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骆乔好坏,竟叫人推了几架轒轀车出来, 一路推到上蔡的护城河边,轒轀车外支上烤架, 士兵们躲在轒轀车里烤羊,大把洒安息茴香,然后要冲着护城河对面猛扇, 把香味扇过去。 “馋死他们。” 骆队长是懂得怎么气人的。 城楼上驻守的士兵隐隐约约闻到烤羊香, 肚子不约而同咕噜噜响, 口中唾液疯狂分泌,本就没吃饱,现在更饿了。 兖州军不要太过分了! 正在州府大堂里商量和推测宋国会任命何人为豫州刺史的高凤岐等人, 听了士兵来报护城河外兖州军“惨无人道、令人发指”的行径, 有一个算一个的一脸扭曲。 谁出的这种缺德主意,缺大德了! “别管他们, 给城楼上的将士送些暖身的热汤去。”高凤岐揉了揉额角,头疼不已。 上蔡城里的情况虽没有变得更糟,也乐观不了,高凤岐等人每日紧绷着就怕这时候会营啸,骆衡真的是够缺德的。 上元节之前,席豫又给大军送了一批羊过来,正好香料还剩小半,护城河边的轒轀车烤羊继续走起。 喷香的烤羊再一次把城头上的豫州兵馋哭了。 染了风寒的高凤岐在病榻上惊坐而起,终于扔掉了风度涵养,大骂骆衡无耻。 为女儿背锅的骆衡在大帐里打了个喷嚏,他女儿关切地问:“阿爹,您生病了?” “没有。”骆衡把建康送来的信递给杜晓,从袖中掏出一方手绢捂着鼻子揉了下。 骆乔眼尖地看到手绢上绣的莲花,一下就认出是阿娘绣的。 噫,阿爹可太会了。 “豫州刺史定了席司徒的长孙!”杜晓有一瞬间吃惊,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骆乔“唔”了一声:“定的是小席使君。” 骆衡点了下头,将信上的内容告诉帐中众人:“别驾出身河东柳氏,治中从事是陈郡谢氏小宗的一位郎君。” “哦豁,豫州这下热闹了。”喻沣看热闹不嫌事大。 辎重营都尉袁芳问:“豫州驻军呢,有定下来吗?” 杜晓摇头。 “豫州就是一块大肥肉,人人都想割一块。”喻沣摇头晃脑地说:“也不怕自己噎死。” 谌希得说:“小席使君过来我们兖州军大营须得路过徐州军大营,施象观可能会强留,逼得谈判之地更改到他那儿去。” 骆衡点头,道:“咱们的探子截获了施象观和黄进的往来书信,他们对豫州志在必得。” “干啥啥不行,摘桃第一名。”骆乔对徐州上下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她站起来,抱拳:“二位将军,末将请命,带人去把小席使君抢来咱们大营。” 帐中众人:“……” “……小乔,你别说得像是山匪抢亲似的呀。” “喻叔,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理解了就成。” 喻沣:“……” 虽然听起来像山匪抢亲就离谱,但去徐州军大营里抢人,于公于私还真没有比骆乔更合适的人选。 骆衡和杜晓同意了,让她带上她麾下的五百先锋军,就等建康下发邸报。 正月十六,上元节的热闹还没过去,建康京就下发诏书,任命了豫州一系列的官员—— 刺史:席瞮;都督:骆衡; 别驾:柳赟;治中从事:谢亭; 中正:姚载。 邸报下发各州。 众臣对席瞮出任豫州刺史并不意外,让他们意外的是豫州刺史是个不领兵的单车刺史,骆衡胜任豫州都督就地征兵领豫州兵权。 骆衡才是真正的烈火烹油呐! 连带着,建康京里的成国公府再一次门庭若市,不停有人上门给骆广之道贺,称他有个好儿子。 三品镇军都督,骆衡还不到四十,假以时日升到二品持节都督并非不可能。 骆广之受着众人的贺,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心里则发苦得厉害。他的三子四子都与家里离了心,成国公府早就是个空壳了。 彭城王府也派人给骆广之送了贺礼,来送礼的仆役说了不少恭维话,不过他给鲁郡骆宅送的贺礼更多更贵重,护送礼物的领队是他府中长史。 闻绍这几年是真的很努力在搞好与骆衡一家的关系,年节走礼从不忘,不时还会借骆鸣雁的名义送些新鲜玩意儿。 哦,对了,骆鸣雁去岁四月诞下麟儿,闻绍还借口感谢堂妹送的长命锁,回赠了一些番邦进贡的新奇吃食。 实在是太努力了,谁看了不说一声感动。 而骆衡一家,收到彭城王府的礼都会回以同等价值的礼物,不多不少,既不叫人挑理又不叫人误会,全当一个普通亲戚在走。 骆鸣雁对闻绍借自己名义做的事全都知晓,瞧着说不上坏处,反正也不是花她的钱,她便默认了。 “王妃,成国公府遣了人来,言姚大娘子想念王妃,看您明日有无时间回娘家一趟。” 骆鸣雁逗着儿子在罗汉床上爬,听侍女来报,头也不抬地对喜翠说:“我娘想我我信,不过,想让我回娘家的另有其人吧。” “世子被罢官这么多年,公爷大概是想借四房郎君的光,让世子再选官吧。”喜翠说道:“请王妃过去,可能是想请王妃在王爷跟前美言几句,让王爷帮帮忙。” 骆鸣雁拦住眼瞅着就要爬出去的胖儿子,把他往里头抱,叹了一声:“这小子越来越重了。” 喜翠笑道:“小郎君长得好,白白胖胖的。” 骆鸣雁戳了戳儿子的脸,软乎乎的,手感太好了,就再戳了戳,又戳了戳。 胖小子被戳得不舒服了,躲了两下没躲开,脑袋一仰,嘴巴一张:“呜哇哇哇……” 当场给娘亲表演一个爆哭。 骆鸣雁赶忙去哄,根本哄不好。 闻绍已经走到院外,听到儿子的哭声加紧了脚步进了屋,连声问:“怎么了?阿菟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骆鸣雁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把儿子惹哭的,屋里伺候的都是她的人,她抱着儿子哄,根本没空去回答闻绍的话。 