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浅浅一笑,大气疏朗,以茶代酒举杯敬向了段千溯,“段老,袒露心扉,是我的诚意,也是我朝陛下的诚意。段老可还满意?” 段千溯精神矍铄爽朗地大笑了几声,“满意。” 他端起茶盏,与之碰杯,“同盟愉快。” “同盟愉快。” 叶倾城笑着饮下香茗。 段千溯喝了口,看向京都城门的方向,摇摇头,“北疆战事,所谓出征,是个深渊,沈家沈宁都自诩聪明,没想到会输得一塌糊涂,那军令状看起来,真像是个笑话。” “的确。”叶倾城道。 “按照先前所说,大燕需要在规定时间内,给出相应数量的仙药。” “这是自然。” “仙药堆砌出来的大宗师,有趣,很有趣。” 段千溯满足一笑,戏谑地看着沈宁离去的城门口,“沈宁做梦都不会想到,这大燕的皇帝,要吃了沈府和大燕。真当老朽带着张霁那个老不死的前来,只是为了要一个大宗师女婿?” 他的女儿段芸芸爱慕沈大宗师不假,但还不至于要他亲自来一趟,只为了抢夫婿,他的女儿也不至于如此卑贱,爱而不得也不会苦苦哀求。 至于张霁,一是张霁对沈国海念念不忘,二也是障眼法。 如此一来,他们来京之目的,所有人都只会猜测是段芸芸求夫婿、张霁为沈国海,绝不会想到更深层的含义。 第394章 不期而遇,倾城一吻 段千溯怡然自得,从容如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智者。 浑浊的眼底,是极强的野心。 他看着那出征的队伍,宛若一个笑话。 「沈宁,大燕的根已经烂了,救不回的。」 「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回,更何况你区区一介女流,妄想力挽狂澜,只会被血淋漓般残酷的现实狠狠打一巴掌。」 …… 叶倾城结束了和段千溯的商榷同盟,等到段千溯离开很久后,才戴上斗笠,走出了酒楼。 她的身影,隐匿在人群之中。 不久后,却顿足,面前是熟悉的人。 不期而遇雪覆深巷。 沈惊风一身黑衣劲装,手中提着个酒壶,两眼惺忪又朦胧,显然是喝了些酒,半醉半醒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叶倾城停顿半会,迈步往前,与沈惊风擦肩而过,被男人滚烫的手掌攥住了腕部。 “公子,还请自重。”叶倾城沉声道。 “还要我如何自重?”沈惊风反问:“与你相关,我从来没办法自重。” 叶倾城深吸了口气。 腕部滚烫带来的温暖,让她的心口都在战栗。 “沈惊风,你我都不是自由人,儿女情长我行我素,过于自私了。”她叹了口气,“今朝危墙之下,扪心自问,你的眼里就只剩情爱之字了吗?” 沈惊风闻言,满目沉痛。 他缓缓地松开了叶倾城的手。 叶倾城获得自由,踏步往前走去。 忽的,背后是男人强而有力的拥抱,死死地桎梏住了她。 “倾城,我想你了。”他低声说。 叶倾城双手攥紧成拳,又徐徐地舒展开来。 “沈惊风,我从来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我或许算不得一个好人。” 她垂下眸,睫翼湿润了几分。 “好不好,我清楚。” 沈惊风说:“倾城,或许,你有你的难言之隐,有你的事要做,我不强求白头偕老,也不奢盼长相厮守,你在五皇子的门下,自有你的想法。” 叶倾城拢了拢眉,双手紧紧地攥着。 “如若,有朝一日,我的利刃指向沈家呢?” 沈惊风愣住。 叶倾城能够感受到从背后拥抱自己之人的僵硬。 哪怕不用回头看,也能想象得到那一张硬朗冷峻面孔之上的错愕神情。 “沈惊风,人是会变的。” “但叶倾城不会变。” 沈惊风不曾松开怀抱。 “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来告诉我,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只会站在沈家府邸前心甘情愿挡下你的利刃。我知道,今日之后,你我或许就要分道扬镳,但那又怎么样?我只想告诉你,叶倾城,我很想你,我也只想你。” 他拥着怀中的女子。 比之以往,清瘦了许多。 他的心口隐隐作痛。 “如若我要你死呢?” 叶倾城问。 “随时。” 这一回,叶倾城浑身僵住。 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她这样的人,原不该为世上任何的男子心动。 但她不得不承认,沈惊风的存在,是她机关算尽的例外。 她回过神来,掀开了坠下的薄娟。 足尖稍稍踮起,堵住了沈惊风的唇。 这一刻,天塌地陷也好,末日也罢。 不管来日,不问东西。 沈惊风蓦地愣住,眼神里的悲恸和冰冷,瞬间消融。 他的臂膀环住了女子柔软的腰肢,掌下滚烫隔着衣料灼热肌肤,稍稍一个用力,就使得叶倾城与他贴合得更近了,转守为攻,加深了这一个温吻,薄雪纷然婉转眉睫,呼吸绵长且深且热如捧炙火。 “沈惊风。” “嗯。” “不要再见了。” “好。” “……” 傍晚,叶倾城出现在皇宫深处的御书房。 昏暗不明,御书房宽大辉煌却有充满着压迫的逼仄感。 “段千溯那边,同意了?” 元和皇帝执笔写字,缓声问。 “嗯,已经敲定好了。” “不错。” 