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全快步上前,示意宫人们下去,这才躬着身子劝道:“圣上保重龙体,太子殿下去诏狱亲自审讯了,今夜怕是赶不回来了。” 陈全低声又劝谏了几句,皇帝一脚踹过来,“滚,叫太子回来!” 陈全疼得捂住肚子,麻利地爬起来,跪地连连磕头。 正要退出去时,听得外面宦官禀报道贵妃娘娘到了。 皇帝正是气头,哪里想见,徐贵妃便在门口跪着,软着嗓子唱起了小曲儿。 唱的正是当年在王府时,皇帝最爱听她吴侬软语的腔调。 这一唱,便是两个时辰。 最终,门前的丽影进了大殿,殿门沉重地合上,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下来。 陈全手揉着肚子,眯起眼打量着,招手让干儿子上前,压低了声音。 “去诏狱跑一趟,把这事儿告诉太子殿下。” 因着畅春园出了命案,所有贵女被接入宫中暂居,卫姝瑶和宝枝也跟着宫人们回了东宫。 卫姝瑶正要进藏书阁,却发觉自己将先前云舒送她的那个锦囊弄丢了。 她站在门前,懊恼地停了脚步。 明日是她兄长的诞辰,她本来是想求着谢明翊带她出园给兄长烧纸钱的。 然而,先是遇上莫名其妙的刺客差点丢了小命,又遇上畅春园出了人命案子,云舒还同她说了那些真假莫辨扰乱她心绪的的话。 更难受的是,她觉得自己身处漩涡,可她连这漩涡是什么都没弄清楚。 她终究只是个娇养的姑娘家,没甚太多心机,也理不顺复杂的问题。 若是,有一日,谢明翊当真要杀兄长…… 卫姝瑶用力按住微微起伏的胸口,将心中更深的畏惧压了下去。 却在这时,遥遥看见苍劲古树下立着的长顺,不免一愣。 长顺是要来请她去见谢明翊么? 可不等她踱步过去,却瞥见门外转进来一道身着斗篷的秀丽身影,拢得严实。 长顺迎着那女子往里走,弯腰说着什么,模样恭敬。 卫姝瑶躲在廊柱后,看见那女子侧面的轮廓,惊愕得瞳孔一缩。 那人,赫然是消停许久的徐霜玉。 卫姝瑶彻底懵了。 徐霜玉进了东宫,小心挪着步子走到偏殿。 抬眼便见谢明翊正襟危坐,正把玩着手中的一柄短刃。 他神色淡淡,垂眸落在寒光凛冽的刀刃上。 “殿下,东西我带来了。”徐霜玉抿了抿唇,跪地下去,从袖中摸出了一沓信笺。 “这便是昔年家父和瑞王来往的书信,一封不少。” 信笺是用两指宽的赤褚杭绸捆在一起的,上面绣着银线的折枝花纹,甚是华美。 长顺上前接过,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呈上前去。 谢明翊慢吞吞打开,沉如深潭的眸底掠过一缕错愕,又极快地归于平淡。 徐霜玉没有错过这一点异样,知道自己赌对了。 “殿下,我虽然瞒着家父取了这些出来,但绝没有偷看一眼,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谢明翊摩挲着信纸,慢条斯理开口:“你不怕孤杀了你灭口?” “先前因肩负父亲和姨母之命,霜玉对殿下多有冒犯,回京后时刻惶恐不安。” 徐霜玉只当自己先前惹怒了他,是因自己的冒犯之举,柔声道:“霜玉不是不知深浅的人,今日我拿这些信给您,就知徐家已经绝无退路,怎可能再妄想留在京城,碍着殿下的眼?” “我知道殿下向来言而有信,如今能借这些东西,博得阖家平安,已是霜玉最大的奢望。只要殿下允诺我与家人平安离京,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桩事,便是父亲也绝口不提。” “圣上缠绵病榻多时,您登基称帝在望,届时不仅是区区宁王,这天下还有何人能挡殿下的雄心?” 谢明翊沉默片刻,他确信徐霜玉没有看半个字,信中牵涉长公主之死,若她看过便知晓自己绝无生还希望,哪还能在这里垂死挣扎。 他终究没有多言,只是嗤笑了一声,慢悠悠将信纸迭起来。 “长顺,送她出去。” 长顺送徐霜玉出去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下感慨。 想和殿下做交易,那也得看殿下是不是乐意啊。 啧,哪能和藏书阁那位比呢? 长顺口中慨然的“那位”正缩在藏书阁里,满腹心事地琢磨近来种种。 她寻思着,当初既然自己可以借筹码与谢明翊交易,那么徐霜玉也能寻到他想要的东西向他示好,博得他庇护吗? 卫姝瑶当然恨徐家,即便徐琼枝死了,也只是让她感到惋惜,却无法冲淡她对徐家的恨意。 现下,徐家怎么看都是陷入了绝境,若无谢明翊出手,一夕倾覆也并非不可能。 卫姝瑶并非睚眦必报之人,可如今她与徐家早已势不两立水火不容,若徐家全身而退,卫家枉死的无辜性命又算什么? 尸骨无存的兄长算什么?落狱的父亲算什么?被逼饮了鸩酒死前七窍流血的姨母又算什么? 她若是有机会,必定不会让徐家得以善终此事。 更何况,她藏匿在东宫,是借着舆图依附谢明翊,但往后呢?她心里,终究不愿父兄带着污名过一生。 她更不想,这昭昭天日毫无公道。 卫姝瑶琢磨了许久。 “姑娘还没歇息呢?”宝枝捧着床褥进来铺榻。 “你若是男子,会喜欢我这般容貌吗?”