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传说很是离谱, 可魏郡的百姓信了。 如果煞星没有鬼神军在手,那怎么解释一觉睡醒魏郡就易主了呢? 这……是有些神秘。 等两位监军萧本荣、祝睢终于赶到了魏郡,这传说早就已经从魏郡往周围辐射开, 传得神乎其神。 萧本荣叫人暗中去查这传说的源头, 查了几日毫无成果,就好像忽然之间就冒出来这么个说法, 关键是全城百姓都深以为然,对骆乔拥护至极。 不是, 你们东魏不说她是杀人如麻的煞星么,对她敬畏拥护又是闹什么鬼?! 魏郡这上下一派和谐的景象,让萧本荣与太子商定好的计划根本无从实施, 正烦着, 又听说骆乔似乎在准备与楼容和谈。 这么多年太子一直撼不动国内各士族的势力, 无论是拉拢、挑拨还是反间,使多少力都像是泥牛入海。 分明士族之间的各种矛盾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想要利用却毫无作用, 怎么会这样呢?! 后来, 席瞮在豫州的种种举动给了太子灵感。 他不能从内部分化瓦解士族,但可以从外部攻入。 如果天下不止豫州没有士族生存的土壤, 越来越多这样的地方出现,就绝对能形成极大的势力与顽固士族抗衡。 如果天下百姓都知皇族尽心为民,都憎恶只会抢夺他们土地的士族,届时士族还能如何。 思及此,太子不由得感谢豫州那一帮人的好战,若非他们忽然出兵神速接连占领了相州繁阳、阴安、内黄,太子也不会灵光一闪,有了这个主意。 太子一力促成萧本荣来此监军,正是要萧本荣以太子的名义收缴士族施恩百姓。 与太子商定此事后,萧本荣集家中力量配合太子争取监军一职,那时他是准备去繁阳。 等监军之事好不容易定下,多了一个彭城王手底下的祝睢也不算太影响计划,这时他的目的地变成了安阳。 安阳是个比繁阳要大了一倍有余的大县,且安阳是北上魏郡的重地,安阳自然比繁阳好,对太子的计划跟有利。 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萧本荣走到半路得知骆乔神不知鬼不觉拿下了相州州治所魏郡。 萧本荣:“……” 行吧,魏郡比起安阳来更是战略要地。 计划是可行的,前景是美好的,到了魏郡,可行性呢? 魏郡竟没有兵荒马乱,竟是一派祥和。 这不合理! 萧本荣对魏郡无从下手,又担心动作太大引来骆乔等人的警觉。 骆乔身边的军师,据说是她的亲弟,在姐姐的巨大光环笼罩下毫无存在感,萧本荣一开始也不将此人放在心上,可在多见了几次后他愈发觉得此人不简单,便愈发警惕起来,轻易不敢有动作。 此地不是建康京,他势单力孤,要是有个“意外”,怕是最后只有“意外”来盖棺定论了。 “难怪席瞮要把我拖在许昌好些天。”萧本荣同一道来的明德宫属官们商议接下来的行动,“魏郡恐怕不好下手,或许安阳还能有机会。” “下官以为舍魏郡就安阳不妥。”明德宫司议郎反对。魏郡是州治所在,安阳不过是郡县,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但魏郡这情形,咱们能怎么办?”明德宫司直赞成先避开魏郡,只是:“安阳也不是好选择。” “这也不行,哪也不行,咱们在此半月有余,太子交待的事是一件都没办好,敢问各位,要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众人沉默并非全为魏郡,而是这些年他们太子一党愈发艰难,许多事想做做不了、做了做不成,他们在魏郡的寸步难行只是这些年他们的境况的缩影罢了。 日子太过艰难,不少太子的拥趸坚持不下去,改投他人门下。 他们这些苦苦支撑的无不是深受太子恩德,或是怀着维护正统的信念。 可这样处处掣肘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明日,我去见骆校尉。”萧本荣说。 众人面面相觑,疑惑:“这能行?” 萧本荣说:“往大处说,太子为君,她为臣,君有令,臣不得违。往小了说,我是五品太子洗马,她是七品校尉,就在官阶上她也得听我的。暗的不行,咱们就摆明车马,就看她敢不敢公然忤逆。” 她要敢忤逆,他就敢上报朝廷临阵换帅! “萧洗马,我们一起去。”司议郎说。 “对,我们一起去。” “我就不信,她一个小小校尉敢忤逆太子殿下。” 一行人商定后,第二日便一齐去了府衙。 祝睢听人来报萧本荣的行踪,知他去找骆乔,笑了一声便罢。 “仆射,咱们……不管?”随从问道。 祝睢轻嗤:“太……”顿了一下,再嗤:“萧本荣能成什么气候,他要真有本事,怎会十来年了还是个太子洗马。” “仆射说得是,那萧洗马有什么真才实学,倒是把太子哄得十分信任他,”随从委婉提醒:“这点儿上还是有些本事的。” 祝睢听明白随从的劝谏,但不以为意:“我虽不知萧本荣如何哄得太子十数年如一日信任他,可我知道那骆高羽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告诉所有人,在此地谨言慎行,别得罪了骆高羽和豫州,其他的,且看着就行。” 席瞮在豫州大刀阔斧搞变法,多少士族恨得他牙痒痒又拿他无可奈何,除了席司徒在朝中力排众议,还有就是豫州军无条件地支持他。 