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武语无伦次的应着,“小,小宁也不知,不知早点与我说。” “王,王兄……” 沈从武朝燕云澈作揖行礼,结结巴巴崩出了个王兄,叫书斋内的众人啼笑皆非,好是无奈。 “从武兄不必多礼,日后总归是一家人的。”燕云澈给了个台阶,沈从武就立马连蹦带跳顺着台阶下,“是,是一家人,大王爷所,所言甚是。” 书斋诸多人倒是没想到,王爷和大宗师的结合字眼,竟成了滑稽的大王爷。 紧张窘迫的沈从武,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然越是不想出错,就越容易出错,不过脑子的话从喉咙里脱口而出,沈从武巴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情愿面对阎王殿的勾魂鬼差,再也不想遇到这伙人了。 “从武堂兄。” 沈钰宛若笑面虎,一双狐狸眼笑起来似有秋水涟漪月光点点。 他轻摇折扇,清雅矜贵噙意气,打趣儿道:“你从前也是这,这,这般说话的吗?还是堂弟对你的关心少了,竟如今才发觉。” 话到最后沈钰适时地叹了口气,流露出遗憾自责的表情。 沈从武恨不得堵上沈钰的嘴,只盼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堂弟能少说两句。 沈修白、沈惊风几个忍俊不禁。 饶是常年饮酒如闷葫芦般的沈如是,这会儿的眉角眼梢都噙着淡淡笑意。 沈国山坐在桌案前的太师椅上,笑望着这一幕,颇为欣慰,还有一点很快流逝的遗憾,被他隐藏在眼底和心灵的最深处。 儿女们欢聚一堂。 如若…… 如若老三还活着,该有多好。 「书白,若你在天有灵,便护你妹妹此行北疆,能够安然归来吧。」 沈国山的内心,有泣血之痛。 但作为一家之主,一国的战神,他的脊梁不能弯,他的眼里不能有泪,不能展现出自己的软弱,因为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无数个人需要依靠着他。 挡风避雨的大树,必须等到最后一根枯枝落下,彻底失去了生机,才会倒下。 沈宁虽笑着揶揄沈从武,眼角余光却在观察父亲。 三哥亡故。 三叔出事。 沈府危矣。 桩桩件件的事,都要压垮这个小老头儿了。 但她知道,小老头压不跨的。 他是大燕子民心目中的当世麒麟。 就像百姓口口相传的麒麟之火,代代信念。 不会熄灭,也不会消失。 沈宁无声叹息。 她这些日子太忙了,但宫武宴后,她能感受到,三哥书白的事对父母打击很大,特别是母亲,近来憔悴了许多。 偏生暂时还不能举办丧事。 是啊。 太子固然罪有应得,但毕竟是曾经的储君,皇上的儿子。 死了都不能发丧。 三哥一个武将的儿子,又凭什么? 再者,现下战事吃紧,士气萎靡,举国上下都有些蔫了。 沈国山和郑蔷薇思考了很久,都打算先放下沈书白的丧事,日后再议,当以国事为重。 父母难免担忧。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疾苦,不想再接二连三的承受。 已经走了一个沈书白,不愿再送儿女们去阎罗殿。 燕云澈察觉到沈宁内心的难言之苦,握住了沈宁的手。 沈宁看了眼相握的手,又看了看身侧的男子。 男子颇有几分骄傲和自然。 虽然未说,但都写在了脸上。 仿佛在说,他可是正儿八经未过门的夫婿,这手,他自是牵得。 沈宁感到好笑。 手上,传来男人的暖意。 男人随身带着暖手炉。 执手前,还得用暖手炉暖下。 沈宁唯独好奇的是,这暖手炉男人放在身上许久,怎么还是热的,早该凉了吧。 男子许是知晓她的疑惑和好奇,便以神识之音传话解惑: “内力,能把手炉烘热。” “………”沈宁陡然咂舌,失语,看着隐隐骄傲的男子,还有几分哭笑不得。 内力难驱寒冷的霜毒,但能烘热暖手炉。 故此,燕云澈先用内力烘热暖手炉,再来暖自己的手,做足了周全准备,方才心无旁贷握起她的手,为她驱寒。 偏生这厮的神情,好似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且聪慧的事,额巴不得沈宁夸他几句才好。 奈何沈宁尚未赞美他的脑袋瓜子,沈如玉的婢女就急匆匆而来。 婢女原只想与沈宁一人说的。 但进了书斋,老战神也在, 再想到九皇子交代的话,她当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但说无妨,是什么事?”沈宁问道。 婢女深吸了一口气,才嗫喏着道出实情。 “仙药?” 满屋的人,互相对视了眼,俱都敏锐异常,暗道不好。 沈国山紧锁着花白的眉峰。 “父亲,我先去一趟,你们在书斋这里等我。” “也好,仔细看看那仙药。”沈国山说。 沈从武问:“要喊魏老先生吗?他这两日在京都。” 沈宁和燕云澈对视了眼,点点头,“魏老先生值得信赖。” 仙药之事,经手之人,必须万分信任才好。 这件事若是出了错,就等于把沈家九族都放到铡刀之下了。 沈宁步伐匆匆,跟着婢女去了三叔和如玉所在的内屋。 “阿姐。”