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上车后问:“你陪爹爹饮酒了?” “不错。”温寂言毫无隐瞒。 “以后少喝点。”她道。 温寂言低头瞧她,含笑问:“婉婉不喜欢,那我也换身衣裳?恰好厢内有提前备下的衣物。” “啊?”黎婉总觉得对方笑得颇有深意,傻傻道,“你想换就换,我不介意的。” 等到温寂言真打算脱衣裳的时候,黎婉迟钝的脑子总算是转过弯来,她急色按住对方的手背,眼神微澜:“你、你先别换了。” 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对方真的在马车内换了衣裳,那其他人会怎么想,该不会以为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温寂言低眸凝她,故作疑惑:“婉婉脸怎么红了?” “没、没,我什么都没想!”她急急巴巴捂住脸上红云,“总之,你回府再换。” “好,听你的。” 见他放下手,黎婉才长出一口气。 “话说,你怎么都喝不醉呀?” 成亲那日温寂言宴客之时就饮了不少酒,可他好像并无所觉,全然不似其他男人喝多了就神志不清。原本黎婉还打算哪一日想法子灌醉他,如今看来是没指望了。 她还以为温寂言这种人应当不胜酒力才对。 “军营里打了胜仗将士们就会同饮同醉,父亲为了早做准备,在我幼时就培养我酒量,第一回 尝酒之时,我才不到五岁。” 原来如此,看来温驰大将军是认定温寂言及冠后会从军啊。 “你就没醉过吗?”她禁不住好奇。 “我不醉酒。”温寂言淡淡开口,“却未必不醉人。” 这话意有所指,黎婉一怔,手指不自觉攥紧了怀里揣的红布小包袱。 “怀里抱的什么?”他忽而问起。
第15章 寝衣 闻言,黎婉呼吸凝滞,黎蒙给的一沓佛经她早早就给了桃喜和杏留拿着,她怀里只留了柳嬷嬷偷偷给她的小包袱。她只晓得那是件寝衣,其余一概不知。 要承认吗?犹豫不决之时,对面的男人察觉到她为难的情绪,伸手撩开她鬓边碎发,缓声道:“不想说,我可以不问。” 恰到好处的温柔与体贴。 二人视线相着,黎婉莫名觉得脸烧得更烫了,她磕磕巴巴解释:“不是坏东西。” 男人忍俊不禁:“嗯,婉婉这么乖,怎么会藏坏东西呢。”他咬字之时刻意加重“坏”这一字,语调微扬。 怎么感觉怪怪的?她心里发虚,随意岔开话道:“听桃喜说你不到晌午便到黎府了,今日不用给太子殿下授课吗?” “先皇后祭日将至,殿下每年这时候都会去圣寺祈福敬香一个月,冬月才会回京。” “太子殿下孝顺至极。”她点头。 他道:“故而这个月我可以留在府中多陪夫人。” 哦。黎婉不禁腹诽,光留在府里什么都不做有何用。 想到这里,她小小抱怨:“会陪我一整日?” “那是自然。”温寂言眸光柔和,十分真切地望着她。 随着颠簸停歇,太傅府门口已至,温寂言垂首替她系好白裘,抬起手臂让她扶着下车。 夕阳余晖将散未散,二人用过晚膳,时辰已不早,外面天幕朦朦胧胧捂上一层黑绸,吞噬天光。 晚膳过后魏刀匆匆忙忙来找温寂言,二人便去了书房议事,黎婉索性无事,便将柳嬷嬷悄悄给她的红布包袱拆开来看。 嬷嬷说要她夜里穿上,却没说何时穿为妙,今夜就试试嘛? 她心中犹豫不决,决定先打开再说。 慢慢用手指解开包裹得朴实无华的小包袱,一截青绿色率先露出一角。黎婉脸上泛出笑意,心道柳嬷嬷果真懂她,知晓她爱青色、缃色这类淡雅之色。 抱着期待的心思,一把扯开包袱。 然后黎婉傻了眼。 她悠悠提起轻薄透明的青纱寝衣,怀疑自己的眼睛。 碧青薄纱,飘逸灵动。仿佛没有重量似的,轻得似乎下一刻就要融化于手掌心。 不得不承认,这纱衣做工精细,触手丝滑不已,摸上去软软的很舒服,甚至还有微微弹力,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所制。 可是,这也太薄了! 手一摸,能透出肌肤淡淡的粉色,这能穿吗?好生不正经…… 温寂言应当不喜欢吧。 她眼巴巴端详着这精心准备的纱衣,陷入前所未有的巨大挣扎当中。 穿还是不穿? …… 清心斋内乌木沉香袅袅燃烧,欲图冲淡屋内压抑之气。 温寂言立于书案前,身前宣纸长铺,悬腕执笔。魏刀低头站其身侧为他小心研磨,汇报道:“太子殿下去圣寺祈福,只带了几个心腹。其余的东宫宫人我已找人仔细盯着,若有异动,绝不会让他逃脱。” “找到人以后先别杀,留着我来审。”他用力落下一笔。 魏刀问:“主子心中已有怀疑之人?” “如今太子殿下已不是无知幼童,不仅才识过人,骑射兵法也样样娴熟,并且愈发得圣上喜爱。”温寂言眼神一沉,“见此锋芒,有人就坐不住了。” “除去太子殿下,圣上就只余一个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大皇子。大皇子母妃身份卑微,母家也没势力可言,所以——” “所以主子怀疑俪贵妃?”魏刀问。 俪贵妃一向嫉恨先皇后所出的太子,这些年因圣上的缘故一直隐忍,可是明里暗里的也没少找太子麻烦,若非温氏护着太子,只怕是东宫的日子会过得极惨。 俪贵妃多年无所出,后来皇帝为了安抚于她,便将年满十六的大皇子交由她抚养。不过大皇子并非不懂事的孩童,自然不会与养母过分亲近,二人有名义上的母子关系,却没什么情分可言。 温寂言提笔落墨,道:“俪贵妃跋扈毒辣,我相信她能做的出如此蠢事,却不信她能处理得如此干净。” “此事怕是跟丞相府脱不了干系。” 