不是没人调拨过豫州都督骆衡,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先被骆乔暴揍一顿再被关入黑牢审讯。 进了豫州军黑牢那就是九死一生,活着从黑牢里出来的人都废了,身体上的伤尚可以养回来,精神废了这么人可就全废了。 无人知他们在黑牢里遭受过什么,给豫州军黑牢附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萧本荣,不行。他主子……”祝睢摇头,“做大事就得沉得住气。” 随从谄笑道:“他们越沉不住气,不就对咱们越有利么。” “你说得对。”祝睢大笑,“我打赌,萧本荣今日压根儿见不到骆高羽,你信不信。” 随从说:“您的话,怎么能不信呢。” 萧本荣一行人去了魏郡州治府衙,却听府吏说五皇子、骆校尉和骆军师都在军营中; 他们又去了中军大帐,帐中卫兵言几人去了南郊大营; 他们连忙赶去南郊大营,又得知五皇子和骆军师一起去查看周围村落百姓过冬的情况,骆校尉则去了城楼。 萧本荣一行人:“……” 从上晌奔波到下晌,气势雄雄到一肚子火,他们想骂人。 “她还不会故意躲着咱们吧?”司直很不爽地说了句。 甘彭听见这话,露出和善的微笑问:“敢问这位上官,我们校尉是否欠了你银子没还?” 司直愣愣摇头:“没有啊。” “既然不是欠钱不还,那我们校尉有什么理由躲着你呢?”甘彭还是那副和善微笑的模样,问出来的话却很不客气。 司直脸一黑,就想呛声,被萧本荣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今日是我们来得不巧,”萧本荣朝甘彭拱了拱手,“烦请见到骆校尉后转告一声,我等明日在府衙恭候,与骆校尉有要事相商。” “萧洗马是明白人,楼容的十万大军就在邯郸,咱们校尉实在没空理会无关紧要之事,还请萧洗马见谅。”甘彭抱拳回了礼。 司直哪能听不出对面这个小小的队长在含沙射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忍着。 萧本荣客气了两句,随后告辞离开。 没事先派人去告知骆乔算是他们的疏忽,他们也没想到骆乔是真能躲,害他们白跑了一天。 等萧本荣一行人走远了,杨津才进来帐里问甘彭:“他们是来干嘛的。” “没说,”甘彭一转折:“应该是来找咱们校尉麻烦的。” “我就知道。”杨津不爽地啧了一声:“朝廷派下的监军哪一次不是变着花儿得找麻烦。打仗没他们,抢功跑最快。” “你这话可别叫人听了去,那些建康京来的要找一个队长的麻烦可太容易了。”甘彭提醒杨津。 杨津说:“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两句,我又不傻。” 甘彭无奈地摇了摇头,动手把萧洗马一行人用过的茶盏收拾好,杨津见状立刻过去帮忙。 “老甘,咱们校尉这次拿下魏郡,怎么也得升个都尉吧。”杨津把茶盏里的水倒了,茶盏放竹篮里,叫来士兵送去洗干净收好。 有杨津代劳收拾,甘彭乐得轻松,等士兵把茶盏提走,他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下晌巡营的时候,便招呼杨津,两人一块儿去巡营。 “魏郡咱们拿下得太容易了,恐怕建康京那边很多人有话说。”甘彭边巡营边接着杨津之前的话说:“若是把邯郸拿下了,建康肯定会闭嘴。” 杨津说:“邯郸,不好打啊。” 甘彭点头,叹气。 魏郡北城门城楼上,骆乔迎风而立,眺望北面漳水。 漳水过了堤防弯曲的武城县一带,到魏郡变得河道顺直、水流不急,水面宽七百丈有余,现在天气渐冷,河面上夜里清晨已经能看见冰棱了,再过段时间就该结冰了。 河上结冰,行船困难,楼容想在结冰期渡河偷袭魏郡难度极大,除非他不计较战损,宁愿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同样的,骆乔想攻打河对面也很困难。 邯郸与魏郡一样,是相州的重镇要地,甚至邯郸因更近邺京防御更强。 邯郸可没有一个能里应外合的郡丞帮忙。 “校尉。”亲兵跑上城楼,将萧本荣一行又找去南郊大营,且请骆乔明日在府衙面谈一事禀告。 骆乔颔首,并让亲兵传信五皇子闻敬,邀请他明日去府衙。
第223章 元节将近, 建康京里各处弥漫这喜庆气氛,听说宫里的皇帝会在除夕夜的傩仪上派五辛盘和铜钱与民同乐,建康京的百姓可期待了。 彭城王府主院里, 骆鸣雁装扮停当,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口如含朱,锦衣华饰将她原本七八分的美貌衬托得艳极。 簪上一支金钗, 骆鸣雁满意地看铜镜里的自己, 起身理了理衣襟, 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手持书卷坐在软榻等她的闻绍,对上后者的目光,她转过头微微笑了一下。 随着年纪渐长, 闻绍这几年不再走飞扬跋扈的路线, 而是改走文化人路线了,常常手不释卷作敏而好学状, 还做过千金市马骨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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