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韶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原本想说的话,如今已没了再开口的必要,他只是将藏在袖间的礼物取了出来,赠予她。 “也不知,阿昭会不会喜欢。” 南宫静瑶打开才知那是一对金灿灿的镯子,袖珍的大小,很是可爱。 她见到的时候还有些疑惑,将镯子举起来看了看,挺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难道他来青州之前,就知道她有阿昭了吗? “青州虽然远离金陵,可商铺倒也繁华,昨日出门不久便寻到了合心意的礼物。”江韶淡淡的笑起,“还希望阮阮不要介意是临时买的。” 南宫静瑶这才收下,同江韶说回了金陵之后,要再给阿昭补上。 江韶笑着应允。 二人将话说开之后,那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便渐渐的有了欢声笑语。 南宫静瑶本以为不过是一场友人之间的会面,殊不知这一幕又完完整整的落入了季长风的眼帘。 眼前的一切和两年前渐渐重合。 两年前季长风就觉得那一幕分外的刺眼,如今见到更甚从前,他就坐在不远处的酒楼,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瞧着他们推杯换盏,笑语盈盈。 他明明觉得刺眼,却还是强迫自己要看下去,他明明心中不悦,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明明不想看到这一幕,却还是眼睁睁的受着。 长山看的分明,愣是大气都不敢出,想上前请将军离开,但此时此刻就和有人掐着自己喉咙似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当真有将帖子送到吗?”季长风看向长山,甚是不满,长山只觉得自己分外的冤枉。 帖子他自然是送到的,可架不住公主殿下不愿意见人,她原本就是天之骄女,想见谁,不想见谁,不都是凭着自己心意吗? 原本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勉强她。 一直以来,能勉强公主的,不就只有她自己吗? “奴才自然是将帖子送到了,秋霜姐姐说,公主连打开都不曾打开,便退了回来。”长山最近已经不想要自己这条命,专门往季长风的心头上戳,哪儿痛就戳哪儿。 季长风:“……” 看都不曾看过吗? “殿下昔日事事以您为先,您当然不知这其中区别,如今殿下同您和离,您想要见殿下,自然也要按照规矩来。”长山不怕死的说道。 季长风这会儿是根本不想听长山说话,很想勒令他闭嘴,却又没有阻止太多。 自虐一般的听他说话。 长山站在季长风的身边,伸出脖子瞅了瞅,又回到主子身边忠言逆耳,“殿下和江大人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季长风:“……” “奴才从前听说江大人虽然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却和公主殿下关系更好,因为太子殿下性子太冷,五皇子和长公主殿下,都更喜欢和江大人待在一处。” 长山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的观察着季长风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活得委实有些辛苦。 主子连自己的心意都闹不明白,竟还要他们将脑袋别着来操心。 这一天天的,真的是提心吊胆。 若是往日,季长风听见这些话,早早的就让长山闭嘴,但是今日他却是自虐一般的问长山,还知道什么。 长山一听这话,那可就来劲了,“ 将军可知道元宵诗会?金陵的元宵很是热闹,满大街都是花灯,那元宵诗会就是热闹中的热闹,而诗会头名的奖品是一盏漂亮的花灯,那花灯每一年都会在公主的手中,几年都没有重样,都是江大人赢来赠予公主的。” 这些事情曾被金陵城中诸多世家贵女艳羡不已,可她们素来都知道江韶和长公主是什么关系。 便是艳羡也没有多想,毕竟那时候,长公主年纪不大。 但并不妨碍众人艳羡。 本以为会是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谁知长公主竟然嫁给了季长风,还有不少人觉得惋惜。 “所以,他是在公主成亲之后,离开了金陵?”季长风敏锐的问道。 长山仔细的算了算时间,发现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季长风的脸色就更差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整个人显得阴沉的可怕,他觉得自己选的位置当真不是什么好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却不能明明白白的听见。 桌上的酒壶不知什么时候空了,去北疆的那两年,季长风很少饮酒,在金陵的那三年,他已经喝过许许多多的酒,从最初的醉生梦死到后来的浅尝辄止,有多少是妥协,又有多少是无奈,季长风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 可南宫静瑶以为他喜欢酒,总是送他许多各地的美酒。 她对他的心意,总算那般直白,以为他喜欢,便会为他寻来,真挚的让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他极少饮酒,即便是打了胜仗,庆祝的日子里,他却依旧没有很快乐,季长风并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但在那样热闹的日子里,他时常想起南宫静瑶,想起她温温软软的笑容,那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久违的平静。 离开金陵的每一天,季长风都会不经意的想起她,仿佛想起她,已经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季长风原本以为,那是愧疚。 可他从未对旁人有过这样的愧疚。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但却有害怕知道原因,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才明白心中究竟在意什么。 季长风终于明白,他为何那般在意江韶,也终于明白,为何见到他就本能的厌烦,为何明明距离那般的遥远,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要关注江韶的消息。 这一切的一切,在今日都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吃味而已。
