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可是有话要说?” “如玉,关乎三叔之事,我想,有必要跟你说一些。” 沈如玉微微睁了睁眸,迷惘地看着堂姐,不知所云。 沈宁将沈国海早年在雪女城与张霁之间的事情道出。 如玉是三叔的亲生女儿,此事多少算是一种扎心的刺激,知晓隐情的人都不会告诉沈如玉,现下张霁无端造访,有备而来,沈如玉和沈国海之间又有着长年累月的隔阂,便不得不说。 “咔哒。” 沈如玉睁大了眼眸往后退去。 背部碰到柜子,装饰用的青花瓷器掉了下来。 沈宁快步上前,一手接过瓷器。 “如玉,三叔,脑子不好,这不怪他,曾经我对三叔颇有微词,但他遭受过刺激和挫折,还失去过一段记忆。” 沈如玉不言,竭力地睁大着发红的眼眸,水雾凝聚成珠,两行清泪便如掉线的珠玉般流淌,哪怕亲耳所闻,也不敢相信这等事。 张霁有断袖之癖,名闻列国,还是个歹毒病态之人,擅长用一些非人的手段去折磨俊美的男子。 沈如玉难以想象,父亲年轻之时在雪女城究竟经历了什么,回来后才会又疯又巅。 “还有一件事。” 沈宁不打算瞒着,决定如实相告,“三叔并非是父亲、大伯兄弟三人之中最为平庸的一个,相反,他文武双全,远超父亲和大伯。只是祖父属意家父为下任家主,便废了三叔的武学根基。如玉,关乎此事,作为沈国山的女儿,我很抱歉。” 这件事,鲜有人知。 这个冬日,京师乃是非之地,沈家摇摇欲坠。 从理智来讲,她不应该把此事告诉沈如玉。 但于感性而言,她希望沈如玉知晓真相。 沈如玉如遭雷击般,泪水簌簌而落,许久都不言语。 她痛苦又万般的委屈,且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宁。 “沈宁!” “你知道,我曾经有多羡慕你吗,你拥有那样的一个父亲。” “我甚至还羡慕沈从武他们,大伯通情达理,文采斐然,出口便成章,不似我爹庸碌无为。不,说是庸碌都抬举了我爹,简直就是个废物。” “他时而迷糊,时而清醒,幼年时对我动辄打骂,还把如花给丢了。” “我从小就觉得,他不好,他像个疯子。但我没想到过,他也曾厉害过, 他甚至比我一直羡慕的你们的父亲还要厉害。我沈如玉,居然会是沈家最是天才之人的女儿,这说来,可笑,不可笑?我一生所求,曾经的心之所向,原来在我未曾出生,父亲年少时就得到过。我恨我生得太晚,未能看见意气飞扬熠熠生辉的父亲,只看到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废物!” 沈如玉的天仿佛塌了。 她拿起青花瓷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青花瓷瓶,摔成了许多片,锋利地迎着火光,隔在姐妹俩人之间,宛若难以跨越的火海。 沈如玉的身体软若无骨,脊背顺着柜子往下滑。 她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意志瓦解,理智丧失,只觉得过去岁月荒唐,这十几年的阴翳都像是个笑话。 沈宁不言,静立窗棂旁,听穿堂之风和堂妹的崩溃泣声。 “你原可以不告诉我的,为何要告诉我?你可以瞒我一辈子的。” 沈如玉坐在地上,两手抱膝。 沈宁蹲下,一片片捡起了瓷瓶碎片。 她看了眼沈如玉,说:“你是三叔的女儿,我的堂妹,你应当知道。” 沈如玉红着眼睛看向她,泪流不止模糊了视野。 烛火里的阿姐,温婉不似执枪之人。 她吸了吸鼻子,“你会怪我吗?我冲你发火了。” “不怪。”沈宁继而拾起青花瓷碎片,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发火,总比憋着好。” 沈如玉琼鼻通红,而后坐在地上,跟着沈宁一起捡起碎片。 “阿姐。” “嗯?” “我爹比你爹厉害。” 沈宁抬眸看去,沈如玉哭鼻子红着眼扬起下颌一脸地骄傲,小孩子家幼稚模样还如幼年时,叫沈宁低低一笑,俯声道:“好好好,你爹最是厉害了。” 沈如玉咧着嘴笑,两只眼睛便如月牙儿,眼缝里溢出了水雾的光泽。 像个小傻子。 第349章 她以身为棋,破此局 姐妹二人走出偏院,长廊外的穿堂之风又大又寒。 沈宁披着狐裘披风,站在外侧为沈如玉挡去了风。 沈如玉察觉到这一点,尚且湿润的睫翼半垂下,轻遮去了眼底的涟漪。 “阿姐。” “嗯?” “你是不是笃定了我不会恨意,才与我这些的。” “算是个原因。” 沈宁清楚,沈如玉不会因此恨她。 即便是恨她这个人,也不会拉上整个沈家下深渊。 “如玉。” 沈宁停下了脚步。 沈如玉跟着顿足看她。 夜色深深,她见阿姐眉间有着皱痕。 “扛起沈家的,从来不是一个人,是许许多多的我们和一代又一代的人。” “一块地基,一根梁,都不足以建造出一座房屋。砖能承风,瓦能挡雨,各有各的作用。” 沈如玉眨了眨眼睛,耐心地聆听。 “哭够了,就不要哭了,当沈家的脊梁,你我皆是支柱。” 起初,沈如玉半懵半懂,不知沈宁何故要说这些。 直到第二天,大年初三大朝忽至,文武百官,俱上了金銮殿,两侧排列开来。 沈宁身穿武将官服,和父亲、大伯共同大朝。 