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却眼神如冰,出嗓的音无比苍凉:“贺元,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代价。你母亲年少时唯一一次的任性,为了你父亲,最后却只换来相敬如宾。可就那一次任性,逼得我对不住你,你知晓吗。” “我不晓得,我也不想知晓,我只明白,您这一次任性却是再一次对不住我。”贺元哭啼道,她似将失去母亲的幼崽,边哭边嚷。 明华面含怜悯的搂贺元入怀,任她哭湿自己的胸口。 “元元你不晓得,那药服后,我快活极了。我这一生,再也没有这么快活的时刻,比当年你父亲愿意娶我还快活。”明华抚摸着贺元的发丝,自言自语。 贺元猛地抬起头,满脸狼狈:“为了这快活,您就要抛弃您的女儿吗。” 明华搂紧了贺元,喃喃:“我只是没想到,会这般上瘾。” “元元你晓得一睁眼,发现身边所有人都走了吗。你爹爹厌我醉心权术,母后怨我铁石心肠,阿弟俱我牝鸡司晨。他们一个个离去,头也不回。” “我身边只有你,可你哪能一直陪我。何况,我还对不住你。可这也没法子,他不该拿你逼我,我是你母亲,可我还欠着阿弟啊。” “我这一生都活得生不由己,甚是不快活。所以我想让你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可是我才晓得,这是在毁你啊。” 明华说到后,已有几分力竭,她不甘心的看着贺元,恨苦了自己。 贺元只觉心中翻滚,明华的话语如利刃一般割她浑身血肉,不由放声大哭:“我愿一直陪您,我愿的,可是我不晓得,我什么都不晓得。” 她只当明华是她的天,可谁晓得,天也会难过也会倒下啊。 · 自此,明华不再避着贺元用药,因为都明白,明华如今的身子已经药石无医。 徐嬷嬷伤好后回了正院,贺元却对她生了恶,再未与她说过一言一语,张嬷嬷因此被叫了回来。 而此时,贺珍被传召入宫封为淑妃赐封号昭的消息传进了府中。 明华知晓后,砸碎了手中的药碗。贺元几分不解:“虽不是皇后,但也是四妃之位,何况这封号许贵妃是没有的。” 明华蜡黄着的脸浮现一丝苦笑:“那也不过是一个妾,一个妾又有何用。” 她不禁开始思索,当年是否错了,若是,贺元本该母仪天下,又何须她百般为她找寻退路。 明华想此又看着贺元迷惑的脸,叹气这样的性子哪里是入的了宫的。 “既然珍珍已入宫,你去看看她吧,你祖母也是有些不放心。”明华咳嗽着嘱咐贺元,贺元几分不愿,见明华态度坚决,只得点了点头。 · 贺珍入主嘉容宫,此宫位于许贵妃的凌月宫的后侧,她这番进宫匆匆,昨夜被宣召后,就被草草放置于此。 她满心惶恐,梅氏劝她,皇上大业初定,估摸想以子嗣定后位,如今后宫妃嫔不多,她又是唯一有封号的一品妃,凭此也不惧许氏。 听闻宫女禀报贺元进宫,贺珍才心中稍定。 贺元一见贺珍,见她已是妇人装扮,着了华美宫装,比闺中美出不少,她却生出不满,质问:“是谁让你这般打扮。” 贺珍被这声质问惊起疑虑重重,她有些不安的看自己一眼,又看向身旁的女官们。 女官们是皇上送来,说是教导规矩,也负责贺珍穿衣打扮。听郡主发问,这几个女官也面不改色,站立原地不发一言。 贺元心中已明白,她面色稍缓,就想打发这些宫女女官下去,她们却只是跪下不应。 贺珍一脸尴尬,拉着贺元的手往里去,她小声道:“她们只听皇上的。”贺元更生不满:“你才是嘉容宫的主子,怎能被奴仆欺在头上。” 贺珍听此也只得苦笑,她压低了嗓:“再等几日,大姐姐我岂是那等软弱不堪之人。”贺元这才点头,将明华与梅氏的嘱咐一一道出,又告慰贺珍:“珍妹妹,后宫险恶,你万事小心。” 等贺元一出嘉容宫,又被引去了承金殿,说起来,贺元已经好些日子未见阮七。 殿门一关,承金殿又只有阮七与贺元两人。 阮七是在殿后的咏花园里,他倚在躺椅上,手里晃着串玉提,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见了贺元过来,咬了颗提子嘲弄道:“朕那淑妃生得可真像表姐,朕见了十分欢喜。” 原本不过三分像贺元的贺珍今日被装扮成了七分似她,贺元就晓得是阮七故意作弄。 贺元娇容染上不耐,她走近阮七讽他:“既然你欢喜她像我,怎么不让她做了皇后。” 阮七听此眉眼一弯,竟是笑了起来,他伸手将贺元扯进怀里,说:“再像也是赝品,哪有表姐你可爱。” 贺元面带怒色,就要抽鞭打他,阮七一手按住她的双手,摸着手中的软嫩竟然撒起娇:“表姐你生什么气,那年你从吴余回来,可不也是将我当做了三哥。” “闭嘴,你们半分不像。”贺元瞪阮七一眼,不想他再继续胡言乱语。 阮七装作惊讶道:“那你那时在我怀里又哭又咬什么。”他还摸向自己的脖子,面带暧昧:“第二日,刘安还问我是哪个妃子这般不像话,可要发落进冷宫呢。” 贺元面色刹那全红,她不禁刺道:“那日不过是你偷了他的旧衣,阮七你要晓得你连赝品也不配。” “旧衣服算什么,旧人我也想要呢。”阮七收了笑,眸子俱是冷意。他不顾贺元挣扎,低头就一口咬着贺元秀美如玉的脖颈。 贺元惊恐不已,又躲闪不了,心中一阵恶心,骂道“你连畜生也不如。” 这时,刘安突然冲了进来,见此荒唐旖旎画面忙低下头,焦急出声:“长公主,长公主不行了!”
