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尚书起身,难看的脸色上硬挤出笑容:“成公公说的是。”他一边笑一边和成莱说话,将他慢慢迎了出去。 成莱走了,而成翠院里的人,却成了一锅粥。 “陆衡清,你听见了吗,你入本小娘的梦了,你还设计让圣上下旨给本小娘,让本小娘跟你成婚,”蒋怜还在一旁昏沉着,对陆衡清道,“你可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我蒋灵思,是绝对不会嫁给你这么个乖乖小公子的,你快从我的梦里出去!”说着,蒋怜就开始推陆衡清。 “子遥!”戚砚明他们很快上前来,把蒋怜和陆衡清分开。 “子遥,你还好吗?”苏誉心马上问陆衡清。 “子遥……”陈雪妩在一旁看着他,眼泪都快要出来。 “子遥,你……”方远梁也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都看着陆衡清。 只有陆衡清,没有看任何人。 他神色苍白,两眼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过了许久,蒋家大夫人彻底弄清原委,过来寻他商量,他才缓缓起身,既没有看蒋家大夫人,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注视地板,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他跟着蒋夫人走了。 …… “子遥,你可千万不能答应这桩婚事,这明明就是圣上看错了人,都没问清楚,就糊里糊涂给你定下了!” “那个蒋怜是怎么跑到蒋昀池的房间去的,真是奇了怪了!” “可那蒋昀池又为什么消失了,这蒋府到底是在干什么!” “无论如何,子遥,你绝不能娶那个蒋怜为妻!我们一起去,帮你和圣上说明,请求他退回旨意!” “是啊子遥!我们把事情原委都跟圣上讲清楚,把婚退了!” “我也愿意去!” “我也是!” 苏誉心、戚砚明、方远梁都同仇敌忾这么说着,就连陈雪妩,也答应这么做。 蒋府清冷的凉亭中,陆衡清坐在雕花木凳上,望着不远处的一方才露尖角的荷塘,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唇色发白,一阵初夏的风吹过,让他两鬓的发飘起,竟让人看出了些萧瑟。 “圣上,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么。”过了许久,陆衡清哑着嗓音开口。 “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可以呢。”戚砚明马上道。 苏誉心也道:“是啊子遥,你都没尝试过……” “天子一言九鼎,”陆衡清打断他们,“哪怕犯错,若非万不得已,不会断然改正,古来便是如此。” “可,”戚砚明想了想,又道,“圣上那谕旨上写蒋怜是蒋府女儿,但蒋怜本就不是啊。” “想要成为蒋府之女,只需蒋府点头承认便可。”陆衡清又苍白道。 “可若按你这么说,那不就没有路可走了吗,”苏誉心又道,“子遥,连你也不争取,那受罪的也是你啊。” “是啊子遥,那蒋怜是什么人,江南小乡县出身,且不说出身与你天壤之别,那性格呢,课堂上不尊师长,扰乱秩序,目无纲纪,甚至还置廉耻礼仪于不顾,这种女子,就是寻常人家,都不会想娶,更何况你呢,你娶她,那不是天大的笑话!”戚砚明又道,“子遥,此事就算胜算小,你也必须要争啊!” “子遥,这是大事,关乎你终身幸福,你既然真不愿迎了那蒋怜进门……”方远梁也忍不住对他道。 “子遥……”陈雪妩已经开始落泪。 陆衡清岿然不动。 他没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看着那片初夏荷塘,眼里没有什么光色流转。 “此事无解,”最后,他终于开口,只低声喃喃,“只怪我命数不济。” * 蒋府内院。 “老爷,这算是什么事!这婚事万万不可,我们好不容易给昀池挑的全京城最好的人家,怎么能让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占去了!”蒋大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悲怆。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蒋尚书一脸恨铁不成钢,“当初昀池跟那山野僧人来往不清,我便叮嘱你看紧她,若不是她放不下偷偷私会,还能出如今这档子事?!” “可昀池那日去,就是打算跟他僧人说清楚,了却缘分,谁知,谁知那野丫头非要爬我们昀池的院子,假装我们昀池,都是她,都是她的错!”蒋夫人哭得更厉害了。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圣上懿旨下了,点名道姓要那个蒋灵思,他微服私访到过咱们蒋府,成公公那日见到蒋灵思如此亲切,想必圣上定也见过她,天子下旨不可改,你说,如今还能怎么办?!”蒋尚书越说越气,最后几乎要吼出来。 他声音大了,蒋大夫人哭得更厉害了:“那怎么办啊……我们好不容易帮昀池找了户这么好的人家,到手的鸭子,怎么能便宜了那乡下丫头!” “还能怎么办,你去找圣上说,说他下错旨了,让他收回成命,你看可能吗?”蒋尚书又道,“天子谕旨,就算错了,他也不可能承认,你我还能怎么办……” “老爷,那你意思不会是……” 蒋尚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此事无可更改,料想相国大人那边也是明了,为今之计,只有……” 他顿了顿,似不愿做决定,却又不得不道:“先将那蒋灵思认作女儿,然后按照圣旨之意,风风光光,嫁了吧。”
