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临,记住母妃的话。” 耳畔,是母亲温柔如熏风的话语声。 “唯有登高,才能望远,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 “权势、地位、名利、金银、女人。” “山脚下和山巅的风景不一样。” “爬上去看看。” “………” 燕长临抿紧了唇部,眼神幽暗,沉了下去。 他不晓得,这个冬天,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变故。 北幽城。 失踪的少女。 歹毒的尚书。 无道的太子。 再难回到从前风平浪静的上京城了。 哪怕他只想做一条小鱼儿,也会被大风大浪推着往前。 …… 皇宫。 宫道之上。 燕长绝带着叶倾城匆匆而至,在半道就听说了金銮殿上的事。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我竟被李宗师给骗了。” 燕长绝遥望着金銮殿的方向,袖衫下的双手,紧紧攥起,又缓缓放下,兀自低语: “这样也好。” 混乱,才显真章。 暴风雨真正的来临,才会出现新的转机。 前朝后宫,如今的注意力都在沈家之上。 又何尝不是一桩好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东宫之位悬空,上元未过,元和皇帝就一下损失了两位儿子,彻底打破了过去的制衡。 而退朝后,众官出了金銮殿,无不是议论纷纷,多加贺喜。 “沈大元帅,沈老战神,恭喜恭喜啊。” 何侍郎拱了拱手,仿佛沈家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沈宁面无表情冷淡如霜:“何大人说笑了,边关战事要紧,百姓血肉尚在战火之中,何来的恭喜?难道何大人觉得,边关战事是一桩喜事?” 何侍郎神色僵了下。 “沈大元帅少年英雄,巾帼不让须眉,何侍郎兴许只是觉得沈大元帅你过于优秀了。”方文宣从后侧走来,平静地道:“沈大元帅,这就言重了。” 何侍郎忙点头。 “大燕群英荟萃,贤才云集,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国,优秀之人比比皆是,沈宁谈不上,只是空有一腔孤勇之气罢了。”沈宁淡淡接了接话。 沈国祥在旁边心急如焚,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跟沈宁谈。 奈何那些个碍眼的官员把他家侄女围得水泄不通,让他这个亲大伯都挤不进去,烦得要死还得维持德高望重的风度,便清了清嗓子故作姿态地闷哼了几下,怎知无人管他,一心都在沈宁的身上,这可把沈国祥气得够呛。 “沈老战神,后继有人,好!” 方文轩甩了甩官服袖袍,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何侍郎等人连忙跟上。 当人群逐渐地散去,沈宁看着燕老太君,相视一笑。 她不多言,只面朝燕老太君,弯腰作揖。 云骁勇心思不正,必被株连。 她敬燕老太君的爱民之心,敬这一份先人后己的大义。 毕竟。 理是这么个理。 凛然之话谁都会说,但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燕老太君是真真切切地表里如一。 “行了。” 燕老太君说道:“你沈家麒麟意志后继有人,我国公府的斩骨刀也不遑多让。”老人看向了沈国山,“沈国山当年我不如你,没能夺得战神名号,但这天下和万里河山,镇守厮杀都是后辈的,新战神是继而沈姓,还是花落我国公府,就不得而知了。” “只要是好将才,有浩然之心,磊落之德行,在哪家府邸,都是一样的。” “漂亮话还是你沈国山会说。” 燕老太君道:“得此麒麟女,老身我是不信你沈国山没有半点儿的骄傲。” 沈国山从容微笑,“都是小宁分内之事,她应当的。” “哼——”燕老太君不愿与之交谈:“沈老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持’。” 尾端二字,特地咬字加重了音。 沈国祥眼见能与沈宁说话的机会,哪知陈喜公公去而复返。 “沈大元帅,皇上这边有请——” 又是传召御书房。 比之先前,这次还是一样的龙潭虎穴。 君臣二人,在撕破脸和制衡之中。 “沈大元帅,跟洒家这边走吧。” “有劳陈公公前方带路了。” “……” 沈国祥看着远去的侄女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他这大伯,还没说什么呢。 末了,又浮现起了担忧之情。 今日沈宁之做法,不亚于狠戳元和皇帝的脊梁骨。 等到宫门之外,上了马车,沈国祥道:“燕老太君今日倒是出其不意。” “嗯。”沈国山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小宁已是兵马大元帅了。” 这会儿,沈国祥还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跟着感叹:“俗话说,岁月是把不饶人的杀猪刀,你我生在世俗,悬刀之下,如履薄冰,好在,孩子们都大了,或有小吵小闹,大是大非前倒也能独当一面。” “今年的冬天有些冷。”沈国山掀了下厚实的帘子,冷风灌了进来他立马又放下,“小宁都是兵马大元帅了。” 沈国祥:“…………?” 他有时候会忽然觉得,这名震大燕的二弟,有时比那脑子糊涂的三弟还要离谱几分。 “国山,为兄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抑在心里好多年了,而今想请你解答。” 沈国祥神情专注认真,望着对方的眼神,正色道。 “大哥直言便是。” “国山,为何,同样是从娘胎里出来的,怎么为兄就是长子。” “?” “你一贯争强好胜,不当长子,是因为不想当吗?” “………” 沈国山觉得。 这老大哥。 比脑子不好的沈国海还叫人无语。 兄弟三人已是白发生,凑不出个和谐成熟。 车轱辘轧过薄雪,留下不断延伸的长长痕迹。 马车并未直接回沈府,直奔周老丞相,还顺带把骁骑大将军周永顺等人给喊了过来。 “不回家,你去丞相府做什么?”沈国祥问。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沈国山道:“去看看周相国的老寒腿好些了吗,顺带拜个年。” 下马车前,还特地跟沈国祥说了一句:“异姓的手足兄弟之情,你不懂。” 沈国祥的脸色当即黑了下去。 他着实不懂适才朝堂见过,怎么就“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了呢。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那兵马大元帅上了吧。 沈国祥无奈地笑了笑。 都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幼稚。 能不能学学他这个长兄,虽然武学一般,但就一个稳重了得。 至于沈宁被元和皇帝传召之事,沈国山是不着急的。 现下,沈宁有了一搏之力,元和皇帝哪怕是抓心挠肺的难受,也只能是举棋不动了。 …… 御书房。 君臣相顾无言。 只有几盏烛火,晦暗不明,似有杀机暗伏,静谧地流动着眼睛看不到的危险。 “小宁,你在怨朕?” “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沈宁立在桌案前,不再是曾经的做低伏小。 她便这样站着,目光灼灼,澄澈如一江水,直视着元和皇帝的眼睛。 “臣不想,也不敢。” 元和皇帝闻言,却是轻笑出声。 他只抬了抬手,便见四面昏暗,走出了手执锋刃的黑衣之人。 沈宁眸光微闪却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自从长街前在张霁眼皮子底下武学有所晋升后,她的感知能力,愈发之强了。 她侧耳听—— 出现在四面的黑衣人,共有五十之数。 内力厚实,有雄浑之气。 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 若元和皇帝不愿她走出这御书房,锋刃之下,她必能成为一滩血水肉泥,全凭当今圣上一句话的事。 沈家藏拙,元和皇帝又何尝不是在藏锋,私下训练培养着究极厉害之人。 锋刃逼近。 四面八方都是。 无数敌意,充斥着御书房。 这偌大的御书房,顷刻之间如逼仄狭小之地,让人呼吸不够顺畅,心脏有所不适般微微窒。 此刻,危机四伏于静悄之中,元和皇帝高座御座,手里端着一杯不冷不热口感适宜的茶,如局外的旁观人般,看这一出才拉开序章的好戏。 一把把锋刃,抵在了沈宁的身上。 宛若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尖锐的地方,冰凉凉的,刺激着沈宁的肌肤。 她依旧站着,平淡地看向这位君王。 “砰——” 元和皇帝喝完了一杯茶。 茶杯压在了桌上,他目光幽冷地看向了沈宁,一字一字,缓声说: “沈宁,战火硝烟之事,非你一人能及,朕给你一个机会。 现下,当众悔之军令状,把你说的话收回来。否则——” 元和皇帝目光深邃,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危险之气悄然弥漫,一道道锋刃映着烛光闪耀寒芒,随时能把沈宁这凡尘的血肉之躯捅成了筛子。 烛火幽幽,忽明忽灭。 深宫之中,这御书房处处精致华贵。 黑暗下宛若是吃人的野兽,逐渐地吞噬着每个有着不臣之心的人。 而这,是君臣之道外,元和皇帝第一次拿出自己的锋镝,毫无顾忌,直面沈宁。 仿佛他一声令下,沈宁会被当场开膛刨腹取出那鲜活的心脏贡献给这位国主。 “说出之话,如泼出之水,沈家不出言而无信之家主,大燕也不会出一个贪生怕死的将军。” 一道道锋锐寒光之下,沈宁站得笔直,如青山劲松,端沈家铁骨,铮铮之气与窗外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遥相呼应,比那道道锋芒还要犀利入耳。 她一人, 直面帝主怒气和四下杀意。 她抬眸,直视元和皇帝的眼睛,朗声道:“陛下,臣沈宁恕难从命。” “哪怕是死?”元和皇帝问。 “哪怕是死!” “沈宁,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元和皇帝拍桌而起,雷霆之怒让旁侧的陈喜不敢抬头。 他的眼睛里冒着烁光,看着沈宁宛若看一个死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铿锵之声响起,沈宁眼底尽是一片肃冬严寒的凛然之气,周身气势大开,锋芒外放,落在元和皇帝眼里,倒真像是一个合格的将才了。 “那——” 元和皇帝挥了下手:“杀了她。” 黑衣人抬起锋刃,一道道锋刃用尽全力从高处往下猛地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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