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面,远山黛, 一点朱唇。 稍得盛妆,媚意显了彻底。 阮七从殿外走进, 看得眼也不眨, “真不想让表姐出去。”他近身,拿了宫婢手中的花钿,贴在贺元的额上。 正是一朵红艳牡丹状,衬得她越发倾城尤物。 贺元面色不耐,“我是不愿去。” 阮七靠去, 揽她入怀, “除夕,你一个人在殿算什么。” 琉璃镜中, 显出了两人的脸。贺元已是艳丽极致,阮七半分未失色。 他碰了碰她的眼, 又摸摸自己的, 在她耳边喃喃:“真好。” 宫外,龙辇已在, 太监们跪了一地。 一抬头,就见阮七抱着贺元出来, 那裙摆拖地,一褶褶繁琐纹路, 红得晃眼。 龙辇上, 贺元懒懒散散靠着阮七, 眼眸盯着外一盏盏宫灯,烛光遮掩着夜色。已至除夕,连宫灯都换成了年画。 好几个都是娃娃模样,看得贺元心喜。 她一笑,阮七自是看见,凑近了要亲她。 贺元拿袖遮面,娇道:“妆得花。” 阮七就往下亲。 贺元面无表情扬起她秀美的脖颈,任阮七啃咬。 辇周无遮挡,只独得顶上辇棚,四周伫立宫婢俱是跪下低头。 悄一抬眼,自是入得香艳一幕。 被少帝搂着狎玩的娇娇尤物。 快到承珠殿,阮七才停下,又让宫婢拿了围脖来,给贺元裹上。 贺元神色恹恹,话也不说。 承珠殿里已坐了齐,言笑晏晏,搭着丝竹乐声,其乐融融。 阮七从前殿走进,踩着小梯,往上方的龙椅正位去,贺元往下走,被阮七拉住。 阮七似笑非笑看着她:“表姐,你的座在这儿。” 他手指处,正是龙椅,他是要她与他共坐。 贺元僵在那,只听得阮七轻声笑,“别楞了,都看你呢。” 贺元一扫,侧方是太皇太后,她目色关切。下方是封地诸王、宗室表亲,再往后是阮七妃嫔。 无一正往此处看。 贺元垂着眸,任宫婢捧着裙摆,往梯上一步一步踏去。 太皇太后在身侧轻咳,“元元,你可到哀家这来。” 贺元不吭声。 帝归位,自得受众人跪拜,今日这一拜,贺元也是受了。 她坐在那,冷着艳容,看上去高高在上、目无下尘,亦如当年那个受尽宠爱的郡主。 可就连贺元都知晓,不过是看似。 阮七举杯,不咸不淡说着吉祥话。 原来,这些王过完年后终于可回得封地,只是带上阮七赐予的属官,以及留下成年的世子。 阮七轻笑:“朕这是为诸位堂兄堂弟好,再没比金都更适合学业。” 诸王却早已知这结果,心中再不愿,面上也作着笑。 贺元自顾自饮酒。 她自是晓得底下多少人双眼热切盯着阮七说话,其实却是看着她。 可那目光,不怀好意。 一盅酒共饮,歌舞姬进内殿,甩起水袖,吟吟起调。 这便宴开。 阮七见她没甚兴致,歪在那饮酒。宫婢一布菜,他亲自夹了喂贺元。就好似,这殿里就他们两人似的。 贺元自是不驳他,微张着嘴,咬了小口。 剩下的阮七自个儿吃了。 两人旁若无人般,可阮七看得清,贺元肤色越发苍白的吓人。 贺元慢吞吞的嚼着,她往下一看,就看见了阮三。 阮三的位次比之那次靠前许多,他脸上挂着笑,与那些叔伯表亲敬酒。 他似是晓得她看他,抬脸看来。 而阮七又不知夹了什么过来,喂进她嘴里。 两人这般对视了刹那,对方的不堪收之眼底,贺元先转开。宽大的袖子里,贺元那葱葱玉指险些掐破手心。 到宴中,陆续有人敬酒。 贺元非妃非后,无名无分,坐于高位,只得被讪讪叫一句表妹表姐。 有世子拿着酒壶上来,对着贺元看了又看,转脸谄媚道:“圣上真是有福,有元表妹在此,哪儿看什么歌舞姬。” 贺元白着脸,将酒杯砸去。 那世子被酒杯一砸,又淋了一脸酒,就要发火,见阮七面无表情,忙讪笑道:“喝多,喝多了。” 他一下去,就和交好的族亲发狠道:“她坐在那,还真以为是个人物,等被玩腻。”他人笑:“你莫忘了阮兆。” 前座,淮安王的脸色黑沉,事到如今,阮兆的事难道还能不清楚,莫过于争风吃醋。 手中的酒杯被他重重一砸。 阮三正敬酒过来,“叔叔,那日之事恐是被他挑拨,如今我是晓得错了。” 贺元侧身,皓腕一伸,圈着阮七,她嗔笑,“你可要在这儿,”她转脸,往下一指,又转来,眼角含媚,“睡我?” 阮七脸色微动,就要开口,贺元却一下松开他,她的笑越来越冷,“你是满意了。” 她起身就要向下走,阮七面色难看,一把拉着她,贺元甩开他的手,“滚。” 阮七一愣,就要立时起身追她,又一波人围来敬酒,他只得眼睁睁见身姿摇晃的贺元往外走去。 不少人看得这一幕轻嗤不已。 贺元走的是殿后,除了宫仆侍卫,再无别人。 没走两步,身后就有人急追而来,贺元拉着宫婢,才站直了身,她回头一看。 是阮三。 阮三站在那,唇色发白,却硬挤出了笑,“去萃兰宫看烟火吧。” 贺元的眼里,刹那出现了光彩,她推开宫婢,伸了手去。 “我还记得,萃兰宫的高楼,看烟火,最好看。” 十六岁前的除夕,贺元都是在宫里过的。 她与阮三两两相依,嬉笑打闹,这日就连明华也不得说他们。 歌姬唱曲,他们轻声附和。舞姬起舞,他们晃着铃铛。 若那年瑞德帝小办,没得其他宗室,贺元还要自个儿跳舞。她哪会跳什么,都是乱晃,阮三给她打着拍子。 而现在,再没得比他们狼狈。 她是明华的独女,如珠如宝的养大,如今沦落成随意亵玩的玩宠。 而阮三,阮三是她舅舅最疼的儿子,却要对着那些旁支旁系谄媚讨好。 “贺元,不该这样的。”临近殿内,阮三突然道。 贺元抬头望了一眼夜空,漆黑如墨。 · 那头承珠殿灯火通明,歌舞热闹,这头的萃兰宫荒芜死寂。 走进殿内,烛火黯淡,宫婢都无。 穆太妃独自对着一桌菜肴,刘女官在侧不知说着什么。 阮三缓缓跪下,唤道:“母妃。” 穆太妃才抬起脸,她那双呆滞的眼慢吞吞转到了贺元。 “你这是终于想明白,娶了白氏。” 贺元这身华服盛妆,她竟认错了人。 贺元苍白着脸,她不愿看见穆家人。 除了她,连阮三,也不过是太皇太后的提线木偶。 阮三跪在那,却激怒穆太妃,“我不娶她。” 案面的杯子被穆太妃砸来,“滚!给我滚,你做的错事,你除了娶她还有何办法!” 她木讷着眼神,“贺元,元元她。” 贺元恐惧起来,她拽着阮三,“走吧,我们去看烟火。” 她哪里敢听。 阮三磕了头,就离了殿,离开疯疯癫癫的穆太妃与小声抽泣的刘女官。 宫里那座高楼里如今连个烛火也无,脚下的木板也腐朽不堪,生怕就踩了空。 临高台还有几步,阮三止了,他语调悲伤,“贺元,你过得不好。” 贺元不说话。 她松开阮三的手,往高台踏去。 高台只得夜色那点星光打来。 她说:“我没有法子,我只能如此了。” 阮三跟在她后,他语气暗淡,“都怪我,我不争气,护不了你。” 他自嘲道:“我以为,你跟了他,至少能护着你。现今我才晓得,你于他,原是这般。” 贺元不应此事,她问他:“你几时回南城。” 阮三摇了摇头,“他们回封地,我不回,他,他当年说得不明不白,阮七逼我回不得。” 贺元被寒风打得脸刺痛,她转身看他,眼眶通红,“你回去吧,你现今在做甚,对着那些脸摇尾乞怜?” “砰”一声响,夜空中烟火炸开,绚烂半分。 阮三的脸被这光景照得刹白,“贺元,我不回。” 贺元伸手想触着那烟火,她离高台边越来越近,“金都有什么好的,我真想走了。” 她生于人间富贵,却是头回想离了此。 “等以后,我陪你。”阮三朝她走来,他拉着她的广袖,生怕她坠下去。 烟火还在“砰”地四溅。 贺元的眼神迷离,“真像从前,你记得吗。” 他当然记得,他在南城哪一时不将金都的记忆掰碎了想了一次又一次,想得他难受。 “可是,只能这样了。” 贺元侧脸来,在烟火下分外艳美,“阮三,我认命了,你也认命吧。” 她的话轻飘飘,却如同重击般敲在阮三的心口。 阮三笑了,竟显出了梨涡来,“我怎么认命,贺元,你不知道。” “当年,当年父皇,父皇他竟设局陷害我。” “你说,我如何认命。” 他那双下垂眼泛起了红,梨涡竟深刻成印。 贺元猛地抓住阮三的手,她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舅舅他最喜你。” 阮三凉薄道:“他打发我去边疆,又打发我回来,他说,” “三儿,你别在城外驻扎,带着精兵进宫,朕看看你这两年究竟作了甚。” 贺元的手颤抖起来。 “我一进宫,自得宫里的侍卫把我团团围住,说,说我谋反。” 阮三眼眶盈满了泪,“贺元,他宠我这些年都是假的,我不过是他的挡箭牌,为了给阮七让路。阮七那贱种才是他的心肝。” “他为了设局我,设局穆家,骨肉亲情也不顾。” “你让我,怎么认命。” 贺元伸手抚他的脸,她哽咽道:“你别哭。” 阮三呜咽着,“他宠我十六年,我敬他爱他,可他都是骗我。贺元,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读者“孔子曰”,灌溉营养液 读者“水瓶白白”,灌溉营养液 读者“然妈”,灌溉营养液 谢谢小天使营养液~
第53章 53、事变前 烟花绚丽, 爆竹声吵。 阮三好不容易才止了回忆往昔。 贺元看着难受,心中不忍,连连劝他, “你别做傻事。” 傻事是甚,贺元明白, 阮三也明白。 阮三看不出才哭过,他一笑, 梨涡浅浅的印出。 “好。”他应道。 他往承珠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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