第9章 陆府(1) 六月初十,盛夏,忌安葬、入殓、迁居,宜嫁娶。 京城整条青阳街都是喜乐之音,百姓们挤满了整条街道,都看着风光无两的吏部尚书府上的小姐出嫁,整条街上红的耀人眼一箱箱喜礼被装点华贵的马车乘着往吏部尚书府去,因院试与殿前之试出类拔萃而金榜题名,即将赴往翰林院的相国府三公子陆衡清,正着一身绣纹精巧华贵的新郎官红喜服,驾马走在长街正中,面无喜色,只漠然注视着前方的路。 “子遥……”混在人群中的陆衡清的友人们,此刻也是痛惜万分。 “他多少年来都是朝中弟子典范,好学上进,博学多闻,所有人见了都是赞不绝口,殿前之试也是颇受赏识,如此翩然才子,为何要沦落到,与一个市井野女成婚。”苏誉心看着陆衡清挺拔而去的背影,喃喃。 “子遥这命啊……”戚砚明也不知该说什么。 “一定有办法的,”陈雪妩擦了擦眼泪,“他与那蒋怜,无论出身家世,学识品性都相差甚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琴瑟和鸣,子遥日后,定能……” “雪妩,”方远梁打住她的话,“毕竟是大喜之日,如此说……” “这算什么喜,”苏誉心又道,“雪妩没说错,他二人定长久不了,子遥肯定不愿,你们真以为那蒋怜就愿意了?没听说吗,自打她得知自己要成婚,把蒋府上下搞得鸡犬不宁,几次三番逃跑,最后听说还是蒋尚书亲自带人把她从赌场抓回来,直接关了禁闭,到了今日大婚,才绑着开始帮她收拾,听说今日他们还要给那蒋怜喂药,让她乖乖的。” “什么,那蒋怜的疯劲,竟到了如此地步吗?”几人听完苏誉心的话,骇然。 “所以说啊,”苏誉心叹声气,“那蒋怜若是进了陆府,估计只能变本加厉,子遥又是那极重礼仪教养的人……如此一看,往后子遥的日子,不会好过。” …… “放手!给本小娘放手!本小娘就是死了!也不可能嫁人!本小娘这辈子就要逍遥快活,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嫁!”蒋怜已经被推到了轿子门口,却怎样也不愿上轿,她挣扎起来力气颇大,三个丫鬟都拉不住她。 最后还是蒋张氏过来了,合力将她往轿子里一塞。 “蒋怜,你给我听好了,这都是你闯下来的祸,当然都有你来负责,去了陆家,你给我好好表现,装也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事已成定局,若你再如此粗鲁不堪,那陆家将你休了打回蒋府,蒋府的人,必要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蒋张氏掐着蒋怜的手腕,用力把她按在轿子里。 蒋怜一边挣扎一边像只吃人的小狼恶狠狠道:“呸!你做梦!蒋府就算要惩罚,跟我有什么关系,倒霉的也是你!我告诉你张云翠,我蒋灵思这辈子最做不来的就是贤良淑德,什么去陆家装样子,我打死也做不到,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装不了贤良淑德就把你那一身狐媚子本事使出来,给我把那陆衡清勾引到手抓紧了!不管怎样,你若是被退回蒋家,我要你好看!”蒋张氏说着,和其他丫鬟合力,掰开了蒋怜的嘴,给她喂下一颗药丸。 蒋怜听得气炸,还想再对蒋张氏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了。 甚至连动,也动不了了,僵在那里,任人摆布。 到此,蒋张氏才松了一口气。 这药丸药效最早都能维持到今晚婚礼结束,蒋怜这次,是无论如何,也闹腾不了了。 这次成亲非常顺利。 陆府上下所有人都绷着脸,有条不紊地推进者成婚的所有事宜,蒋府的人都一脸愧疚,话音中带着愧疚,行动上又显得拘谨卑微,陆衡清本人没什么表情,神色里也没什么光芒,按照以往的结亲方式,接了蒋怜的轿子,穿过两边挤满看热闹百姓的大街,将她接回陆府,而后就是拜堂成亲。 蒋怜的轿子放下,他姿势标准地将蒋怜扶出,看着她躯体僵硬地跨了火盆,二人又一起往陆家正堂走去。 正堂上,陆家家主陆相国和陆家大夫人,蒋家家主蒋尚书和蒋家大夫人,看着这两个穿着大红喜服的年轻人,听着礼仪高喊拜天地,全然都是一副冷淡,憋屈,又带着沧桑的模样。 蒋怜四肢僵硬,拜堂全程都由旁边的小丫鬟帮助,陆衡清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看对面的新娘子一眼,只安安静静跪拜。 成亲仪式进行得很快,几乎到了最后一步。 蒋怜被送回了房中,披着盖头坐在喜床上一动不动,陆衡清不在,按照惯例,他要去应付屋外前来吃酒道贺的亲朋好友。 蒋怜不知在喜床上坐了多久,她盯着窗外,看着那快要满了月亮,一滴眼泪流下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擦。 然后突然发现。 天哪!她能动了。 蒋怜马上把胳膊抬起来,用自己的手去擦泪。 很轻松,很自如。 她真的能动了。 她马上摘掉头上碍事的盖头,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整个喜房才展示在她面前。 这房间很大,里外两间,里间用的全是上好的雕花梨木家具,一张喜床上放的都是绣工精美的远洋喜被,旁边的桌上地上还都摆着一盒盒打了红结的喜食喜礼,整个房间也都装点得红盛,看起来……的确是有钱人家才有的规格。 蒋怜又往外间看去,这才发现外间有一张书桌,桌旁一整面的书柜,密密麻麻放着许多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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