来我往的……不独是我去他家。” “那你跟朱氏自然熟稔?” “弟妹待我们都甚好……熟稔倒算不上。” “如果不熟,你又怎会知道王家地上藏东西的密洞呢?而且你竟然是后门进入……案发那天晚上,身着王绔衣物那人也正是自后门离开的。偏偏廖羽却是从前门走的。你们两人相比,到底谁的嫌疑更大?” 章迳面上一直冒出冷汗,低头咬牙。 小侯爷闪到卫玉身后,揣着手低声笑道:“跟他废话什么?大刑伺候就是了,那些什么棍子筛子烧红的火棍之类都拿出来……” 卫玉道:“小侯爷走错地方了吧,这里不是阎罗殿。” 虽然有时候她也挺想这么干的。 衙门外传来齐刷刷的响动。 差役进来报说,去传陶老三的人回来了,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金龙帮的人。 听说拿住了章迳,金龙帮众人自然是怒不可遏,他们都以为廖羽才是真凶,如今衙门却捉了自己的大管事,那岂不是在袒护衙差,挑衅金龙帮么? 金龙帮的老大章兴亲自带人到场,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章迳见自己人到了,才松了口气,又赶紧诉苦道:“帮主,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折了我的手臂,差点儿就要屈打成招了。” 李知县几乎坐不住,见卫玉端然稳坐,他便也坐定不动。 章帮主横眉怒目,扫过卫玉面上,把手一拱,道:“早听说有一位厉害的卫巡检,怎么,这是要向我金龙帮开刀吗?” 卫玉道:“那就要看金龙帮的帮众有没有丧心病狂,杀人/妻儿。” 章兴哼道:“现成的凶手不是已经捉拿归案,为什么又拿我的人兴师问罪?可别是栽赃陷害吧。” “稍安勿躁,张帮主。”卫玉气定神闲:“你既然是一帮之主,自是消息灵通,心里有数,想必这种案子是如何情形你也已经知道了。廖羽是不是凶手,章迳又是不是无辜,我正在审。你若不忙,不如去看看这些口供。” 旁边的主簿上前,把先前章迳的口供给了章帮主。 章兴勉强看了会儿,他不是个蠢人,来之前也问了属下大概,此刻见章迳的口供,各处漏洞破绽。 但是自己帮里的人当然要维护,何况杀兄弟妻儿这种丑事,他也着实不能忍,也不能就这么认下。 章帮主便恍若无事道:“这又算什么,他也没有认罪。” 卫玉道:“正是,他且说有一个陶老三是他的人证。那不如先问一问这陶老三案发那天晚上到底是不是跟章迳在一起。” 张帮主竟一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老三,你上来。” 李知县还有旁听的小侯爷看见章帮主这一副神态,心中都知道不妙。 他们既然是一起来的,路上必定互相串通,章帮主一定是知道了陶老三的口供有利于章迳,所以才如此自得。 果真,那陶老三上前之时,先看了一眼章迳,眼神里似乎透露着“请执事放心”之意。 章迳此刻一颗心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知道自己应该无事了。 而就在陶老三即将开口之时,卫玉忽然道:“且慢。” 章帮主疑惑地看向卫玉,卫玉道:“莫急,我只是想在定案之前,先把此案梳理梳理,嗯……刚才章迳供认,他跟王绔亲如手足,曾多次去往王家,跟朱氏也十分相熟。或许正因为这样……今天晚上他才会熟门熟路地从王家的后门摸到里屋,甚至在王绔于屋内熟睡的时候,他还能准确的一下子就找到了王家藏东西的地洞,并从里面找到了血衣跟凶器。” 章帮主等人听卫玉缓缓道来,脸色都变得有点古怪。 毕竟是个人,就会听出这其中确实有点儿蹊跷。 但是章迳毕竟是他们帮内的“兄弟”,当然要胳膊肘往内拐,明知不对,也要视而不见。 卫玉环顾周围,继续说道:“我一直在猜想廖羽若是凶手的话,他为什么要伤害朱氏跟那孩子,就算平时他们互相有交往,但据说不管是朱氏还是孩童,都跟廖宇关系很好。何况案发之夜廖羽是从前门离开,另有目击者目睹有一王绔打扮的神秘人是从后门离开,对了……就像是今天章执事从后门进来一样。”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且不提这血衣是章执事所有,凶器也是他所用之物。只说死者,那王家小儿是被人从下到上一刀毙命。而朱氏却被连斩了十几刀,差点儿被剖开。”