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沈将军嫁做人妇,独守空房三年之久,没学到为妇之道,倒是练就出了一张巧嘴。”林使臣阴阳怪气的腔调惹人恼。 蓝连枝心疼地看向了沈宁。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世上万般事,都可道寻常。 女子也可刚正烈如火。 但这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都难以承受男欢女爱的旧事,是相伴一生的耻辱,如跗骨之蛆,不断骨,难以消,若断骨,人便亡,空余贞洁之名传后世罢,却无人知个中艰辛如地狱十八层! 鹿台的角落。 燕月璃眸染悲伤。 侍女忧心:“公主。” 燕月璃叹道:“当一个女子无懈可击的时候,便只能来诋毁她的婚事,羞辱她不守妇道,以此来扳回一成。” 风雪中,侍女护着公主,听得半懵半懂。 “但他们未曾想到过——” 燕月璃眸底逐渐地浮现出了笑意。 她凝望着宫武宴上最炙热的太阳。 一字一字道:“一个女子的征伐之路,能够走向无懈可击,便是从不守妇道与男欢女爱的血海走出来的,敌军的刀砍不断她的骨头,流言蜚语杀不死她。” 燕月璃微笑着。 如流珠破碎,又如甲胄铁衣之坚韧。 …… 林使臣嘲讽写在脸上。 沈宁神色如初,不卑不亢。 “沈某谓之大燕,如沧海一粟,荒漠尘埃,不足为道。我大燕自有人才出,而与林使臣交谈,本将,一人,足矣!” 三言两语,便如横穿百万雄师取敌军首级的穿云之箭,贯穿龟裂了林使臣自诩足够完美的话术。 几番言谈下来,林使臣面露凝重之色,正视沈宁。 他此次前来大燕,自有代乾天国主探虚实的想法。 来的途中,听到过关于沈宁的种种传闻。 而只有亲眼见到,与之切磋,方才知晓此人的厉害。 既可孤军破城门,执枪杀叛军,亦能妙语连珠,口齿铸铁壁! 大燕有此能人,来日必会成为与沈国山不相上下的劲敌。 不得不防之。 好在。 大燕储君没个脑子,非要对付沈家,他不过草船借箭,又卖储君之人情,也可消沈家之威风,何乐而不为,只可惜碰到了沈宁这么个话术比他还天衣无缝的狠茬,叫他颜面无光,回到故国定少不了一顿批。 “智勇双全沈将军,林某佩服之。” 林使臣扫了眼旁侧的皓月追星,负手而立,高抬起下颌,掐尖了声调的同时,拖长了尾音。 “可惜这追星皓月弓,现于新国,必要尝试,否则会给大燕带来厄运。” 说到这,他故作深沉的一顿。 看了看面色发沉的元和皇帝,好似瞧不见那雷霆愠怒。 林使臣面朝元和皇帝,双手拱起弯下了腰,端的是毕恭毕敬。 “事关大燕之国运,外臣不得不说出,否则日后引得天灾人祸降临大燕,外臣岂非成了千古罪人,此乃万万不可的。 圣上,且不说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偌大的皇朝,难道就不能出现一人,为国争光,外臣实乃遗憾失望之。” 林使臣这一招,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须知—— 若有孕女子,来见证追星皓月,恐难两全。 如被杀死腹中孩子,一尸两命,便有损国运,九族反而是大燕江山的罪人,林使臣和乾天国毫无责任可言,只因祈福之说由天定,天定之局为玄学。 却也实难拒绝。 只会被诟病大燕自知国运寥寥无几,便不敢捧这皓月追星。 而那林使臣,为了证明追星皓月的厉害,便拿过箭矢,直接对着自己的咽喉穿过去。 “啊!” 不少未出阁的少女吓得花容失色,低呼出声。 林使臣无比用力地猛然一插,握箭的手都撞击到了拳头上,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沉闷声响。 然—— 空气中未曾出现血腥的味道。 林使臣把手松开。 箭矢贯穿脖颈的前后。 他却对着四方笑,只让在座的众人,头皮发麻,顿感恶寒。 瘆得慌。 元和皇帝面色大变。 楚皇后下意识地攥住了凤首椅把,险些失态。 饶是母仪天下,也难以接受此等堪称惊悚的场景。 林使臣又对元和皇帝行礼,方才娓娓道来: “皇上,外臣粗心,适才忘记说了,这追星皓月上,有武帝国主的提名,自是好物。列国俱知,武帝国主, 威震大疆以西,坐镇山河,天之庇佑。” 武帝国乃诸国之首。 对于列国而言,是极大的威慑力。 而列国帝王,俱为千岁。 雪女城主,武帝国主,才称得上是万岁! 林使臣话说至此,大燕不得不派人应对。 一道道目光,顿时看向了虞欣。 虞欣垂眸,手掌轻抚隆起的腹部。 阿钰说的没错。 这上京,水很深。 此番来,不是归家,是入龙潭,也进虎穴。 但不得不来。 这偌大的家,不能只沉在阿宁一人之肩。 作为沈家儿郎,要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若要她拿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和自己的命,去换沈家阿宁。 她愿意。 