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生气了嘛……我本也没想过要离开的。” 她柔弱可怜的嗓音擦着耳畔而过,轻轻的,软软的,像羽毛在心尖上拂来拂去。 谢明翊薄唇抿了一下,将所有情绪敛进心底。 即便知道她是在诓骗自己,分明是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好消散些他的怒气。 可他懒得拆穿,抑或是,宁愿听她的假话也不屑知道她的真心。 也是,她本就是迫不得已才留在东宫,怎会不想离开。 谢明翊知道她迟早要逃,果断转身离开,毫无留念,就像她昔年与他划清界限一样。 但,今非昔比,他怎会再次纵容她呢? 谢明翊倾身,额头碰了碰卫姝瑶额上的那道伤痕,而后收了视线,抱着她大步朝小院前门走去。 卫姝瑶闭着眼,极力遏制闻着血味的恶心感觉。 自始至终,谢明翊没关怀过她一句话,她也不想自讨没趣。她觉得,他不迁怒陆青婉和萧知言,已经是极力克制的结果了,怎还能指望他再怜惜自己。 何况,她也不在意。 卫姝瑶慢慢松了手,正想开口让他放自己下来,歇一会儿她可以自己骑马了。 许是察觉到她的犹豫,谢明翊忽地止住了脚步,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 他垂眼看着她,清冷黑眸里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恶心吗?”他突然问。 卫姝瑶慌忙摇头:“什么?” 谢明翊视线落在她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红眼上,倏地笑了:“恶心也得忍着。” 不再予她半分脸色,谢明翊带着卫姝瑶回了行宫。 庭院宽敞,寒风穿堂而过。他大步迈进时,衣袍被吹得簌簌作响。 卫姝瑶抿了抿唇,小声说:“我可以下来了。” “风冷夜寒。”谢明翊垂眼看她,唇边挑起一丝笑意,“你想再病几日?” 卫姝瑶讪讪闭了嘴,望着等候在殿门前焦急的宝枝和长顺,目光停在宝枝手里的大氅上。 就几步路而已…… 但她没再吭声,索性闭眼,任凭谢明翊抱着她回了内殿。 卫姝瑶听着缓慢的脚步声,认真地思考,从今夜种种之事来看,兴许她可以再对他用用美人计……? 这点想法一旦生根,立刻破土生长,飞速占据了她的思绪。 “姑娘可算平安无事回来了!”长顺和宝枝都很高兴。 他们正要上前,却见谢明翊没有把卫姝瑶放下来的意思,而是转身,径自朝着盥洗房走去。 “这是怎么了?”宝枝疑惑看着长顺,长顺却是不敢再进入,将她拉住。 “若得殿下吩咐,再进去照顾你家姑娘。”长顺拉着宝枝,齐齐退下来了。 谢明翊抿了抿唇,将卫姝瑶放在盥洗房的长凳上。 浴桶里早已经盛满了热水,水汽氤氲,弥漫在他望着卫姝瑶的视线之间。 烛火晃动,他看着她的眸光也情绪莫辨。 谢明翊深吸一口气,略平复了心底的潮涌,啧叹一声,勾起笑意,道:“你果真没有与他们同谋今夜之事?” “没有,我整日待在这屋里,未曾见过旁人。再说,身上还病着呢……”卫姝瑶瘪着嘴,嗓音颤颤。 她望着谢明翊,抬手轻轻扯开肩上的衣领,露出裂开渗血的伤口。 “喏,因着今夜颠簸,这处伤又加重了。”她眼眸愈红,眼中含着泪光。 她抬起眼望他,泪光盈盈中恍惚看见,他眼尾竟然有一丝发红。 谢明翊舌尖蜷起,舔了舔后槽牙,阴冷开口:“卫姝瑶,演技越发精湛了。” “若敢骗孤,孤便把陆家兄妹和萧知言捉来,把他们血放干净了,吊在廊下做人灯。” 闻言,卫姝瑶吓得脊背发凉,身子颤得几乎稳不住身形,手摁在凳上,又疼又慌。 这一吓,本是将落未落的泪珠儿霎时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小脸直淌,连带着今夜所有经历的惶恐不安也一并哭了出来。 谢明翊似是满意了,上前,指腹用力揩去她眼下泪水,然后半蹲在她身前,沉默盯着她。 良久,卫姝瑶才止住了小声啜泣,慢慢回了神。 她这才察觉,除了肩上的伤痛,掌心脚底都疼得厉害。 彼时她鞋子没了,在寒冬大雪里冻得通红,又因着紧攥了许久的沙砾,后来又光着脚狂奔逃命,手心脚板全被磨破了。 先前一直紧绷着心弦,此时才觉得疼痛不已,疼得小脸苦巴巴的。 她悄悄将手心拢起来,又缩了缩脚。 “殿下若是无事,我先出去了……”她踮起脚尖,咬着唇,勉强起身。 却见谢明翊先她一步站起来,三两下脱去外裳,随手一扔,朝外面吩咐道:“长顺,把孤的衣裳丢了,再打些热水来。” 长顺赶忙进来,提着一桶热水躬身放下,又匆匆忙忙裹了谢明翊的脏衣,悄悄放了帘子退下,顺手将门也带上了。 卫姝瑶垂下眼,余光悄悄瞥了谢明翊一眼,见他连中衣也脱了,立即想起某夜的记忆,心尖一颤。 她都伤成这样了,他、他还想干嘛? “殿下既然要沐浴,我先退下了。”她踉跄迈了两步,声音微抖。 谢明翊一把将她捞住,仍旧按在长凳上。 “你跑了,这热水给谁用?” 他将热水倒进小木盆里,伸手探了探,搅动了两下。 手指上的血污浸进水里,染红了晃动的水波。