魏刀敛声屏气。 俪贵妃乃是当今丞相亲女,因畏惧她母家势力,纵使现在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是淑妃娘娘,也无人敢怠慢于她。 给东宫太子下毒一事,若是宫里妃嫔干的,那叫残害皇子,倘若牵扯上丞相府,那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 倘若大皇子登基,必然会被外戚把持朝政。 夺嫡与欲图篡位可是两码事。 “可是俪贵妃忍了这么年,怎么会突然下死手?就算皇位真的传给大皇子,一个生母一个养母,她怎么可能容忍出身微寒的孟昭仪与她平起平坐?”魏刀疑惑不解。 “这便是蹊跷之处。”温寂言点头。 魏刀不敢吱声,目光扫过宣纸,看见温寂言在雪白宣纸之上留书一字,力透纸背,是个“沉”字。 不知是沉心,还是沉气。 他只做没看见。 温寂言写完便撂下笔,扭头望去,窗外天色已晚,他对魏刀说:“东宫那边盯紧。我回房歇息,你退下吧。” 魏刀啊了一声,没经思考脱口而出:“主子你成亲之前都歇得很晚呀。” 随后收获自家主子冷冷睨过一眼。 温寂言扬声:“你嫌差事太少是不是?” 闻言,魏刀怂道:“属下多嘴。” “属下告退。”他拔腿跑得飞快。 …… 撵走魏刀后,温寂言缓步朝卧房走去。 夜凉如水,一路月光随步移,转眼见到卧房灯火明亮,比银辉多了几分温暖意味。 他伸手推开卧房门,“嘎吱”一声,踏入房门,见到床榻之上一娇小身影疾速藏进大红锦被之中,只留了个惊慌失措的小脑袋在外。 榻上少女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结巴道:“子鹤,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连声调都扬了几分,想必是真的很慌。 温寂言眼底兴味翻涌,轻声道:“自然是怕婉婉一人孤单。” 黎婉趴在被窝里,只敢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瞅着他:“你……能不能再出去一下。” “嗯?”温寂言挑眉,“这是何意?” 她看起来快要哭了,语调微颤:“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要换衣裳!” 温寂言轻声笑出来:“原来如此。婉婉,你我夫妻何必拘礼,若真不想我看,我闭眼不看便是。” “这不是看不看的问题……”黎婉像是朵儿蔫了的花,委屈巴巴的,“我、我。” 屋内沉寂片刻,少女瘪瘪嘴缩在被窝,太傅大人身姿如松立在床侧,两人悄然对视,如此僵持。 最终,黎婉狠心咬牙道:“子鹤,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温寂言坐到床沿,凝视着她:“乐意为夫人效劳。” “那你不许取笑我。”她可怜巴巴说出这句,强调,“绝对不许。” “嗯,不笑你。”他应承得痛快。 黎婉深吸一口气,慢吞吞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温寂言眼睛微眯。 她穿上了柳嬷嬷给她准备的寝衣,浅绿薄纱贴在她柔软白皙的每一寸肌肤之上,因布料透明的缘故,在烛火之下,能清晰可见漂亮的肉粉色。 凉飕飕的。 她感觉有道目光在她身上游移。 黎婉羞得不行,蜷了蜷身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声道:“我……脱不下来了。” 声音软软糯糯的,像只做错事的猫儿般在主人面前窘迫难当。 欲盖弥彰地捂住胸口,扯住半边被角遮住,若隐若现的,格外引人遐思。 她没骗人,是真的脱不下来了。在温寂言进来以前,她就扯了大半天都脱不掉,急得她差点哭出来。也不知柳嬷嬷从哪儿买的,莫不是上了当。 温寂言正要开口,黎婉羞恼道:“不许问。” 不许问她为何会穿这个…… “好,我不问。”温寂言向她伸手,道,“过来。” 黎婉傻傻看着朝她伸过来的手臂,一时间怔住,他什么意思?为何要她过去……难不成温寂言真的好这口?! 她大着胆子靠过去,直至整个人半倚在他臂弯之中。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顺着她的窄腰抚摸,密密麻麻的酥软感霎时传遍全身,从前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儿,她禁不住一抖。 有点痒。 温寂言低声附在她耳畔安抚:“别紧张。” 她连忙点头,心中翻江倒海,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她想,温寂言什么意思,是要跟她圆房嘛…… 忽而又有点莫名其妙的难过,分明朝她的心愿在进行,可她又没那么开心了……非得脱了衣裳才愿意,男人果真都一样吗? 抵得住她的脸,却抵不住身子。 在她出神间隙,男人的手在腰际抚上她脊柱,顺着清晰的凸起往上摸,难以言喻的奇妙触感源源不断传递。直至那双手停留在她肩膀,凉凉的,很轻,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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