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瑶见他并不排斥自己靠近,顺着他的胳膊,手指慢慢往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其实有所发现,徐家那位秀女与北狄人有书信往来,上面写的正是想要她去查探舆图位置呢。” 说着,她又晃了晃谢明翊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手背,“依照大魏律法,通敌之罪该当如何处置呢?” 谢明翊呵笑了一声,袖中手腕轻动,手指虚虚搭上她的腰。 “你父兄没教过你,休要妄议朝政吗?” 卫姝瑶嘟着嘴,眨巴着眼,无辜地说:“我只是请教殿下律法,哪里妄议了?” 谢明翊自知她在打主意,又是给他备膳,又是故意磨蹭留在寝殿,还拉着他的手撒娇。 啧,算盘响彻东宫了。 他停顿了片刻,才不急不缓应了声,“按律法,当满门抄斩。” 卫姝瑶踮起脚尖,凑上他耳边,将嗓音压得更低,道:“殿下最是公正严明,必定不会徇私枉法的,对不对?” 她微热的鼻息喷薄在他的脖颈处,挠得他有点痒。 “那可未必。”谢明翊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俯下身,声音低沉道:“孤最是徇私了。” 卫姝瑶一愣,抬眸望着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也讨厌徐家么,难道徐霜玉拿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卫姝瑶一时拿捏不住他在想什么,正琢磨着怎么继续旁敲侧击。 不过接下来,谢明翊没有再给她开口绕弯子的机会。 他单手揽住了她的腰,然后倏地抬起腕,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直视。 “想求孤,得有诚意。” 指腹力度并不重,甚至有些戏谑地刮了刮她雪腻的下巴。 卫姝瑶心跳骤急,张了张嘴,下意识问:“要、要什么诚意?” 不会又是想要那样吧? 可那种事,能做两回已经是她足够豁出去了…… 卫姝瑶咬了咬唇,闭上眼,狠下心一咬牙,攥着他的衣襟,心想既然都决定耍美人计了,还忸怩什么? 可她的唇瓣还没触及他的面颊,便听到他陡然出声,“不许闭眼。” 她呼吸一滞,撩起眼皮,看见谢明翊睁着一双清冷的黑眸,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 殿内静谧无声,烛光如荡漾的水波在二人身上徐徐晃开。谢明翊眼底情绪却愈加阴晴莫辩。 他突然吻了下来。 他尝过酸梅汤的唇微凉,先是轻碰了碰了她柔软的唇瓣,然后慢慢压实,含住吮吸。 他在那娇嫩嫣红的唇瓣上辗转厮磨了片刻,才用力咬了下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径直捕捉到她仓皇逃窜的舌尖。 卫姝瑶被亲得脑子懵了,头皮发紧,连手腕都止不住地发颤。 不同于先前两次,他吻得很慢很柔,却每每在她要退缩时又狠狠擒住她的唇舌。 她的心脏砰砰狂跳,有一种酸胀发麻的感觉,呼吸渐渐急促。 卫姝瑶不知道自己费劲心思的安排哪里出了问题,但从谢明翊带着侵/略性的动作来看…… 他好像不太开心。 她脑子晕乎乎地想,完了,她搞砸了。 不知过了多久,卫姝瑶浑身脱力,差点从谢明翊怀里滑下去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 谢明翊俯身,在她耳边低哑道:“酸梅汤好喝吗?” 那一瞬,她好像看见对方眼眸里闪过一丝疯长的情绪。但他冷静抽离得太快,以至于她觉得这人不过是拿她逗趣。 是故,她没有回答他,气呼呼瞪了他一眼。 谢明翊静默了片刻,低头嗅闻了一下她的乌发。 然后,他后退了半步,缓慢抬手,指腹抚过她红肿的唇瓣。 “若是孤不打算严惩徐家,你打算如何?”他眸色微顿,手指又挪到她滚烫的面颊上,慢吞吞摩挲着。 “也这样去讨好别人?” 卫姝瑶刚从茫然中回神,还没反应过来。 “若是别人也这样对你……”谢明翊语气缓缓,那张冷峻面容分明是毫无表情,眼尾却染着情/欲的微红,有一瞬她几乎感觉对方生出了扭曲的割裂感。 “怎会呢!我干嘛去讨好旁人?” 卫姝瑶被他这种离谱的想法惊了一跳,完全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连方才的错愕和羞赧都悉数抛于脑后,只是急慌慌地回话,“嫌恶还来不及呢……” 谢明翊直直盯着她。望向她的眼神带着些许狂躁,像是要再欺身上前,将她后脑勺牢牢扣在掌中,再疾风骤雨地掠夺她唇上的滋味。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只是眼神冷漠地审视着她,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那……为何不嫌恶我?” 卫姝瑶“啊”了一声,瞳孔微震。 是啊,若旁人敢这样对她,早在对方上前半步时她就一巴掌呼过去了,打不过也早逃得远远的了。 刚才他又这样轻薄她,她为什么不逃呢? 啊不对,她本来就是想耍美人计,不逃才是对的吧? 是……是吧?是这样才对吧? 卫姝瑶脑子彻底混乱了,好像溺水般有些窒息。 完了,她答不上来。 她心中顿生沮丧,连着那些羞赧紧张的心绪也冲散了不少,只觉得自己好像彻底搞砸了。 