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薛太后在齐国朝中以此败仗为由头,发落了一大批反对她的朝臣,由于手段过于酷烈,引得朝中大臣反对更加激烈,双方一番博弈,齐国人心惶惶,而宋国那边好像又有了动静,外有强敌,双方不得不互相妥协,先蛰伏下来。 薛太后为了笼络民心,罢了不少苛捐杂税,又砍了一些贪官污吏,让百姓勤农耕、广积粮。虽然她多数民政是为了换上自己的人,但齐国不少百姓也是得到了一点儿实惠,在这次天下大旱中,有些人还是手里有粮心中不慌的。 东魏比西魏的情况要好上一些,可缺水少粮让贵族们的生活也变得拮据起来,至于还在宋国当俘虏的龙骧将军之子,他们已经不管了,宋国人越来越无耻,条件越开越离谱,他们东魏没钱。 龙骧将军杜晓被东魏皇帝敲打了几次,邺京和军中散布的“东魏怯战,连宋国孩童都惧怕”的流言,东魏皇帝岂会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是看在往昔杜晓于国有功的份上,放杜晓一马,叫他不要不知好歹。 皇帝言语间皆是天恩,可对杜晓的独子只字不提,让杜晓心寒不已。 四皇子还派人来敲打杜晓,让他以大局为重。 杜晓形容不出当时的心情,要不是为了救出独子,他恐怕早就鱼死网破了。 宋国又比东魏要好一点儿,国境内水道众多,虽大河水位降得厉害,不少小河也都断流,想办法抢一抢水,也还勉强能留下一丁点儿收成。 兖州夹在黄河、济水、淮河、泗水之间,泗水发淮河穿兖州,还有颖水过巨野泽连济水,州中大小水脉交错,若非极旱,州中一般是不缺水的。 但今年就是罕见的极旱,兖州不少河溪在七月时陆续断流,农人自己开凿的水渠更是早就没水了。 在麦苗灌浆时,农人就在望天兴叹,这老天还不下雨,今年的收成就危险了。那时候好在河流水渠还在,各村里长组织担水浇地,总算是让麦苗籽粒膨了起来。可之后天气越来越炎热,火风一刮,麦粒炸芒的干瘪的,还有枯死的,农人看着枯死的麦都快哭死了。 然而这还没完,天气愈来愈热,先是水渠,然后是溪流,之后池塘里的水、小河的水都渐渐干涸了,许多人家的水井里也很难打上水来,不时会有为了抢水而起的打斗,地里的庄稼一天天看着它们不行了,农人们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光景,该怎么过? 兖州百姓愁眉苦脸之时,兖州刺史颁下政令,征民修筑水渠,以工代赈。 “喂,使君在征发力役,修水渠,引济水南下,一月可领四斗粮,你去不去?” “真的?给粮?” “衙门都贴告示出来了,那还能有假。” “可是修水渠……” “听说咱们兖州的小神童也去了。” “小神童也去?!!!” “小神童天生神力呀。喂,你去不去,我反正去,我田里的庄稼都死绝了,我去赚些粮,给我老娘媳妇吃。” “我去,我也去!” 鲁郡,刺史府。 兖州舟楫吏在挂起新绘好的舆图,向刺史席豫以及州中一干官员讲解,从东平郡往西北开凿至济水,再由济水到黄河,这两段的水利工程。 “济水南下到东平郡,补上颖水支流的不足,惠及东平郡周围郡县,若今后再有如今年这般大旱,亦可缓解不少。济水到黄河一段开渠,除了引水南下,还可行船直通东魏相州,届时……” 骆衡周访等武将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届时我们可以直取相州,再攻豫州,说不定还能一口气打到洛州,把洛州也打回来。”一个清脆的嗓音帮众人把心里话说出来。 席豫等人失笑。 骆乔歪了歪头,问:“难道我说得不对?” “说得很对,不愧是我们兖州的小神童。”席豫赞道。 骆乔奉手:“谢使君夸奖。” 众人又是一阵笑。 在兖州文武官员就开凿水渠一事议论时,作为兖州招牌的小神童也很荣幸的参与进来了。 本来是没人想到让骆乔这个女娃娃跟着一道去修水渠,是席豫的幕僚唐嘉正提议,放出风声说小神童也去修水渠,以鼓励州中受灾的青壮以工代赈。 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那骆乔就说,都借了她的名,那她肯定不能不去,免得州中的百姓觉得她小神童言而无信,并要求:“使君,您要给我个职位,名正言顺。” 还提起要求来了。 席豫还真给了——济平渠使者——口头给的,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职位。 管它正不正经呢,反正骆乔觉得自己威风了,在席臻面前显摆:“从今天开始,要叫我骆使者,知道吗?” “无品无阶,糊弄小孩儿的,有什么了不起。”席臻酸了吧唧地说。 “哈,你嫉妒我。”骆乔更嘚瑟了。 席臻立刻就去找老爹,表示骆乔有的,他也必须要有。 他亲爹就问:“乔丫头有力气,你有吗?” 席臻被亲爹的会心一击给打击得蔫了。 “老实待着,别去添乱。”席豫可太了解小儿子了,把路给堵死:“否则我送你去建康,请你大伯帮忙管教你。” 席臻惊恐得差点儿满地乱爬,连连跟亲爹保证自己绝对不乱跑不添乱,千万不要送他去建康啊,大伯父好可怕的,说起道理来一个时辰不会停。 席豫祭出兄长,总算把自家的熊孩子给治住了,心情大好。 建康京,席矩正在拆儿子送来的家书,忽然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把信给撕成了两半。 席矩:“……” 席荣妻龙灵阳:“……始旦好不容易寄一封家书回来,你做什么要撕掉。” 席矩:“……母亲,儿不是故意的。” 龙灵阳:“……给我看吧。” 席矩双手把两半信递给龙灵阳,后者接过来拼在一起慢慢看。 席瞮请旨为钦差巡查江、湘二州灾情,走了有一个多月,这是第二封寄回来的家书,言他如今人在湘州郴县,此处旱情尚不算恶劣,郴江水位还不算太低,暂且还能供县中用水,此地本就山障多湿、夏季闷热,他到郴县的前一日终于下了一场雨,然而雨后太阳更烈,闷热难受。 “怎样养?始旦在信中说什么?”席家的老祖宗王老封君问道。 “始旦说,他人在湘州郴县,那里已下了一场雨了。”龙灵阳道。 “下雨了?”王老封君笑着连连点头,“下雨了就好,下雨了就好,今年这天儿啊,太难过了。” 龙灵阳接着说:“始旦准备在郴县盘桓三日,就再南下去始兴郡,听闻始兴郡的稻米一年有两熟,他去瞧瞧,希望今年能抢一点儿收成。” 王老封君又点头:“去看看好,多去外面见见,不比在建康谈玄要好?” 席矩很赞同此言:“祖母说得是,空谈者误国,我早就说过,就该叫始旦外放去做个县令。” 龙灵阳白了长子一眼,怎么着,她舍不得长孙不行? 席矩立刻表示:爱之适足以害之,母亲该放手让始旦自己成就事业,否则其实男子汉大丈夫。 听儿子又要呱唧呱唧说一堆,龙灵阳立刻把两半信拿给席矩,让他送去给席荣,别在这里掺和女人们说话。 席矩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第81章 家书送到建康时, 席瞮已经离开了郴县南下前往始兴郡。 汉之时,析桂阳郡南部都尉设置始兴郡,治所曲江, 领曲江、桂阳、始兴、含洭、浈阳、中宿六县, 属湘州。陈汉时,改属广州。宋武帝立国后, 又改属湘州。 武帝大封功臣时, 跟随他多年的骆将军封始兴郡开国公, 邑三千户,后因朝中门阀联合反对,改封为成国公, 赐绢九千匹, 却没了食邑。 朝中景、武、成、平四位国公都经历了这样的波折。 在武帝还是陈汉的一个将军时,他跟自己的四个小弟保证, 将来他发达了,就把四个小弟的族地送给他们。当时四个小弟还笑话武帝是空手套白狼, 那族地本就是他们自家的,哪还用得着送。 后来武帝开国,将四个小弟的族地所在的郡封做他们的食邑, 他们才明白当初“送”的意思。 可是到手的食邑还没有捂热, 朝中以河东柳为首的几个大门阀上疏反对, 言四人德不配位,不该封郡公享食邑。盖因刚分封没多久,晋安郡公得意忘形在长干里跑马踩踏死了好几人。事后晋安郡公辩解是马突然发狂, 但门阀不管这么多, 言那么多人看着,死者还摆在京兆府门前, 一句马突然发狂就想逃过罪责不成? 此事明面上是门阀与寒门新贵之争,实则是门阀与皇权之争。 武帝为何封四个开国公,大家心里都门儿清。从汉中时期门阀逐渐在政治舞台上掌握话语权,到两百多年离乱,门阀已经是个庞然大物了。 宋国的襄阳席氏、河东柳氏、陈郡谢氏、以及琅琊王氏等;东魏的陆、贺、刘、楼、于、嵇、尉、长孙八姓贵族;西魏和东魏原本是一家,后来兄弟阋墙分成了两国,西魏的国姓都改了,贵族还是八个,一个不少;哪怕是西南蛮族政权起来的齐国,这几十年努力汉化,把原本的姓都改成了汉姓,原本的部落大地主都成了朝堂上的大贵族。 这些门阀贵族们掌握着天下资源、地方势力、朝堂话语权,制衡皇权,不准被授以卑官,阻断寒门晋升高位的途径,各势力之间争斗轻易就能让民间动荡不安。他们是附骨之疽,是吸血蠹虫,百姓在他们的阴影下,用尽全力地劳作供养他们,却生活越来越艰苦,赋税徭役越来越重,压得百姓喘不过气、直不起腰。而有多少门阀贵族子弟,成日不事生产,只会玩乐清谈。 武帝看到了种种的弊端,才想摧毁门阀,封四个寒门出身的开国公只是第一步。 门阀也知道,所以才会有晋安郡公长干里跑马。 武帝与门阀为此对峙了许久,差点儿就要使才立起来的宋国又分崩离析陷入战乱。武帝能立国,除了战功赫赫之外,门阀的相助也是一大因素,那时候的武帝还没有猛到能一刀叫门阀灰飞烟灭。 为了宋国,最后双方都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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