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宣眼皮一跳,深邃的眼神闪过犀利的精芒。 他的感觉没有错!沈宁锋芒毕露,现如今更是朝向了皇上。 若在今日以前,沈宁只会做低伏小拍马屁,绝不敢直言不讳这般说的。 元和皇帝沉默的时候,百官只觉得时间流逝得缓慢,就连风声都有了肃杀之气。 良久,他才说:“哦?竟有这等书,不过书中都是写者编造出来的虚假故事,沈爱卿提及此事是……” “话本故事千变万化,说书先生舌灿莲花,这些事原不打紧,只是近来不少声音,说我沈家大厦将倾。” 她直接点破了这摇摇欲坠一层纸。 然后一把火烧开。 硝烟之中,杀气更甚! 沈家大伯听得此话腿脚都颤了一下。 他可没想到沈宁会这么敢说。 功高震主之事他和沈国山多加避讳,恨不得把头埋进土地里去,沈宁倒是好,在这朝堂打开天窗说亮话…… 元和皇帝眼底浮现愠怒,“一派胡言,沈家开国世家,代代忠烈,怎会倾倒?” “圣上英明!沈家不狂,圣上不昏,乃一代明君,万古独一人,那些个宵小之人,岂能理解圣上之英明,还说不久将来后,大燕将无沈家,有圣上庇护眷顾,沈家怎会没有,圣上又不是书中人,怎会断我沈家之路。” 沈宁跪下了。 但她的脊背挺起来了。 说到最后,他笑望着沈宁。 这是君臣二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元和皇帝默然了一会儿,便笑了。 沈宁的骨头,比他想象中的硬。 她不仅是以身为棋,更是以血肉为盾。 她就算冒着君臣忌讳,也要点出来。 如此,日后沈家但凡出事,百姓们都会想是他元和皇帝做的,他只能护好沈家,哪怕想在沈宁离开之后对沈家出手,都不是容易的事。 再加上沈宁和奔雷宗关系的缓和,沈家的地基,又稳固了。 真是……有点糟糕了啊。 周老丞相侧目看向沈宁。 何侍郎、周永顺、陈禄章等无数道视线,无不是交汇在沈宁的身上。 这一次,他们真正意义上把沈宁当成这朝堂的一员了,且是强大的一员,而不是外强中干的草包。 沈国山眼睛红了一圈。 沈国祥害怕得很,但又莫名有些激动,还有点……小小的崇拜。 沈宁做了他一直以来不敢做的事,说了他不敢说的话,哪怕是个后生晚辈,他老骨头里的血也不由为之而热。 “沈卿放心便是。”元和皇帝冷着脸回。 他终于知晓,坊间为何会有这么一本书了,还有人煽风点火,只怕都是沈宁的杰作。 准确来说,是沈宁和燕云澈的杰作,这本书早就写好了,就等宫武宴结束的必要时期发出来,为的就是今日之局。 她要父母叔伯无虞,要沈家大厦永不倒。 沈家,开国之功臣,祖先的血液不能白留。 这么多年,沈家做低伏小没了当年强盛姿态,但元和皇帝放下戒备了吗? 没有! 这满京权贵敬他沈家了吗? 没有! 世人只敬罗衣不敬人,这阶级分明三六九等,朝野内外无声镌刻着吃人的高低贵贱。 既然跪下去埋在地里换不来苟延残喘,那她就藏拙再出锋,要她沈家常青大燕! 方文宣深深地看了眼沈宁,转过了话题:“皇上,此次北部战事,还需要一个军师,微臣这里有一个人选。” “有劳方丞相了,但是不必了。”沈宁直言。 方文宣皱眉,看着胸有成竹有备而来的沈宁,心里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宁,已有最好的人选。” “敢问沈将军,是何人?” “我朝宗师,李衡阳!” 沈宁扬起下颌说完,满地惊色之余,就听有人来报:“皇上,李衡阳宗师求见。” 时间,是那么的恰好,碰巧到让人这君臣百官心惊胆战,再看向沈宁的眼神里,深色和忌惮又翻了一倍之多。 第352章 若能万世太平,断子绝孙又如何? 李衡阳!! 这几个字,宛若闷雷炸开在元和皇帝的天灵盖上,直让他两眼发愣,垂下的手死死地抓着御座左右两侧的龙头把手,翡翠指环因此硌得疼。 方文宣眉头紧蹙。 刑部何侍郎汗津津。 …… 要知道,自打沈宁嫁进顾府开始,就和李衡阳断绝了师徒关系。 曾经,李衡阳唯一的徒儿是沈宁。 后面的弟子都是和沈宁决裂之后收的。 再往后,沈宁休夫,各方势力,皇宫内外,这上京权贵无不是暗中观察、调查,直到昨日都未曾放松懈怠,沈宁私下从来没和李衡阳联系过,而沈家之事再难也没找过李衡阳,李衡阳对此更是漠不关心。 正因如此,才让众人俱都以为沈宁和李衡阳不再是有师徒关系了。 毕竟从那以后李衡阳连沈家的门槛都没踏进来过,可见是气得不轻。 而今又怎会…… 元和皇帝紧盯着朝堂上的沈宁。 她最为年轻,身穿着红色的武将官服,鬓发梳得利落干净,宛若她的为人。 一双眼睛,澄澈清明地望着元和皇帝,正如从殿外吹拂而来的风,氤着冬日里的寒气。 沈宁之才华,之心思,如一点墨水,在结冰的河面逐渐地洇开。 起初缓慢,不如清澈的水,但却能渗透得更深,如她所布的局,开始不起眼,但千丝万缕,等到元和皇帝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而一切都以那张军令状为分水岭。 