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彼此生出嫌隙的夫妻伴侣。 古树之下还坐着一位只有八九岁的小小道童,他眼睛微眯,对周遭的男男女女礼敬有加,道:“诸位有何疑惑,贫道可代为解答。” 语气正儿八经的,全然不似八九岁的孩童。 黎婉好奇不已,拽了拽身旁的温寂言:“这小孩子才这么丁点大,能懂世俗男女之事?” “修道之人,年纪大小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回道。 “好羡慕呀……”她撇撇嘴。 “婉婉羡慕这小道士?”温寂言惊讶地瞅她一眼,“羡慕什么?” 她实话实说:“羡慕他这么小就能调解夫妻间的感情,而我都已经嫁人,对感情之事却还一窍不通。” “日子久了,再傻也通。”他翘起唇角。 “我不傻,我就是……”她半张着嘴巴慢半拍反驳。 “就是什么?” 黎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词,最终鼓着腮帮妥协道:“我就是……笨。” 身旁的男人噗嗤笑出声,黎婉见状气呼呼不再理人。 不得不说,这小道士的确有几分本事,能一眼看穿吵架夫妻之间的症结所在,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甚至有位贵夫人抱怨自家丈夫今日冷淡异常,她怀疑对方患了隐疾,故而来问问道长还有没有救。 结果那小道士听后微微一笑,掐指算道:“夫人,您家老爷身上并无隐疾,只是在外另有新欢罢了。” 话音落下,那夫人当场怒而拔下金簪就要戳死那个没良心的男人。 男人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 好一场大戏,杏留和魏刀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津津有味,连自家的两位主子都抛之脑后,兴冲冲地追上前看热闹去了。 黎婉没去凑热闹,反而皱起眉头,踮起脚尖压低声音对着温寂言吞吞吐吐:“那个……子鹤,我有一事要问,你若是不便回答可以不说……” 温寂言伸手拢住她肩膀,把娇小的少女护在深黑大氅之下,语调平稳:“夫人不必忧虑,为夫并无隐疾。” 黎婉:“……” 她还没问呢,怎么就被看穿了! “那你在外——” 温寂言料到她接下来的话直接打断:“我对夫人忠心天地可表。” 黎婉彻底没话说:“……” 也对,温寂言怎么可能去外面偷吃,他连家里的都不吃! 怎么会有这种男人! “我说笑呢。”她讪讪。 黎婉扭过脸继续看这场同林会,继而目光瞥到一道熟悉的蓝衣身影,段敏正神情冷淡地站在一个高大男人的身侧。 那男人五官周正,身量极高,身穿与之相配的湖蓝衣袍,正低声不知与她讲些什么,从他拧紧的眉头来看,应当不是什么愉快的交谈。 男人叹了口气,来到小道士面前,祈求道:“道长,我不想与夫人和离,可她心意已决,你看可还有挽救之法……算我求你了,帮帮我吧。” 小道长睁眼看去:“这位夫人,当真旧情已断?” 段敏满脸不耐烦:“断了。” 男人满脸苦涩,只听那小道士说:“公子,何苦勉强于她?” “我不信……”他捂住双耳,悲痛难言,“敏敏,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啊……你说出来!” 段敏移开目光,咬紧嘴唇:“不爱而已,要何缘由。” “金峰,别执迷不悟了。” 黎婉知晓内情,再看二人这痛苦纠缠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这时温寂言揉了揉她的发顶,目光看着远处两人道:“既然有情,何必要忍痛别离。” “你看得出他们有情?”她讶异抬眸。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段敏分明装得那般无情,若非她早已知晓对方身患不治之症,命不久矣,定然会相信这女子是真心要弃了男人的。 温寂言道:“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看自己丈夫的眼神分明情深义重。” “很容易看出来吗?”她问。 “不算太难。”他平静说。 闻言,黎婉心中“咯噔”一声。 那温寂言是怎么看她的?难怪温寂言洞房花烛夜说什么等你心甘情愿那一天!原来他早就看得出来! 苍天啊,温寂言这种正儿八经言出必行的人,该不会真的要等她爱上他才会圆房吧…… 可她活不长了呀。 骤觉前路一片渺茫。 她一脸牙疼问:“子鹤,我的眼睛……你能瞧出点儿什么?” 温寂言垂首与她目光相视,漆黑深邃的瞳眸意味不明,黎婉抿唇咽了咽口水,却听见男人似笑非笑说道:“婉婉眼睛漂亮,哭起来尤甚。” 太过分了! “谁问你这个了。” 她抬起手想往男人身上捶一下,奈何力气不足,被轻飘飘捏住手腕,腕上银色小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悦耳。 “打不过你。”她噘起嘴巴,“让让我。” 温寂言还未来得及开口,不远处传来噗通一声,蓦地抬眼,竟是段敏晕倒在了地上,黎婉惊呼一声赶忙跑过去。 “段姐姐?!” 先前还执拗冷漠的女子此刻一脸苍白倒在地上,名为金峰的高大男人慌张地把她抱在怀里,满眼惊慌失措。 他嘴唇颤抖着:“敏敏,你怎么了!” 黎婉停在半步之外,她心中纠结万分,不知该不该把真相告诉这个被蒙在鼓中的男人。她心知不该替旁人做决定,可是被欺瞒之人也太过可怜…… 就这么愣愣看着,她说:“要不送她先去医馆瞧瞧吧?” 