父亲三年前就交出了兵权,大伯在府邸安享晚年,如今是个挂职文官,而今却也被圣上传唤,足以见得此次大朝的重要性了。 京都下了最大的一场雪,盖住了新年的红绸。 檐下凝着冰锥犹如刀出鞘,百花黯淡,唯有梅花一枝独秀。 “哼。” 沈国海站在门外目送马车远去,两手拢袖,哼了又哼,似有不服。 他很不痛快。 沈家三兄弟,那两个都去上朝了,就他在府邸做个废物。 他斜眼瞧见沈如玉,又哼了几声。 当废物就算了,还生了个成天就知道拌嘴的女儿。 沈如玉神情有些不自在,拧巴半晌,别别扭扭地道:“听沈宁阿姐说你喜欢吃清汤面,我做了清汤面,你要来吃吗?” “你还会做面?”沈国海狐疑地看着一事无成的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似是不相信。 沈如玉双颊绯红,瞪了回去,“不会做,还不兴我学吗?” “那是人能吃的?”沈国海估计大白都不会吃这种面。 “不吃拉倒。” 沈如玉嘴角一扯,往府邸里走去。 “吃吃吃,谁说不吃了,你这丫头,不知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哪有半点闺秀的样子。” 沈国海冷得缩着脖子快步跟上,生怕去晚了就没得吃了。 这可是女儿第一次做饭。 就算不是人吃的,他也会吃下去的。 谁让他是个慈父呢。 沈如玉放慢了步子跟父亲跟上,眼角余光偏眸悄悄看,唇角不由地跟上。 “爹。” “干什么,都说了会去吃。” 沈国海比新年的炮仗还要躁得很。 “我以你为骄傲。” 风很大,清雪飘落在沈如玉明丽的小脸上。 她说完便急急忙忙走了。 沈国海愣住,浑身犹如电流窜过,而后升腾到天灵盖猛地炸开,使他头皮发麻,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如玉,刚说什么来着,再给爹说一遍。” 三叔老当益壮,一时也不怕冷了,开怀得像是个小孩子。 “没听到,那就算了,算了算了。” “听到了,你就再说一遍呗。” “不说。” “……” 沈从武和沈惊风在假山旁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眉眼含着笑意。 “有时我觉得,三叔这样挺好的,永远不知危险,永远乐得自在。”沈从武感叹道。 “嗯。”沈惊风点点头,“能糊涂时且糊涂,无需殚精竭虑,战战兢兢。” “是啊,不似我,作为长孙,总是有那么多的压力,惊风你不是长孙,你不懂。” “……” 沈惊风陡然咂舌,无语,随即好笑地看着沈从武。 沈从武看过来,爽朗地大笑。 他从小就跟沈惊风暗暗较劲,如今便释怀了。 武学造诣,用兵之道,他比不上沈惊风。 但论先来后到的气运,还得是他。 长孙独他一人也。 想至此,沈从武又大笑了几声。 沈国海吵得走出厨房往外看,瞪过来:“笑什么笑,丑死了。” 沈从武:“。”罢了,长孙在叔辈面前还是得低头做人。 …… 金銮殿,朝堂之上,冷风凛凛似有肃杀之气。 元和皇帝高居御座眉头紧蹙一筹莫展。 “大燕北部毗邻的南岳国,得武帝国军队相助和战令,朝我大燕北部几次三番发起战役,战事吃紧,箭在弦上,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朝堂,登时交头接耳,诸多之声,讨论北部战事。 大燕过去三年,和西齐交战,耗损了太多的元气。 而今再开战,只怕会比先前更加地惨烈。 更何况,南岳国还得到了武帝国的相助。 “陛下,今粮草紧缺,去年春有鼠疫夏有大旱,初秋襟淮河的河堤被冲烂,年前还有北幽城叛军一事,不是应战的最佳时机,若能谈和,是最好不过了。” 周老丞相白发苍苍,年迈生皱,他满脸都是疲惫之色。 他作为当朝左相,向来都是以仁和的手段辅佐君王治理江山社稷。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从年少起,布衣出身的他就知黎明百姓之多艰。 故而,他从未有过雄心抱负去为大燕开拓疆土,只盼望平头百姓们能在和平里度过这原就坎坷多舛的一生。 “若能平等谈和,自是最好,但南岳国来势汹汹,背后又有武帝城,显而易见是武帝的主意,南岳不过是武帝手中一把指拿打拿的剑。” 右相方文宣昂首挺背,相比起周老丞相,年轻了十几岁,是中年人模样。 他持不同意见,“如周老丞相所言,大燕既有内忧,也有外患,现下还是新年之际,武帝、南岳这是趁我病,要我命,哪能有转圜的机会?就算你想要谈和,周老丞相应当也应当知道,上赶着不是买卖,若对方要我大燕疆土,周老丞相,你觉得让孩是不让呢?一个国,若无斗志,若无士气,若只能软弱窝囊,那我大燕还有何国运?岂非与玄宗之训背道而驰?” 周老丞相扭头看来,“你可知,实力悬殊,这一战,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有多少英魂埋骨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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