沈宁啊沈宁。 朕—— 到底是低估你了。 “皇上?”通报之人低头垂首,小心翼翼地出声。 元和皇帝好似被抽干了灵魂无力说话,只看了眼陈喜。 人精般的太监总管陈喜立马道:“宣李宗师进殿。” 众臣回头看,寒风凛冽,清雪四扬,这日的暖阳和煦生辉。 李衡阳踩着光步伐矫健而来,他独自一人走进了金銮殿。 光晕如雾霈蒸腾。 沈宁回首看。 师徒俩人仿佛隔着三年的时光和满城的算计瑶瑶对视,却都是心知肚明。 三年前,沈家蒸蒸日上,拥兵自重,其功盖主。 沈宁嫁给顾景南,是为情爱,也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彼时,沈家很难。 她看得出,李衡阳看得出。 故而,师徒俩人秉烛长谈。 那年,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 沈家需要交出兵权,但需要一个契机,沈宁恰好想嫁给顾景南,便促成了这一个契机。 沈家让步,是为了元和皇帝能够心安。 但这么多年,元和皇帝的猜忌从未落下过。 那时的沈宁从神坛被拉下来,她曾是沈家最有声望的后辈,或许会是战神之位的接任者。 沈宁的手部受伤,再加上成婚之事,刚好让元和皇帝和各方放松警惕。 三年来,她从未放弃过自己的长枪,才会在三年之后一鸣惊人。 她和李衡阳的谈话,便是给出几年的时间,看皇上的态度。 她自从休夫后,虽然没和师父私下多说过什么,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需要李衡阳,但是她能够与元和皇帝抗衡的时候。 正是,现在。 沈宁望着从光里走出来的师父,发现他比从前沧桑了很多,内力有劲,愈发有个宗师气派了。 “微臣李衡阳,拜见吾皇千岁。” 李衡阳站在了沈宁的身侧,面朝元和皇帝作揖。 到了宗师境往上,便可免跪拜之礼。 “李宗师鲜少走动,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今是为何来这金銮殿?”元和皇帝问。 “大燕以北战事迫在眉睫,微臣怎能置身事外,理当前往战区,和我大燕边关的将士子民同生死,共进退。” 元和皇帝笑了。 “李宗师啊李宗师,你曾和沈宁断绝师徒关系,这会儿倒是能和她共同前往北部了。” “战事紧要,师徒恩怨算不得什么,皇恩浩荡,岂能自顾自己的心情?” 李衡阳回答的滴水不漏,却让元和皇帝是两眼阴翳。 他这个皇帝,被算计了。 不止一次的被算计。 这师徒二人,或许从数年前就开始算计她了。 “李宗师,战事紧要,行军布阵不是你的强项,还是……” 方文宣想要换掉军师的人选。 李衡阳却道:“方丞相监察百官,为社稷首要,行军布阵,李某不说多厉害,至少与方丞相比之,能够略胜一筹了。” 三言两语,就把方文宣的话给堵死了。 李衡阳北上军师之心,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元和皇帝眼神逐渐阴鸷,如鹰隼般犀利地看着金銮殿上的师徒二人,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李宗师,沈卿立下军令状之事,你可知?” “微臣来宫,途经路过听闻此事。” “你意下如何?” “战区之事非同小可,沈宁作为年轻的将才,应当有这军令状,既让她在外一丝不苟专注战事,也能振奋人心,现在大燕内忧外患,新年之际又逢战事,沈家麒麟女的军令状,足以让大燕的天下百姓为之沸腾。” 李衡阳毫不掩饰地道出了沈家和麒麟意志在大燕子民心目中的地位。 他不再是与之斡旋。 而是和沈宁站在了同一面。 沈宁,从不是孤身一人。 她生来就是沈家的一块脊梁。 沈国祥在旁侧看着激动不已,年迈却也血液沸腾了下,看着沈宁和李衡阳师徒俩人的身影,灰浊老眼的深处充斥着狂热之情。 周永顺、陈禄章得知军师是李衡阳,心里那叫个高兴。 不说能够心悦诚服沈宁这个兵马大元帅,但起码是认可的。 这相当于他们几乎和李衡阳平起平坐,那可是一代宗师,都在沈宁麾下,还有什么丢脸的? 如此一来,元和皇帝先前所想的几家割裂近乎是不可能。 他头疼地看着朝臣,看向沈国山、沈宁、李衡阳这些人时,眼神如那波谲云诡。 这些人,从未打心底里的臣服他、敬畏他这个九五之尊。 他在想—— 是不是如先皇所言,要十七弟燕云澈登位,这些人才会真心相待? 他早便知道,这些所谓忠心耿耿的人,从来不忠心于他。 如沈宁之虚伪,是假象,是为了麻痹他,再拿最锋利的钢刀刺向他。 “沈卿,东境军十万,镇南军五万,由你带去北部吧。” 元和皇帝淡漠地道。 沈国祥眉头紧皱。 陈禄章呼吸微窒。 镇南军才五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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