半晌,谢明翊收了手,挪开了眼,淡淡道:“徐家之事,孤不会轻易饶过。” 卫姝瑶又是一惊,心里松了口气,知道他这算是给了她定心丸。 她拼命把刚才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扔出去,岔开念头,想着—— 既然谢明翊没有直接把她拎出去,还告诉她会严惩徐家,美人计多少是成功了几分吧? 那云舒所言之事,是不是也可以开诚布公和他谈一谈? 云舒口口声声说她不了解沈奕,她偏不信邪,便先从他童年问起好了。 卫姝瑶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问:“其实,我确实有求于你,今日我和宝枝聊及幼年之事,忽地想起来,好像不知你幼年是何模样……” 谢明翊狭长的眼眸眯起,“为何想知道这个?” 卫姝瑶绞着衣摆,歪着脑袋,沉吟了片刻,小声道:“我七岁才遇到你,那之前的事我一无所知……但我着实好奇,若你愿意,我想听听……” 谢明翊眼帘微垂,神色倏地变得漠然。 “幼年之事渺茫如烟,无可奉告。” 他转身,吹灭了两盏烛火,背对着她,又拿起剪子慢吞吞挑了挑烛芯。 烛光黯淡下来,火芯发出噼啪作响的爆裂声,让卫姝瑶心跳骤然一停。 她正想上前,却听得他又冷冰冰地开了口。 “明日,让梁锦陪你出去。” “孤这两日事务缠身,不要再过来。” 烛火晃了两下,将地上两个人的影子扯得支离破碎,而后又慢慢趋于稳定,各自分开来。 殿内一切归于寂静。 卫姝瑶知道他是不会再多说了,后悔自己唐突地问了这样的问题,急急忙忙收拾了食盒,小心翼翼地退出去了。 听着殿门“咯吱”合上,她带来的暖意和烛光随着声音寂灭而彻底消失。 谢明翊将所有的灯盏全部吹灭,独自坐在榻上,托着下巴,黑黢黢的眼眸望着空荡的大殿,沉默良久。 幼年的事,确实记得不大清楚了。 但,有些深藏在心底的记忆,仍是排山倒海地涌上心头。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灯火通明宛若白昼,他扶着名贵的紫檀案几蹒跚学步,跌倒在微凉的金砖地板上,又抿着嘴倔强地再爬起来。 母亲逆着光踱步进来,身披软甲,朝着他张开双臂。 她精致的面容未施脂粉,乌发簪着红缨,烈烈披风在身后张扬。 她从奶嬷嬷手中接过他,用微汗的额头蹭了蹭他的小脸蛋,绽出难得的笑容。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出征”这件事。 祖父抱着他坐在膝盖上,告诉他,母亲离开他,是为了去守护这山河黎民,是爱他才更爱这苍生。 他懵懂未知,气呼呼地把祖父画好的丹青涂成了一团乱糟糟的墨团,用行动抗议。 再后来,铺天盖地的浓烟烈焰中,他挣扎着用小手拼命推着压在双腿上的滚烫木柱,濒死的疼痛袭来,他连哭也没了力气,那双稚嫩的眼眸里满映着火光与黢黑深夜交织的绝望。 但他活下来了。 阖宫近百人,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 他至今记得,那个姓崔的瘦小女人冲破了浓烟,搂住了他低声安抚:“不怕,你以后就是我的儿子。” ——可她后来也死了,为了护他,一样地死在烈焰爆炸中。 她捂住他幼小的双眼,一贯温柔地说“不要看……” 可是,她肢体崩开时,浓稠的鲜血溅落下来,溅得他满身满脸。 他是没看见,但那些痕迹永远烙印在他身上了。 时隔多年,细细回想,竟还是第一次有人想知道他的童年。 谢明翊垂下眼,阖上眼帘,慢慢回味方才品尝的甜软。 阴暗幽深的黑夜之中,他不想放开这仅有的一点乐趣和滋味。 但……她仍是对他没有真心。 无所谓,他不在乎。 呵,他也不需要她在乎。 这世上也曾有那么多在乎他的人—— 可是,都死了。 第二日,贺祈年循例来东宫请平安脉,长顺领着他去看望卫姝瑶。 卫姝瑶哈欠连连,手腕随意搭在软垫上。 贺祈年见她眼底一片淤青,以为是畅春园的案子吓坏了她,取了帕子放在她腕上,将手指搭上去,才低声开口说话。 “在下先前说过,姑娘想要身子康健,还得纾解心思,少做忧虑。畅春园的案件已经告破,姑娘不必再担心了。” 卫姝瑶颔首。 末了,她想起昨夜谢明翊的反常,眉心轻蹙,迟了一瞬,才小声问道:“贺太医,我想问你一桩事。” “但说无妨。”贺祈年淡淡一笑。 卫姝瑶眨了眨眼,悄声问:“一般来说,男子大多想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贺祈年面色一僵,愣了下才又笑着问:“姑娘是想给谁送礼?” 卫姝瑶也不便如此直白说想讨好太子,只得绕着弯,含糊问道:“嗯……譬如贺太医想要什么呢?” 贺祈年搭在她腕上的手指微顿,眉眼平和,笑道:“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我没有什么世俗的祈盼,若诊治的病人早日康复,对我而言便是最好的贺礼。” 卫姝瑶“哦”了一声,追问道:“贺太医会喜欢医书吗?” 贺祈年抬起眼来,望着卫姝瑶,展颜微笑,“姑娘深谙投其所好之理。” 卫姝瑶方才莞尔,心想自己这方向是摸对了。 她又随口扯了几句,询问贺祈年离开曲州已经两年有余,是否要回千花谷探亲看望他的师父贺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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