卫姝瑶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她一句。 宝枝铺被褥的手一僵,惊讶道:“姑娘姿容绝丽,哪个男子不为之心动?我若是男子,只消姑娘软声说两句话,眼都挪不开了。” 卫姝瑶淡淡“哦”了一声,“可他看起来好像不吃美人计。” 宝枝“啊”了一声,诧异地追问:“哪个男人能有这般定力?” 卫姝瑶垂着眼,托着下巴,没再吭声了。 谢明翊回寝殿时,看见一道人影坐在他的黑玉案前。 他身上带着几分春日的微寒,丝丝缕缕的寒意让他神智越发清醒。 可他仍是恍惚觉得自己出了幻觉。 不然,那娇艳的小姑娘怎么会见到他,就急匆匆朝他跑过来。 哒哒,哒哒。 好像……迫不及待见到他,生怕他下一秒消失似的。 紧接着,便是温软的暖意扑满了怀里—— “你怎么才回来呀,我等你好久了。” 谢一:老婆开窍了?不信,除非再亲一下 然后,明天双更6K,有糖!(这次一定)
第40章 讨好 谢明翊望着卫姝瑶。 他抬腕,掐住她的腰,提起她,又放落在距自己半步之远。 “夜深了,不在藏书阁待着,来这里作甚?” “今日你走后,畅春园出了事,我有点怕……”卫姝瑶手指仍攥着他的衣摆,瘪着嘴,长睫扑闪。 谢明翊睨了她一眼,漆色眼眸微澜。 大抵是从没做过这般娇羞讨好的事,没经验生疏得很,她莫名觉得心虚。 “对了,听闻你在诏狱劳碌了一整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几口,想必尚未用膳吧?” 卫姝瑶扯了扯他的袖摆,弯起眼睛,连嗓音也故意捏成又柔又软的腔调。 谢明翊眉心轻拧,越过她的肩头,便见黑玉长案上摆放着食盒,两双玉箸已经拿出来,搁在有天青釉瓷筷架上。 他瞥了卫姝瑶一眼,问:“你做的?” 卫姝瑶面上甜甜的笑容霎时一僵。 她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就这段时日落魄受了苦,哪儿会下厨。这都是宝枝听着她的絮絮叨叨做的。 “呃……我亲自指点的。”她捏着他袖摆的手紧了紧,又小心晃了晃,“我知晓你不爱甜食,还特意备了酸梅汤。” 说着,松了手,哒哒跑到黑玉案前,将食盒里的菜式一样一样端出来。 三荤两素,凉菜摆盘精致,热菜犹自升腾水汽,甚至真的备了一碗冰镇酸梅汤。 看样子,是算好了时辰,等他回来。 谢明翊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慢吞吞挽了袖子,在黑玉案前坐下。 卫姝瑶摆好碗筷,满眼期待地将筷子递过去。 “殿下快尝尝,口味可还合宜?” 不等谢明翊动筷,她先夹了一筷子热气翻滚的蒸鱼,小心翼翼放进碗里。 谢明翊指腹夹紧了玉箸,手腕微顿。 若是长顺在此,定要忍不住腹诽—— 昔年,殿下在涪州卧底海寇时,被困在荒芜海岛上十数日,靠着生吃海鲜海草才熬了过来。自此,殿下便对各类海鲜避而远之,连加了蟹黄鱼籽这类的菜式碰都不碰。 谢明翊薄唇轻抿,望着卫姝瑶。 她垂着眼,两手纤指认真剥着琵琶虾,甚至贴心地沾了沾他偏好的酸辣醋汁,才放进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殿下?”许是见他久久没有动筷,卫姝瑶诧异地抬起眼,小声问:“是太烫了吗?” 谢明翊低下眼眸,挑了一筷子鱼肉,安静入口。 再起筷时,小碟子里又多了一只虾。 谢明翊没有抬眼直视,也察觉到她在悄悄打量他。 那双幼鹿般的无辜眼眸里,有不安有试探,还有……一点点懊恼沮丧。 于是,本想绕过小碟的玉箸折返,夹起了一只虾,放入了唇齿间。 卫姝瑶总算松了口气,眉眼带笑,看着谢明翊面无表情地将一碗米饭尽数用完,连她亲手剥的数只虾也吃了个干净。 最后,他搁下筷,捏紧勺子,一勺一勺沉默着饮完了整碗酸梅汤。 卫姝瑶连忙递上一方干净崭新的雪帕,偷偷地看他,却见那双清冷黑眸毫无波澜。 她轻咬了咬唇瓣,也不知自己这一桌海鲜大餐是否得他欢心。 京城离海远,难得尝到新鲜海产,她幼年时最喜欢的就是吃海蟹海虾的季节,兄长还会特意给她剥虾。她知道谢明翊不喜过分清淡的食材,还特意调制了开胃的调味汁。 可是……说他喜欢吧,他好像吃得很勉强。但要说不喜欢吧,他又全部吃干净了。 卫姝瑶一时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砸。 谢明翊擦拭净了唇角,将帕子随手一团,终于慢吞吞开了口。 “说罢,又有什么有求于孤?” 卫姝瑶的确有求于他。 “没有呀……只是想着北狄细作的事,我实在不中用,没能帮上殿下,心中有愧。”她站在桌旁,垂着脑袋,眼角余光却是在偷偷瞟向谢明翊。 谢明翊从座位起身,两步走到她身前,目光沉下来。 “说真话。” “呃,我听说,殿下已经捉到了北狄细作?”卫姝瑶昂起脑袋,顺势搭上他的胳膊,嗓音软软:“殿下会怎么处置逆贼和同伙呢?” 谢明翊瞥她一眼,鼻尖逸出意味深长的一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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