谢明翊方才想起什么,微微蹙眉,将双手伸进盆里,细致搓洗干净了,才将水倒了。 卫姝瑶愣愣看着他洗手,看着他又打了一盆温水,放在她面前。 “忍着。” 话音刚落,谢明翊便用沾了温水的帕子按上了她肩膀上的伤口。 湿漉漉的热意侵袭过来,卫姝瑶疼得吸了一口气,眉心拧得更紧了:“呜……好疼。” 几乎是下意识呜咽出声,却令谢明翊掌心的动作骤然一重。 “啊——真的很疼!”她又恼又疼,幽怨地打量着他。 谢明翊垂着眼,看不见眼底的情绪,但他唇角轻微扬起了一点弧度。 卫姝瑶莫名觉得,他心情好像没那么阴森森的了。 谢明翊将帕子贴着雪腻肌肤,反复擦了几下,动作却比方才轻柔多了。 卫姝瑶颇有些无奈,这种活儿她哪敢劳烦他,宝枝分明等候在外面呢…… 谢明翊拧了帕子扔在一旁,又倒了一盆温水,换了块新帕子,捉住她的手。 卫姝瑶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宝枝还没睡下呢……” 她缩了缩手,不让谢明翊擦。 两人僵持不下,谢明翊也并不用力,只是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 他没什么表情,淡淡开口:“再乱动,把爪子剁下来按水里洗。” 卫姝瑶小脸又是一白。 这人小时候也没见这么说话的呀…… 怎、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卫姝瑶咬了咬唇,这才慢慢伸出手,任凭他给自己擦手心。 谢明翊掀起眼帘,扫了一眼她唇瓣上浅浅的牙印儿,又极快地将心底的躁动压了下去。 卫姝瑶柔软的掌心磨破了皮,有几颗微小的沙砾嵌在软乎乎的粉肉里,帕子按擦时便疼得格外难受。 谢明翊掐着她的肉将那些沙砾一粒一粒挑出来,甚是仔细。 卫姝瑶疼得闭了眼,脚板也蜷缩得紧紧的,咬着唇,声音发颤:“能不能轻点?” 她又想哭了…… “这算什么?”谢明翊嗤笑一声,“孤中了暗器,残铁片嵌在肉深处,贺春水那老家伙直接生剖取刃,也没你这般……” 话未落下,他听得卫姝瑶皱着眉小声嘟哝:“我怎能和心智坚定百炼成钢的太子殿下相比呢?” 谢明翊停下来,掌心微微攥了下帕子。 他慢条斯理说:“当时,孤还不满七岁。” 卫姝瑶身子一僵,继而垂下眼,抿紧唇,没有再吭声,也没再缩手了。 细小的沙砾很快被谢明翊悉数挑干净了,他正想起身,去让宝枝进来侍候卫姝瑶洗脚沐浴时—— 忽被她拽住了手指。 他垂眸低看,见卫姝瑶红着眼,带着哽咽小声问了一句话。 “那,那次肯定很疼吧……” 顷刻间,谢明翊脚步停住了。 卫姝瑶睁着红眼,看着他。 她愣愣地看着他松了帕子,抬起她的手,吻上了她红肿干净的手心。 舌尖刮过掌心所有伤口,唇齿间的热意和摩擦让她疼得忍不住手指发颤。 然后,湿润的唇瓣含住了她纤细的手指。 他极其用力地,咬了她手指一口。 “大概,比这个疼一些吧。” 谢一:老婆好甜好软,下次多咬几口。 瑶妹:呜呜呜这人真的属狗的吧!
第28章 上药 四目相望,僵持了半晌。 卫姝瑶再也忍不住,猛地扯回了手,悄悄瞪了谢明翊一眼。 “掌心出血甚少,无大碍,过两日就会好。” 谢明翊舌尖抵了抵唇颚,将口中淡淡的血味咽下去。 他重新擒住她另一只手,复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还好这只手心伤口更小,更不必担心了。 谢明翊松了手,忽地又想起什么,抬步走向铜架,拽了干净的外裳随手披上,起身往外走去。 卫姝瑶偷偷打量着他远去的背影,听得房门咯吱一声合上,才松了口气。 盥洗房里早就点了碳炉,热意徜徉,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谢明翊怕热的古怪毛病。 难、难怪他连上衣都未穿…… 可、可他分明就没必要留在这里啊! 卫姝瑶垂下眼,缩了缩手,盯着指节上微红的牙印痕迹。 怔了一会儿,她才展开手,把那两根被咬的手指放在唇边,小心吹了几下。 莫名的,她感觉被他咬过的手指愈加发烫,还有一丝丝麻。 卫姝瑶抿了抿唇,立即放下手,再次将手蜷缩起来,攥得紧紧的。 这时,她听见脚步声靠近,以为是宝枝,昂起头来展露笑颜。 抬眼却见是谢明翊折返回来了,浅淡的笑意不禁僵硬了两分。 便见谢明翊肩上虚虚搭着件薄衫,系带微松,露出坚实的胸肌。 她连忙错开眼去,“我、我想歇息了,不打扰殿下沐浴。” 谢明翊却恍若未闻,一手将她手腕拽至身前,另一手打开掌中药罐,然后一点一点把细腻白润的药膏匀在她掌心上。 微凉的药膏入了伤口,初时刺痛,很快便缓解了疼痛。 只剩下他粗粝指腹缓缓摩挲的异样感觉。 卫姝瑶又悄悄抬起眼,去看垂眸上药的谢明翊,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落一片阴影,遮掩了眸中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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