但问题在于,到时候孩子没了,她没了,沈家也会被株连,永不得安宁! 那侧—— 蓝连枝腾地一下站起。 蓝鹰侧眸,怒视蓝连枝。 蓝连枝看了眼沈宁,随后目光坚定地看向了元和皇帝。 她愿装作身怀六甲的女子,承这皓月追星箭,可解此局! 第267章 蓝连枝愿为沈家赴一回死 她乃两国公主,若死于追星皓月,众说纷纭,难定乾坤,林使臣难以说是大燕、西齐何家国运之差,且不用因此祸害到家人。 她漂泊异乡,身成公主,心却在流浪,何处都是家。 蓝连枝深吸了口气。 她还贪恋尘世,无法淡然到直面倒数将至的死亡。 而当她侧目望向鹿台演武之地的沈宁,好似劈开混沌般,找到了为之坚定的方向。 沈宁与之对视,眸子紧缩。 她自是清楚蓝连枝要做什么。 蓝连枝和顾景南的事,发生在去往北幽城的前面。 如若腹中假儿,是顾景南的孩子,实在是不现实。 唯一能自圆其说的,便是吕春等人的糟践。 沈宁心口猛震。 蓝连枝眼睛微红,遥遥相望,无声地笑。 沈惊风蓦地看了过去—— “永安……” 沈宁的话才刚出喉咙。 就见蓝连枝朝向了元和皇帝,行礼之时用尽全力湮灭了沈宁的话,高声道:“连枝作为燕齐的永安公主,既享公主之荣华富贵,亦有公主之职责所在,永安毛遂自荐,愿试一试这皓月追星。” 此声出,鹿台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蓦地看向了蓝连枝这半路杀出来的不速之客,半眯起了眼睛。 三皇子面色阴沉。 蓝鹰微垂着睫翼,紧攥酒杯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酒杯承受力道裂开了几道缝隙。 经过这段时日的铭心刻骨,他愿以为皇妹有所精进,会成熟理智许多。 她还是她。 没脑子的蓝连枝。 自小娇生惯养,父兄疼爱。 便将这天底下任何人的情谊,都视作弥足珍贵的宝藏。 为顾景南是如此。 为沈宁,更是如此。 蓝鹰咬紧了后槽牙,眼睛通红,猛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皓月追星有雪女城主的提字,列国之中,何人敢在此宝前放肆? 乾天国林使臣料定如此,方才胆大妄为,肆意挑衅,毫不知收敛。 而旁人,纵知深意,也只得在这夹缝的艰难处境之中,硬着头皮对局。 “永安,你何时有了身孕?” 明华公主大声问:“你与顾景南的那些事,上京城民耳熟能详,去了北幽生死一线,还能保住腹中孩子,莫不是怀了个哪吒?” 她厌烦死了这个蓝连枝。 还想看沈家出事。 蓝连枝这般一搞,还有沈家虞欣什么事? 元和皇帝看见蓝连枝站出来,虽说喜怒不形于色,但眼底深处有暖意,看向蓝连枝的眼神也柔和如水,哪知明华会当众戳破。 蓝连枝眼睛赤红如血,爬满了红丝。 婚前苟合,是她此生最大的痛。 沉舟侧畔过不尽千帆,回首望去,是满目血腥的疮痍。 她定定地望着明华公主。 随即动了动唇,一字一字开口。 “谁说,孩子是顾景南的了?” 话音落下,她笑了。 眼睛红上又红。 东方寒在演武之地,抬起头来,望向了宴席里直立而起的两国公主。 经过一系列的接触。 他清楚。 蓝连枝此般是为沈家。 而蓝连枝的话,又在宫武宴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窃窃私语。 纵是武堂的学生们,都忍不住互相交谈,猜测蓝连枝的父亲是谁。 刘安河双手拢袖,老神自在,一副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模样,轻哼了声,“这还用想,定是在北幽城和叛军在一起的时候……” 据说,沈宁是在叛军手中救下了蓝连枝。 焉能知晓,于此之前,是否糟蹋过了。 贵为公主,又是北幽战士,即便发生不可描述的事,哪会宣之于众呢,若不是乾天国林使臣的皓月追星,哪能逼出永安公主? 沈宁咬牙切齿,脑子里千头万绪,只为捋出能救沈家和蓝连枝于水火的一条线。 她对蓝连枝淡薄,并未有过很深的情谊。 只因二人相识之初,是因顾景南。 但—— 北幽城外,蓝连枝并未远走,而是与她同行,背水一战。 雁北行宫的高台。 蓝连枝并不知那些阴谋算计,却是不顾一切,为沈家出头。 大年三十,宫武宴,蓝连枝愿为沈家……赴一回死。 沈宁的心,从不是石头。 她隐忍着沉痛和愤然地看向了太子,肃杀绞动在胸腔脏腑,如火山迸发的前夕。 虞欣眸光涟漪,错愕地望着蓝连枝。 起初。 作为沈家二嫂,她明知归根究底错在顾景南,但止不住厌恶蓝连枝。 总想着若非此人,沈宁便能与顾景南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哪怕昔日的鹰,甘于后院相夫教子,平淡一生,细水流长,又何尝不是一桩好事呢? 虞欣缓缓地垂下了浓密漆黑的眼睫。 一行清泪,自眼梢边往下淌。 沈钰揽住妻子,沉了沉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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