第63章 人一旦陷入回忆当中, 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季长风想起了许多的事情,同样也想起南宫静瑶提及江韶时候的神情。 他从来都不爱听到那个名字, 无论是什么时候。 好似现在才想明白一些事情, 实则早就有迹可循, 他和江韶其实从无交集, 听到这个名字也不过是别人谈论起的, 甚至连江韶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那一日在临江楼,他却可以清楚的猜测到江韶的身份,说的那么笃定。 偏偏他还要自欺欺人。 那日,他一直都不高兴, 坚硬的奏本被他捏的皱巴巴的, 从那之后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本能的反感。 季长风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阴暗之人, 以前想不明白的一切, 如今都有了答案。 可知晓答案之后,他却又陷入迷茫当中。 如今知道这一切, 是不是太迟了?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到了南宫静瑶和江韶的身上, 心中的惶恐险些要将他整个人吞没,长久以来担忧的事情仿佛在这一刻成了真。 季长风看着江韶,清清楚楚的意识到, 自己并没有阻止的权利。 他已经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他们已经和离。 面前的酒壶空了一个又一个, 人人都说借酒消愁,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季长风都没办法做到, 因为他根本就醉不了。 长山看着自家主子这模样,心中也很是不好受。 明明这个时候,安安静静的多好,偏偏主子还总喜欢明知故问,“江韶他,是什么意思?” 长山心说江大人还能有什么意思?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的意思,而他们家将军也不是不清楚的。 不然怎么会巴巴的盯着江大人那么久? “将军,您难道还想不明白吗?”长山只觉得忠言逆耳,说话的时候胆颤心惊。 季长风不明白吗?他当然已经想明白了,正因为已经想明白,才觉得分外难以接受。 江韶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 喜欢上南宫静瑶,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本就是很讨人喜欢的性子,温柔善良,善解人意,虽然天之骄女,却从不会嚣张跋扈。 金陵甚至连关于她任性不好相处的传言都没有过。 母亲从前常常让他好好的和公主相处,但季长风却不知道要怎么和南宫静瑶相处,他们的婚姻,夹杂着太多太多。 季长风尚没没有想清楚要怎么和她好好的相处,就要成为她的丈夫。 可驸马和丈夫之间,本就是矛盾的身份,他不知要如何权衡,昔日理想破灭,他心灰意冷,无数人嘲讽他靠妻子上位,他难堪不已。 一切种种历历在目。 那些难堪的过往,他早已经不记得多少,这两年以来,他记忆最深的,依旧是那年除夕,他们去银月楼看烟火的场景。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的提出带南宫静瑶出门走走,她很高兴,也很兴奋,眼眸亮晶晶的,满是神采,比那除夕的烟火还要璀璨。 那天的烟火很美,那天的金陵也很热闹。 那也是季长风第一次明白,当人家的丈夫,究竟要怎么做。 也许是见她失落陪她去看烟火,也许是她想吃甜食的时候替她买来红果,或者是在人满为患的街市上护着她不受伤。 那时候,他隐隐约约的体会到了南宫静瑶说的话,只可惜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想明白,那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恍惚,很轻易也很理所当然的被季长风忽略。 他本以为,他们会一直那样下去,他本以为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可以明白该如何好好的,当一个丈夫。 和自己的妻子相处。 只是上天并没有给他那么多时间,在他开始学会释怀的时候,战争就开始了。 将一切都打乱。 他甚至都没能再见她一面。 此后两年,再无一点消息,名为思念的种子不知何时深埋,而他发现的时候,早已经长成茂密的大树。 当他终于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却残忍的发现,她早已不会在原地等他。 喜欢她的人不计其数。 母亲曾特意告诉过他,公主殿下这样善解人意的性子,无论和谁成亲,都能够和对方好好的相处。 嫂嫂也曾不经意的提及,长公主殿下同他很是般配。 可那时候的季长风却听不得般配二字,仿佛就是这两个字,毁了他的理想,断了他的羽翼,将他困于金陵,再也没有办法离开。 可是如今,他却觉得,曾经的一切都让他无比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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