这时怀里的女子费力睁开眼睛,金峰紧张地揽紧她,带着哭腔:“敏敏,你哪里不舒服?” “我……咳咳,没事。”段敏仿佛一瞬间憔悴下来,“放开我吧。” 金峰紧紧抱住不撒手,执拗道:“敏敏,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生病了?” 围观众人皆安静下来。 大半晌过后,段敏闭了闭眼,语气轻得如同落羽:“万般皆是命,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吧。”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舍不得离开我,所以才狠心要与我一刀两断,好让自己无牵无挂地离开人世?可是敏敏,这对我不公平,你从未问过我是不是会难过,是不是会担忧。” 段敏握紧拳头:“那你要我如何,你还年轻有大好前程,我不想带着对你的爱去死,我怕你忘了我,那还不如先舍了这段感情!咳咳——” 她费力喊出这几句话,几乎力气尽失。 “金峰……情深缘浅,到此为止吧。” 金峰原地失神,片刻过后,躬身将她牢牢抱紧站起身来,目光坚毅。 “我不会放手的,缘分是自己求来的,命说了不算。” “你不要怕,我金峰对天地起誓,此生此世,唯卿一人,绝不相负。” “我们走,回家去看大夫。” 语罢,他大步朝前越过重重人群,抱着此生绝不相负的姑娘离开此地。久久的,阵阵叹息传来。 许是他们的感情太过坚贞不渝,周遭吵架的夫妻们都失了言语,有些默默拽着自家那口子离开,有些则坚定了和离的心,转身就走。 古树之下,竟只余下寥寥数人。 唯独黎婉站在那里后知后觉地掉眼泪,泪珠断了线似的地落,她不知自己为何哭,是感动还是难过?只是心中酸胀,觉得天道不公,竟要让有情人被迫分离。 她这人一哭起来就很难止住,温寂言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前,用拇指指腹轻轻揩去晶莹的泪珠,月亮攀上漆黑夜空,月光洒在二人身上,朦朦胧胧。 “看别人的故事都能哭,还说不是小哭包?” “才说你眼睛哭起来漂亮,你就真给我露两手。” “是不是听话过头了,嗯?” 他语气放得极缓,配合手上轻柔的动作,不像是玩笑,更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在其中。 情绪上头很难抽离,她难过地仰起脖颈,细小泪珠挂在浓密纤长的眼睫,颤颤巍巍,好不可怜。 “子鹤,倘若……倘若有一天我也快死了。”黎婉小心组织措辞,生怕被看出破绽,“你能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吗?” 温寂言格外温柔地抚摸少女柔软的头发,嘴上严肃且无情至极道:“不能。” 黎婉霎时止住抽泣:“?”
第12章 别扭 黎婉懵了,她没听错吧,温寂言居然说不能? “为何不能?”她郁闷。 风过树梢,头顶红绸飘荡夜风中,在这一刹那,全部失声,她屏住呼吸。 “快要死了只能实现一个心愿。”温寂言淡淡瞥了天际的圆月一眼,再度回眸凝视她,言辞恳切温柔,“可是好好活着,我能为夫人实现千千万万个心愿。” “懂不懂?”他轻声笑着,“小哭包。” “嗯……”她垂下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又被一双无形的手抚平。 好好活着,这才是真正的奢求。 …… 离开红仙观后,温寂言带好向老道长求的姻缘符回宫复命,黎婉百无聊赖,干脆坐在院儿里啃起糕点。 回程路上途径陌柳街,买了好些面食点心。 玉食记在京都是出了名儿的,连许多贵族大家也会常常光顾。 去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眼掌柜的桌案,上面仍旧摆着不少佛经,周遭来往客官颇多,想找到前世愿意给她寄糕点的那位贵人还真是有点难。 果然还是得先去找到那个小和尚。 黎婉边吃边盘算着,不知不觉几碟都已下肚,她擦了擦嘴巴,直觉食量好似增长不少。 抬头望天,积云层层叠叠铺满天穹,隐约发亮的日光渐渐西沉,白云浸染朱砂红。 已是戌时。 温寂言该回来了,这念头才泛出,太傅大人就出现于视线之内,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对方步履匆匆朝书房走去,甚至都没往其他地方瞧一眼。 他脸色不大好,这很不对劲儿。 她虽对温寂言算不上了解,却也知他不是个轻易愁眉不展之人。 莫非宫里出事了? 她忙不迭拽住魏刀询问,魏刀只是说与东宫的事有关,细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有人下毒谋害太子不成,竟不知从哪儿派来个小宫女勾引年仅十二岁的太子殿下。 所幸太子殿下防备心极重,并未上钩。等温寂言回宫知晓此事之时,那宫女已被灭口,作为太子的师傅,温寂言生气是难免的。 黎婉心下担忧:“他是怕太子殿下遭遇不测?” 魏刀拧着眉头纠结半晌,最终小声说:“夫人,小的悄悄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我保证。” “主要是这小宫女的死法跟当年将军夫人的死法太像了,尸身浮在御花园池里一整夜,次日清晨才被发现。” 黎婉皱起眉头,她依稀记得温寂言的母亲是在御花园失足落水才去世的,莫非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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