元和皇帝笑了笑,这才看向叶倾城,“你做得很好。” “效忠陛下,为陛下分忧,是倾城分内之事。” “听说长绝近日不安分了?” “回皇上的话,五皇子虽对储君之位有动过心思,但大致还在心系皇上的。” “嗯,算他懂事。” 元和皇帝慢条斯理地写下了“独尊”二字,最后一笔,利落干脆,锋芒毕露,眼神里多了点寒气。 “见了沈国山的长子?” “嗯,在春水巷。” “心思如何?” “他说,愿为倾城去死。” “啧。” 元和皇帝嗤了一声,“这沈家之人,果然都是痴情种。” “但凭陛下吩咐。” “暂时不动,沈家强弩之末,翻不出什么风浪。” 元和皇帝冷笑:“朕要做的事,是让列国俯首称臣,成为新的武帝国,谁都不能拦朕之路。” 他要成为千古第一帝。 他要青史留名,永存万古。 他要成为这八荒六合闻风丧胆,成为震铄古今的存在。 而不是一代帝王,只能担上千岁之名而非万岁。 他将要改写这历史,将会是大燕帝史之上最辉煌璀璨的一位。 野心不加掩饰都镌刻在了元和皇帝的脸庞。 叶倾城平静地望着这一幕,似是早已习以为常。 不多时,就退出了御书房,掩人耳目之下悄然离去,这深宫中谁也不会发现她来过,便和从前一样。 陈喜走上来,为元和皇帝添茶。 “陛下,天冷了,喝一口热茶吧。” 元和皇帝接过茶盅喝了口,整具身体都松弛下来。 他问:“陈喜,你说,朕能成功吗?” “自是能的。” 陈喜低头颔首道:“陛下乃天之骄子,真龙天子,当然会成功。” 元和皇帝笑了,“还是你说话,让朕舒服。” “老奴说得是实话,老奴这条命,是陛下给的,当然得实话实说才是。” 元和皇帝大笑出声。 蓦地,晦暗处,眼眶猩红一片,扭曲的嗓音仿佛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充斥着极端的不甘: “那你说,父皇怎么就不知道朕的好,越过朕这个嫡长子,独独去器重燕云澈,为他铺路为他殚精竭虑。燕云澈是他的亲生儿子,难道朕就是外头捡来的吗?你说,这本该属于朕的的万里江山,朕怎么愿意拱手相让?” 陈喜不敢回话了。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诚惶诚恐。 元和皇帝深吸了口气,将写下“独尊”的宣纸撕碎,迈步走出了书房,去了皇宫禁地。 禁地密室,乃是锻造仙药的地方。 里头阴暗,幽森。 九曲回廊般的过道,壁上点燃着火把。 半途能够看到泡在酒里的人彘,是死去的梅妃。 密室的尽头,有着一座华丽的囚牢。 说是囚牢,更像是辉煌的皇家屋子,只是在这屋内的人,手脚都被铁链桎梏。 元和皇帝看见那人顶着鸡窝般乱糟糟的头发,赤着足盘膝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身形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层皮,似油尽灯枯之人,若非还有微弱的呼吸,便和死人无异。 听到急躁的脚步声,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宁去北疆了。” 元和皇帝停下身形,把话说完,那人终于艰难地抬起了眼睛。 凌乱的发下,有一双浑浊灰暗的眼。 如同行将枯死。 “很可惜,沈宁休夫后,新的未婚夫,是大燕的大宗师。” 元和皇帝走过柜前,顺手拿起了梳子,来到皮包骨之人的面前,为他细心地梳发,“朕不想要北疆了,舍弃一个北疆,换来大燕的未来,多好啊。段千溯彻底与朕共事,不久的将来,大燕就把武帝国给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帝王!到时,列国之中,不再是他武帝当道,而是朕这个燕帝来万岁!” 那人听到元和皇帝说不要北疆,难得有了情绪。 他颤颤巍巍的手,死死地攥着元和皇帝。 元和皇帝一把推开了他。 他跌倒在地。 元和皇帝一脚踩在他的手掌上。 他的腕部原就被锁链贯穿,这会儿更加疼痛。 元和皇帝居高临下地俯瞰:“自古君王,就是要铁腕手段才行,弱国只有挨打的份,朕若不谋划,这大燕只怕就剩下弹丸之地了,要做就做天下最高的王,就要握最猛的权势,而不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在他沈国山面前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啊?!” 元和皇帝蹲下来,握住了对方的下颌,“我大燕王朝,何时要由他沈家人来越俎代庖?功高震主者必是不得好死,下了十八层地狱也是要永无宁日,朕是大燕唯一的皇帝,朕会让千秋万代永记燕帝之名。” “我的好父皇,你且等着,我自有一番功勋伟业。” “他燕云澈,算个什么?” 第395章 大燕无战神,王朝失帝星 是了,这皇宫禁地密室之中蓬头垢面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世人记忆里已故的先皇,明岳帝! 明岳帝极尽失望和痛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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