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减军费,兵部尚书听了大怒,指着工部尚书骂他包藏祸心,又说他肯定贪了修行宫的银子。 那工部尚书肯定不能忍,和兵部尚书吵了起来,然后吵着吵着就一起朝皇帝大倒苦水——没钱不好办事啊陛下! 兵部工部诉苦,户部更是不能落人后。吏部、礼部、刑部一看,不行,自己也得诉苦,否则岂不是叫皇帝和其他衙门以为他们日子好过。 六部一齐诉苦,这下轮到皇帝心里苦了。 作为一个不似傀儡胜是傀儡的皇帝,闻燮手中并没有握住多少实权。兵权,兵部、礼部在司徒席荣手里;政权,刑部、工部、吏部在侍中柳光庭手中;财权,户部在内史令谢禹珪手中。 三大门阀将宋国权力瓜分,互相制衡,又同时一起威胁着皇权。 六部争吵加诉苦,没有席、柳、谢三人的示意,都没有停。最后是皇帝忍无可忍,当廷发了火,才把六部之人摁下。 “柳卿既然说要向江、湘二州派遣钦差,有合适的人选没有?”皇帝问。 柳光庭点出几人来,三大门阀的子弟都有,中间还掺杂着两个二流士族的子弟,都是年轻看起来前途无限的。 “席卿觉得呢?”皇帝问席荣。 席荣道:“柳侍中思虑周全,臣无异议。” 皇帝点头:“那就按照柳卿说的办吧。尽早查明,尽早应对。” 唯独没有问内史令谢禹珪,也不知是皇帝忘了,还是觉得谢禹珪不会对此有异议。 早朝过后,皇帝回到显阳殿喂鸟,半个时辰过后,赵永进来。 “怎么样了?”皇帝问道。 “谢内史并无异常举动,反而……”赵永迟疑了片刻,在皇帝不耐烦的眼神中,才接着说:“太子殿下去见了谢内史。” “太子?”皇帝蹙眉,旋即冷笑道:“他最近动作倒是挺多。” 赵永埋头,不敢听这话。 皇帝放下喂食的小勺,吩咐道:“去把兖州给‘小神童’请功一事透给太子。” 赵永吃惊又不解,皇帝把这事透给太子,是想让太子怎么做? “嗯?”皇帝看赵永不动,微一挑眉,神情不悦。 “奴这就去。”赵永一凛,立刻不敢再胡思乱想,领命出去了。 皇帝重新拿起喂食的勺给鸟添食,并问左右:“曹邑呢?” 一名內侍答道:“曹常侍去了兵部干办处。” 皇帝哂道:“他倒是总惦记着他那个兄弟。” 左右不敢答话。 - 兵部干办处衙署。 张瑾叫人去查实城中那些关于骆乔的传言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正要听下手汇报,就听禀报,言内常侍曹邑来了。 “啧,他不在御前伺候,跑来我们这暗无天日的衙署里来做什么?”张瑾不爽道。 内侯官汪冲笑问:“那让人把曹常侍打发走?” 张瑾正要答应,想了想又摆手,道:“不必,让他进来,顺便也叫他听听这建康的流言蜚语。” 曹邑进来,干办处众人向他行礼,张瑾也起身奉手。 “不必多礼,我今日来……” 他话还未完就被张瑾打断了,张瑾道:“曹常侍既然来了,也一起听听吧。” “听什么?”曹邑诧异问道。 张瑾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听听建康近来最流行的流言蜚语。” 曹邑当即就沉了脸色,略带薄怒地说:“不是叫你不要查这事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叫人查?这其中的水有多深你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啊。”张瑾吊儿郎当地说:“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查实,以免有他国细作混在其中浑水摸鱼,妄图乱我宋国根本。” “宋国根本?”曹邑讽道:“一个孩子?” “曹常侍还看不起孩子不成?”张瑾笑说:“那孩子再长两岁,就是我当初去西魏潜伏的年纪了。” 曹邑顿时没了言语。 张瑾对手下人说:“说吧,让我们都听听这水有多深。” 来汇报的察子瞅了眼曹邑,犹豫道:“就……这样说?” 张瑾就顺便也瞅了眼曹邑,点头道:“曹常侍也不是外人,也是干办处出来的。” 曹邑沉郁着一张脸,默认了。 察子明白了,然后汇报起这几日查到的事情。 无怪曹邑不想张瑾搅和到里面来,这里面水的确深。 “席、柳、谢三家都有,朝中也有好几个大臣也叫人到处传小神童的事,后宫也有,太子、三皇子也派人参与了。属下打听到一家青楼,还顺藤摸瓜摸到了一个齐国的细作,郎将,咱们要不要把那个细作抓起来?” “齐国的细作?”张瑾问:“是干嘛的?” 察子回道:“是那家青楼的名妓娘子,听闻有不少有头脸的人都是她的裙下客。属下查了,那名妓娘子打十岁上头叫人牙卖了,辗转了好几家青楼,元嘉十六年到了建康。若非因为此次传小神童轶闻,也不会叫属下给查出来。” “哪家青楼?”张瑾问。 察子道:“环翠阁。” 张瑾吩咐:“去查封了,一个都不许放跑。” “是。”察子领命出去。 “你过于心急了。”等察子出去,曹邑把内侯官等人也打发了出去,才对张瑾道:“既然能这么轻易被查到,那名妓娘子不过是个小角色,抓了她根本没多大用处,还会打草惊蛇。” 张瑾道:“谁说没多大用处。那名妓娘子那么多裙下客,想必也知道很多咱们宋国官员的辛秘。而且,我就是要打草惊蛇,好叫在建康的那些细作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曹邑看了张瑾好一会儿,忽而说道:“你对兖州好像格外不一样。” “是吗?”张瑾笑了一下。 