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沈国海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沈国山哪能不知这三弟在想什么,却也不戳穿,而是目光凝重地注视着沈宁。 “沈宁,本将问你,你怕死吗。” “孩儿不怕!” 沈宁单膝跪地,双手拱起。 “作为女流之辈,你羞耻吗?” “今世为女子,孩儿……”她缓缓地抬眸,一字一字道:“三生有幸,若有来生,孩儿还要为女子。” “沈家儿孙,最高之荣耀,当如何?” “战于疆场,至死方休,不愧对列祖列宗,不愧对君主和百姓。” “沈家,不出逃兵,记好了,可以死,不能逃。” “孩儿沈宁,谨记父亲教诲!” 沈宁颔首时,朗声道。 嗓音响彻习武场,端的是骨子里向死而生的不羁。 沈国山欣慰而笑,轻颤的手拿起了斗篷。 “哗啦”一下。 暗红织金斗篷,在细雪如画的半空,划出了凛然有力量的弧度。 他将斗篷披在了沈宁的身上,为沈宁系好斗篷。 “麒麟斗篷,先皇所赐,穿着它,走你该走之路,做你该做之事。” 说着,便又把冬暖夏凉色调通红,还雕刻着麒麟图腾的玉佩,放到了沈宁的掌心。 “唰。” “唰。” 但见三千府兵和沈家影卫齐齐动作整齐划一地朝一个方向单膝跪下。 “吾等,见过新主。” “……” 不约而同的低喝之声,犹若雷霆。 沈国山仰头望天,意味深长地道:“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好好记住,这个新年。” 明日—— 沈从武目光一闪,记住了这个关键信息。 第253章 沈国山,你又要做什么掉脑袋的事了? 沈宁沉了沉眸,眼角余光淡淡地扫过堂兄沈从武,旋即低下头颅,不动声色地回答父亲的话,“新年之际,孩儿沈宁担起重责,莫不敢忘父亲今日武场之话。” “好。” 沈国山眼睛湿润。 “和府兵影卫熟悉下,傍晚便准备入宫,习武场,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话音落下,眉目沧桑的沈国山,望向了长兄沈国祥和三弟沈国海。 “老大,老三,堂内热好了酒,来喝一喝?” “说起来,你我兄弟三人,许久未曾屈膝喝酒,长谈天下事了。” 沈国祥抬手甩袖,负于身后,淡笑着走去。 沈国海撇撇嘴。 他不喜喝酒,喝酒伤肝,肝通元气。 短命的事他才不做。 下一刻。 沈国祥与沈国山,一左一右拖着他便去了堂内喝酒。 沈宁抬眸看向习武场外,被拖走的三叔,一脸的生无可恋。 许是发现沈宁在看自己,便狠狠地瞪了眼沈宁。 沈宁不可置否地耸耸肩,那轻描淡写的模样,叫三叔又瞪了她眼。 “宁小姐,恭喜恭喜啊。” 沈家的部分人,蜂拥而前,数月前沈宁回府时用来说尖酸刻薄之语的嘴,而今满是祝福恭贺的喜气洋洋之词。 沈宁镇定地迎合,保持着一如既往梳理冷淡的距离。 堂内,窗明几净,山水画泼墨勾勒,典雅韵致。 打开盖,便溢出了热酒的香味。 闻上一口,就已自醉。 “自小如此,还是国山这里的酒好喝。” 沈国祥笑道。 “别卖关子了。”沈国海打了个哈欠,“沈国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沈国山看了眼三弟腕上的佛珠手串,忽而问道:“大燕先祖不信佛,追求道教之说,认为从西方引来的佛教,俱是谬论,你便不怕佛祖不护你?” 沈国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脸上的表情仿佛在手沈国山这厮是个没文化且还不懂变通的榆木脑袋。 在两位兄长的注视之下,便见这已经年迈的沈家老三,从宽大的灰色袖袍里边掏出了一方叠好的护身灵符,又拿出了一个道教长命锁,骄傲地对着两位神情颇为呆滞的兄长,露出了此生中难得一见的得意笑容,哼哼唧唧道:“佛祖要供奉,道教也要跟上,这个不灵那个灵,多条后路总归是好的,你们啊,就是太迂腐了。” 沈国山:“……” 沈国祥:“……” 这位三弟,竟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双修佛道? 再者说来…… 多条后路,是这么用的吗? 如今望着自鸣得意的沈三弟,两位都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沈国海妥善地收好了自己的护身灵符和长命锁,双手拢袖,望向了沈国山。 “说吧,你又要做什么掉脑袋的事了?” 沈国山闻言,嘴角猛地一抽。 “酒快冷了,喝吧。” 说罢,提起酒壶猛地喝了一大口。 三弟狐疑地瞅着他。 每当沈国山要去做些天雷地火“坑害亲人拖累朋友”的事情,就会找另外两兄弟来喝酒,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依旧的老套,不知搞点新花样出来。 沈国海拢袖的双手撑在光滑的檀木桌面,上身前倾,伸长了脖子凑过去,问: “难不成,你在外面有女人了?被郑蔷薇给发现了?” “噗嗤。” 沈国山还没吞入咽喉的一口酒,猛地吐在了沈国海的脸上。 