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都依稀露出不忍之色。卫玉的声音微微压低:“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章帮主忍不住问:“什么重点?” 卫玉道:“重点是为什么王绔跟朱氏成亲十几年,这孩子才五岁。” 张帮主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玉道:“各位不觉得奇怪么?王绔面容黝黑,儿子却皮肤雪白。但据我所知,若是父亲肤色偏黑,不管母亲如何,那所生的儿子一定会随其父皮肤偏黑。而且王绔他的头发是直的,但是那孩子的头发却有些卷曲。” 章迳直着眼睛,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握紧。 这会儿在场的聪明人都已经有所感知了,暗吸冷气。只有一些糊涂不懂的,兀自嘀咕说:“谁不知道那廖羽给王大哥带了绿帽子?如果说那孩子是姓廖的……” 说到这里,一向沉默居多的李知县忽然开口:“廖羽是三年前才调来本地的。” 这一句最简单的话,顿时把众人的嘴都堵住了。堂中鸦雀无声,大家重新看下地上的章执事,眼神形形色色,有的震惊,有的骇然,也有无法言说的憎恶。
第64章 二更君 这位章执事的肤色有些格外惨白, 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头发也偏偏是有些微微卷曲的。 那些见过王绔之子的此时回想,果真跟卫玉说的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点的金龙帮在场众人, 神色复杂,都好像吃了苍蝇一般。 本来他们极力否认章迳杀害了王绔的妻儿, 甚至宁愿把那些蛛丝马迹、明显不对头的线索都都压下。 但是当卫玉把这事情中所有的不对劲都一一说出来, 并且揭露了那个血淋淋的真相后, 面对那令人无法接受的丑陋真相, 金龙帮众人的良心压过了他们的脸面。 王绔本是金龙帮中最不起眼的人, 但再怎么说也是帮会中的兄弟, 章迳却能干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玷污了他的妻子而且还……简直令人发指。 这些行径,就算是对于他们这种刀口舔血有时候藐视王法胡作非为的人,也实在太过了。 章帮主咬牙切齿,目中喷火。 只因为是在公堂之上, 他强忍着不出声。 那陶老三本来就要开口了,但是听到这里也茫然懵懂, 左顾右盼, 他还没很明白过来, 只觉着气氛不太对劲。 陶老三不知所措,而章迳在地上冷汗涔涔,滴了一地。 他觉着不妙,于是跟垂死挣扎一样抬头叫道:“帮主,不要听他的话,我没有……我不是!我怎么会干出那种事呢……” 就在章执事叫嚷的时候, 身后有个声音却嘶哑地响起:“是你?真的是你杀了他们?” 大家愕然回头看去,却发现身后站着的人竟是王绔。 人群自动分开。 王绔原先喝醉了, 后来小侯爷把章迳捉了个现行,带回衙门。王绔恍惚醒来之后,回想方才,似是而非。 忽然又有差役来传他过堂,他糊里糊涂跟着来了,在人群后面听了个详细。 王绔自然是个蠢不可及的,他在金龙帮地位卑微,所以在外头一向怯懦胆小,不敢得罪人,尤其是章迳这种大管事。 可此时听卫玉说完这所有,王绔的心头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他越过众人,上前来揪住了章迳叫道:“你杀了他们?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你这……”他好像要吃了章迳,但最终却又放开了他,王绔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卫玉看着王绔。刚才她说那孩子是章执事的,王绔并没有显得很惊讶,这人显然早就知道了。 她即刻问道:“王绔,你是不是有话说?你早知道那孩子并非你亲生,是不是?” 王绔双手抱着头,却又狠狠的抹了抹脸,最终他咬牙道:“是,我早就知道了,是我无能,是我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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