曹邑警告他:“无论你对兖州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你该知道,你在这个位置上,要效忠的只有宋国,不能有任何私人情感。” 张瑾道:“即使咱们宋国的皇帝为了权力,对战地边疆也百般算计,置边疆数万百姓生死于不顾?!” “休得胡说!”曹邑大喝一声。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张瑾说道:“太子与三皇子虽已入朝听政,却不过是一个摆设,手中无权,也没人愿意听他们说话。宋国的权力在谁手里,你曹常侍也明白。皇帝陛下不甘心做一个傀儡,这么多年的小动作不断。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差点儿死在东魏,就是因为朝中有人出卖了我!” “那也不可能是陛下。”曹邑道。 张瑾轻声说:“是明德宫詹事怀文耀。” “什么?!”曹邑大惊。 “我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这个事情,总算叫我在怀文耀的儿子身上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张瑾端起茶杯发现已经空了,又不想再叫人进来添茶,因为添茶的话就要给曹邑也端一杯茶了。 张瑾冷冷一笑:“所以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第67章 宋国元嘉十三年秋, 化名柏舟公子的张瑾已经暴露了,冒死从邺京传递出紧要情报到兖州,那情报可以说是兖州反败为胜的关键。 之后他被东魏追杀, 四处奔逃, 东躲西藏。最惨的时候身受重伤逃进深山,没医没药, 伤口流脓、发着高热还有野兽威胁。 多年过去再回想当时的境况, 张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 他就只有一个信念——他不想死。 凭着那一口不想死的气儿,张瑾活着回到宋国,被席荣安排接手了兵部干办处。 等一切平稳安定后, 他着手暗中调查当年他暴露的事情。 他自认自己的潜伏和伪装少有破绽, 为了一个合理的身份,他往往从几年前就开始经营, 这也是他常可金蝉脱壳的原因。别人是狡兔三窟,他是狡兔三十窟。 他仔细回忆过暴露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任何细节都不放过,他确定他绝没有露出过马脚。那他这突然之间的暴露定然就是有人出卖了他。 调查只能在暗中进行,因此更加阻力重重, 好在他现在是干办处郎将, 有些方面对别人来说难窥一二, 对他倒是方便很多。 皇天不负苦心人,张瑾前些日子终于在明德宫詹事怀文耀那个爱惹事生非的儿子身上抓到了契机,一路追查, 查到太子。 “我与怀文耀无冤无仇, 我不认识他,他更加不知道我, 总不能是私怨吧。”张瑾冲曹邑冷笑。 “元嘉十三年那一仗,兖州胜也是惨胜。兖州前先锋军将军伏大成、轻甲军将军伍夷简都死在了巨野泽。兖州几万士兵和百姓的性命都丧于东魏的屠刀之下。还有我……”张瑾手指了指自己,双目血红看着曹邑,“要不是我命大,我早就是东魏路边的一具无人收的白骨了!” “大哥,我们被善堂收留能有一口饭,后来又学得本领,你总告诉我要感恩,要效忠君王效忠国家。我效忠了,我可以为了我的国家去死,可我效忠的君王是怎么对我的?!”张瑾字字泣血:“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也就罢了,可兖州的百姓,那么多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呢?一国之君为了私欲就可以置供养他的百姓生死于不顾吗?!” “大哥,你以为当年我们逃荒时那就是惨吗?你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尸体层叠着尸体,到处都是血腥恶臭,鲜血浸染在土地里,土地都是黑红色的。” 曹邑心神大恸。 “别说了。”曹邑低喃,垂着头,红了眼眶。 张瑾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情绪。他们兄弟都是乱世中的苦命人,为了活下去,各自都付出了代价。他们还活着,而很多人连活着都是奢望。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骆丫头,要不是各方都在卯足了劲儿散布那个见鬼的《小神童剿匪记》,我还不能够顺藤摸瓜,摸出怀文耀这么个大倭瓜来。”张瑾换上了轻松的语气,又端起茶盏,又又发现盏中无茶,口干舌燥的他决定不为了给别人添堵而委屈自己,叫人进来添茶。 曹邑也恢复了冷静,看着手边的一盏茶,笑着说:“来你这里吃杯茶可真是不容易。” “没人叫你来。”张瑾很不客气地白了曹邑一眼,“你今天来是做什么?” 曹邑放下茶盏,说道:“知道你关注兖州,来跟你说一下,兖州给小神童请功,奏牍被陛下压下了。” 张瑾喝茶的动作一顿,看着曹邑一派轻松的模样,遂不动声色地问道:“兖州为什么要给骆丫头请功?她有何值得请功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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