沈如玉看到沈宁,仿佛看到了主心骨,“这仙药,你且看看……” 沈宁查看了一番“仙药”,她对药道不算太了解,但作为常年习武之人,闻得出,是世间难得的好药,但是具体事宜,还得等魏老先生来。 “先不要给三叔服下。”沈宁安抚道:“查看一番再说。” 自古帝王,都有长生不老之想法,灵丹妙药层出不穷。 哪怕前者失败告终,后代帝王依旧觉得自己会是得天独厚的那一位神眷之子,非但没有望岫息心,反而想要干出一番长生事业来。 这仙药,不为人知,估计九皇子是关心则乱,从元和皇帝那里盗来的。 至于仙药用途,还得等魏老先生仔细甄别才知是为了长生不老,还是另有所求。 “阿姐,阿爹真的不会死吗?”沈如玉眼睛红红的。 “不会。” “为何?” “因为我们沈家先祖有德,洪福齐天。” 沈宁目光坚毅,语气苍茫冷冽如刮过漠北的寒风。 似有一股神佛之气,使得沈如玉醍醐灌顶般。 “九皇子可还说了什么?”沈宁问道。 婢女摇摇头。 “九皇子离开的方向,是哪边的?”沈宁二问婢女:“可是去往皇宫?” 婢女仔细思索了下,眼睛一亮,忙摇头:“不是,是反方向。” 沈宁虚眯起眼睛。 反方向,莫不是…… 夜雨楼和顾景南的镇国将军府旧邸。 她懂了。 九皇子,这是想见她了。 “阿姐?”沈如玉喊了一声。 “九皇子,已非昨日少年郎了。” 沈宁虚眯起眼睛。 她虽不知为何,短短的时间内,九皇子竟会改变这么多。 答案,或许就在顾府。 “魏老先生,里边请——” 沈从武屏风外带路。 沈宁清退了内屋的人,拿着仙药和沈如玉、沈从武带魏老先生去了空寂的偏房。 魏老先生仔细查看丹药,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给出准确详细的答复,借着夜明珠的光辉,聚精会神地甄别。 一炷香过去。 魏老先生面目严肃道:“此药,刚猛性烈,短期服用,以筋骨身体的耗损折寿为代价,能在短时间内提高武学实力,若是长期服用,可以助人内力充盈,血气浓稠,能把一个武学庸才,变为天才,但有一个缺点……” “老先生请讲。” “会有依赖性,不能停,停了,就会变成毒素,蔓延全部的血液。” “………” 偏房内的沈宁三人,俱已愣住,冷风之中一片死寂阒无声。 “长期服用,可否能把人,变成大宗师?” “能。” 沈宁眼皮抖了一下。 她想,她知道元和皇帝并无天资,为何私下天赋和近军护卫的实力如此之高了。 “这仙药里的药材,魏老先生可知?” “老朽会把药材写下来,只是其中有两味药,老朽行医多年,都想不出。” 魏老先生执笔写下仙药的药材,且将宣纸递给了沈宁。 “这药,家父可能服用?”沈如玉最关心这一点。 “此丹药,有依赖性,若是适得其反就会形成毒素,但府上三爷的身体,若是切割丹药一部分,再以治疗伤寒之症的梨木皮、大甘草重新煎熬,或有益处。” 沈如玉松了口气,终于展露了笑颜。 这会儿,颇具理智的她,才反应过来仙药的来历和背后的代价。 沈从武沉着脸道:“我竟不知,上京城内,皇家重地,还有这等好药,此药,势必会劳民伤财。” 沈宁垂眸,望着写了诸多药材的方子,目光落在了一处,“琥珀江珠。” “东境盛产琥珀。”沈从武忙道。 沈宁沉了沉眸,“如玉,从武阿兄,你们给三叔服下,魏老先生,你先住在府上,三叔就麻烦你了,我还需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到时在书斋等我。” 日落月升,暗色无边。 上京城的雪,还未止住,寒气比以往更浓了些。 顾景南踽踽独行小巷子里,提着一壶浊酒,喝着走着,下意识去往原来的镇国将军府。 昨日辉煌付诸东流。 清秋时节,他还是万众瞩目的大将军。 凛冬就成了无所事事的窝囊废。 …… 沈宁则披着黑色的斗篷,从后院进了顾府。 府邸,一盏烛火都没有,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她去到了曾经练枪的院落,一人披着大氅,身姿高挑颀长,有几分落寞,显然是等候已久。 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声,他缓缓地转过了身,看向沈宁。 “沈将军,好久不见。” “九皇子。” 沈宁拱手。 “沈将军总是要聪明一些。”九皇子睫翼挂着霜雪,轻笑了两声。 “九皇子有何请示,但说无妨。” “沈将军是豁达通透之人,我也不与你绕圈子,自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才不负沈将军今夜前来。” 沈宁微微一笑,等待着燕长临的后文。 她很好奇,从前最无心思最是简单的燕长临,为何敢去偷元和皇帝的仙药,还想要来见她。 从九皇子在顾府等她,足以见得,九皇子是个聪明的人,心思之缜密不输太子和五皇子,只是从前对钱财地位并不看重,也不愿把心机城府放在皇家亲人的身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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