第13章 13、她没走 明华对这一日早有预料,她已经眼神溃散,喘不过气来,死死撑着就为再看贺元一眼。 四周的丫鬟正小声抽泣,谁都晓得,长公主府将要失去她的主人。徐嬷嬷难得没有训斥,因为她早已哽咽不停,她跪在榻边,对着明华不住地道:“郡主快回来了。” 这时,贺元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阮七。贺元在路上已经哭花了脸,她捂着嘴,一步一步朝塌边走。 明明榻边近在咫尺,贺元却走得极慢,她又怕又慌,心中如擂鼓敲打。徐嬷嬷见此,领着丫鬟们退出里间。 榻里的明华已经死态尽显,面目狰狞。见贺元终于过来,明华瘦骨嶙峋的手一把死死抓住贺元。 贺元哭得浑身发颤,脖颈被谁抓住似的,逼得她大口大口喘气,回头嘶哑着嗓对阮七吼:“滚出去。” 阮七眉毛一挑,纹丝不动。 贺元另只空着的手随手抓了一旁摆着的饰物往阮七砸去:“让你滚啊。” 阮七僵着脸,最终看了眼明华,他的姑母离去。 明华一肚子话想对贺元说,想教她想训她,可是越来越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等明华看见已经哭得要晕过去的贺元脖颈上那一红痕时,她瞳孔刹那紧缩,捏着贺元的手越发用力。 此时,明华终于生出了不甘心,她甚是悔恨道:“去,去求外祖母,救,救你。” 贺元哭得不能自已,她不懂明华的意思,却跪着应明华:“我晓得,我晓得。” “我,对不住你。”明华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死死看着贺元,这个女儿她放心不下。 贺元扑在她身上,哇哇大哭:“娘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比爹爹还好,是我对不住您啊,我老让您生气,是我不好。” 明华听此,恍惚看到了那年意气风发的贺意、病榻上不愿见她的贺意。 “我,想,他了,元元。”明华似带着笑,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少,眼皮也要上下一搭。贺元恐慌着哭嚷:“您不要睡!不要啊,您忘了我还得一直陪您,我不能没有您,娘,娘。” 贺元一声比一声惨烈,榻里的明华听不见了。她撑着的那口气在见了被她养废的女儿后终于散了去,就如她的手已经再无力去抓谁。在贺元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中,明华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看见她那短暂又漫长的一生缓慢地闪回。她是王朝的公主、她是贺意的妻、她是贺元的娘,可无论哪个身份她都糟糕透顶。 明华的双眼渐渐合拢,再也睁不开。 “您说,要是当年我没有出嫁,一直陪您,现在是不是还好好的。”贺元握着明华已经僵冷的手絮絮叨叨。 她又念着:“我求不动外祖母呢,她最喜欢的可不是我,娘您得陪我一起,咱们一起。” “娘您还记得小时。”贺元努力将幼年的趣事掰成一块一块讲给明华听,她又哭又笑,明华却给不了任何回应。 阮七从外间又走进来,他站在贺元的侧后往塌边看去。方才,他心中突地一悸,便猜测他那姑母已经去了,如今果然如此。 曾经名誉金都的护国长公主明华已经成了一具被药物所害的尸身,他那傻乎乎的表姐像似什么也不晓得扑在尸体上发着疯。 阮七看着贺元头发散乱,脸脏花成一团,浑身湿淋淋,哪有半分往日艳容逼人的模样。 他却觉得,贺元最为可怜时才最为可爱。 贺元被人突然扯了起来,耳边有浅浅的呼吸传来:“表姐,姑母已经去了。” 贺元泪眼朦胧中,终于看清了是阮七。阮七将她拎起来,这个曾经矮她半个头的人已经能轻易俯视她。贺元的脖子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她手脚并用,朝阮七踢打,还哑着嗓吼叫:“我娘没去,我娘没去!” 阮七的手使了劲,见贺元眼睛越发瞪大,满眸都是憎恶,阮七终于松了手,这一松贺元险些不稳摔倒。 贺元扶着塌边又努力站起,爬了上去。榻里的明华紧紧闭着眼,贺元在她身旁哭得撕心裂肺,她甚至努力想将明华的眼皮拨开,却无能为力。 阮七坐在塌边,手摸着贺元凌乱又被汗打湿的青丝,他似惋惜般开口:“姑母已经去了,表姐你莫让姑母死后不宁。” 贺元转身扑向阮七,就要去厮打他。阮七张开手,像是让贺元投怀送抱。 怀里的贺元不安分极了,她大哭不止,双手还不停的打着阮七。阮七搂住她,漫不经心的安慰:“我母妃死时我可连她一眼都未见。” 阮七没有用朕,但这也无法引起贺元的注意,她哭得太狠,又开始朝外干呕。 “那日是你陪我的,我总得也会陪你啊表姐。”阮七拍着贺元的背,嘴角浮起古怪的笑意。 贺元一句也听不清,她干呕不出什么,又从阮七怀里爬向明华,死死抱着明华,凄惨的叫唤:“娘,您醒一醒,您不醒我可怎么办。” 阮七在后伸手圈住贺元的腰,对着耳边轻吹口气:“有我呢表姐,你以后啊就只有我了,你可得对我好些,我才会对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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