闻绍就凑上去哄儿子,哪知他一哄,胖小子哭得更厉害了,白胖的小脸都哭得通红,好不可怜。 最后还是乳娘出马,把胖小子报到隔壁暖阁去哄,才渐渐哭声小了。 “王爷,明日我要回娘家一趟。”骆鸣雁叫侍女端来茶水果子,伺候闻绍更衣换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骆鸣雁再不亲力亲为伺候闻绍了,动一下手指都懒。 她越来越像文人士子口中传颂的贤良主母,把彭城王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派和谐,府中庶务亦是无甚错漏对仆役恩威并施,对外社交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闻绍对妻子如此贤良淑德很满意,以前那种不时使性子惹他生气,偏他有气不能撒,他可不喜欢。 “是该回去,毕竟你四叔荣升都督,你祖父他们定然很高兴。”闻绍说完停顿了几息,才想起来问:“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不用,一点儿小事而已,王爷也赐了贺礼了。”骆鸣雁笑得端庄得体。 她看得出闻绍的敷衍,话没过心,否则也不会说出她祖父他们很高兴他四叔升高的话,这建康京里谁不知道他祖父是著名的偏心眼,嫡庶分明搞到他祖父这种程度算得上世所罕见了。 她年幼的时候不懂事,长大了,在建康京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多了,才真正懂得家族的兴旺和传承不是单单靠一个人就行。 因此,她就更不理解祖父母如此教子是怎么想的。 成国公府也一直是建康京里的笑话。 自从儿子出生,骆鸣雁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闻绍的感观变得十分复杂,既希望他真的能上位,又觉得他刚愎自用恐怕不行。 “王爷前日带回来的姑娘已经在碧凝轩安置好了,王爷今日去瞧瞧吧,我已叫人备好了酒菜。”骆鸣雁忽然就不想看到闻绍这张虚伪的脸。 上元佳节,闻绍去赴宴,席间看上献舞的舞伎,宴会主人很懂,安排了厢房。 闻绍一夜未归,第二日他身边的仆从带了个姑娘到骆鸣雁面前,请王妃安置。 骆鸣雁看着粉面含春的女人,暗自摇了摇头。 别以为彭城王府是什么好去处,这几年彭城王带回来的女人不知凡几,可后院里的人数几乎维持在十二三人,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十五人。 足可见彭城王是多么残暴的一个人。 闻绍正是对新得的美人新鲜着呢,闻言便去了碧凝轩。 “王妃,你不能总把王爷往外推,这夫妻感情薄了,对你没有好处呀。” 等闻绍离开许久,喜翠把其他人都遣了出去,跟骆鸣雁说体己话。 “薄了就薄了,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感情。”骆鸣雁对越来越唠叨的喜翠姨很无奈,她有自己的考量,不喜别人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去劝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去帮我收拾些东西,明天跟我一道回成国公府吧。” “那小郎君……”喜翠惊讶,她也走了,谁看着小郎君。 “有乳娘,”骆鸣雁哂道:“谁敢在彭城王府里谋害彭城王的儿子,活得不耐烦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残暴的名声也挺有用,至少叫有二心之人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命硬不硬。
第199章 骆鸣雁自认为对成国公府的人很了解, 等翌日到了成国公府,她才发觉自己还不够了解成国公府的人。 四叔升迁一州都督,不同于之前将军职, 这可是实打实手上握着兵权的, 成国公府的人想沾光,骆鸣雁已预料到了。 让她意外的是, 成国公不是想方设法为他的二子重新选官, 而是把主意打在了骆乔身上, 想用姻亲将四房和二房牢牢绑上。 “祖父一开始不是这般想的吧。”骆鸣雁问母亲。 她都不知该说祖父有远见还是眼界狭窄了。 说他有远见吧,他盯着后宅姻亲这一亩三分地做文章。 说他眼界狭窄,他盯上的是骆乔。 “你祖母的意思, 是叫胡家行三那个娶小七, 就喜着乌衣好谈玄、与几个人一起自称钟山七子、成日疯疯癫癫那个。”姚莹撇了撇嘴,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骆鸣雁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脱口而出:“祖母可太会恶心人了!” 姚莹轻拍了她一下,提醒她嘴上把门, 如此议论祖母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就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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