第254章 太子府,后院处 满脸酒水的沈国海,麻木地闭上了眼睛,嘴角随之抽搐了好几下,方才面无表情且无语地睁开灰浊的苍眸。 “咳。” 沈国祥低咳了声。 “国山若能做出这等事,弟妹还不得把他给劈了。” 郑蔷薇虽说在深宅后院掌管府邸,不如年轻时的意气风法,胆敢纵马骑进雁北行宫的,大燕也没几位。 且不说能生出沈宁那般女儿的母亲,又能差到哪里去? “说来也是。” 沈国海一边用帕子擦拭掉了酒水,一边点头应,眼里是深深地忌惮。 早年间。 他跟郑蔷薇万般的不对付,硬是被那郑蔷薇给揍得服气,至今想起来彼时风风火火的郑蔷薇,都觉得臀部有点儿生疼。 “国山。” 长兄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和小宁今早入宫,午时又去太子府有关?” 沈国山默然不语。 长兄见状,心中有底,知是八九不离十了。 沈国祥与沈国山兄弟两人,一文一武,武将接连出战神,文官自都是乍然好听毫无实权的挂职,按时领一笔丰厚的俸禄罢了。 这也导致大房的人,想要在沈家争权,为的就是崭露头角,日后在大燕才有立锥之地。 “又是北幽的事吗?” 沈国祥再问。 “嗯。” “果然如此。” 沈国祥叹了口气,端起酒杯猛喝了口。 “不说了,喝酒,我们兄弟三人,争吵却也互相陪伴了一生,如今都是有孙子的老人了,是该静下来好好喝一杯。” 沈国海听得这话,登时就恼了。 不说了? 怎么就不说了? 他还没听明白呢。 “北幽的事不是结案了吗?” “沈宁今早去皇宫,不是去谄媚皇帝么,跟北幽有什么关系。” “她去太子府做什么,不怕被皇帝认为是结党营私?” 两位兄长不搭理喋喋不休的他。 话都在酒里。 岁月愁亦稠。 沈国海郁闷得很。 回回都这样,说话说一半,他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 酒过三巡。 沈国山落下酒壶,忽而问:“听说,从武近来和三皇子,走得很近?” 沈国祥眉头紧皱,面露不虞。 “是有这么回事,我已经告诫他了,他到底是沈家子孙,虽有私心,但不会乱来,你安心便是。” “但望如此,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沈国山长长喟叹了声,随即饮尽杯中温热的酒。 似是如芒在背般,下意识地扭头。 一侧目,就看到沈国海如小孩般暗自恼怒地瞪着自己。 许是被当场捕捉,沈国海悻悻地收回了眼神,飘忽地望向了窗外的景致。 …… 习武场。 沈宁说了一下有关于今晚宫武宴的事,便都已散去。 “从武阿兄。” 沈如玉喊住了沈从武,“我那里到了你喜欢喝的茶,要去喝一杯吗?” 深秋那会儿,沈宁休夫回府,她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而今沈宁飞黄腾达,又在府中当权,她还真怕沈宁的打击报复。 沈从武脚步顿住,目光上下扫了眼沈如玉。 “如玉阿妹,听说你昨儿去见兰贵妃的时候,受了冷待?” 沈如玉的面色微冷。 她和九皇子有婚约,作为未婚妻,年二十九会和京中一些女眷去后宫。 以往兰贵妃对她不冷不热,而今更是冷淡疏离了。 她也很清楚。 沈家水深火热,牵扯北幽的事情。 几次三番闹出大动静。 兰贵妃就更不喜欢这个准儿媳了。 “贵妃待我很好,怎会冷待。” 沈如玉皮笑肉不笑。 “行了,都是一家的人,何必逞强。” 沈从武道:“如玉阿妹,何必总想着九皇子,九皇子对你从来都不上心,只是有个婚约之名。你若实在难受的话,今晚宫武宴上,我会去找九皇子谈谈。至于茶就不喝了,我现在还有事。” 不给沈如玉说话的机会,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府邸,乘坐马车七弯八拐地绕了几个巷子,方才进了太子府的后院。 第255章 不可爱的东西,还是死了好 后院,早便有颀长挺拔的身影似是知晓沈从武会来般,等候已久。 “三皇子。” 沈从武见到三皇子的一霎,登时毕恭毕敬地行礼。 “今日除夕,不必多礼,席间,可就等你了。” 太子府的流水席,依旧是沈宁先前遇见的那一拨人。 只是来府邸的,由她变作了沈从武。 沈从武身材高挑,但知自己身份,时刻都保持着做低伏小的态度,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从武兄。” 太子爽朗坦荡地喊了声,旋即张开双手,迎上前如亲兄弟般抱了下沈从武。 沈从武当即受宠若即就要跪下,“殿下,这可不敢当……” 太子一把将他扶住,“朋友之间,何须多礼,来,坐。” 且边走边问:“阿宁来时,可就比你懂事多了,不似你这般拘束不自在。听闻老将军在今日,把沈家主权交给了阿宁?” “阿宁承蒙圣眷,又得太子和三皇子的青睐,虽是个女流,但也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再加上我那三叔,从前就喜欢阿宁,若非阿宁出嫁得早,这主权只怕是早便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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