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径直扑到了重重帷幕后面。 身后骤然袭来清冷的茶香气,低沉温醇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嘘,别出声……好么?” 分明是温和至极的语气,却含着强势命令般的冷硬。 卫姝瑶浑身紧绷,脖颈上传来凌冽的冷意,匕首上未干的血迹滴答落在她锁骨上。 黏腻湿滑,腥臭难闻。 她快速眨了眨眼。 身后那人仍是紧捂着她的口鼻,柔声道:“烦请你拿酒和帕子来。” 依然是柔和的语气,手中的短刃却逼得愈近了。 卫姝瑶浑身汗毛倒竖,感到他身上的杀意刺进皮肤里,随着短刃的缓慢递进,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血痕。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拒绝对方,她的脖颈立马会被那把带血的锋利短刃划破。 她轻轻点了点头。 对方终于松开了捂着她口鼻的手,“乖,别出声。” 这人即便威胁她,嗓音亦是温柔而客气,假如他没有拿匕首抵着她的脖颈的话,好似只是温文儒雅的君子笑意浅浅地问话。 卫姝瑶往前僵硬地挪了一步,冰冷湿滑的手指倏地扣紧了她的手腕。 脖子上的匕首终于离开了,但紧接着她听见清晰的“咔哒”拨动声,一根尖锐的暗器抵住了她的后背。 卫姝瑶头皮发麻,全身僵住,心脏砰砰乱跳,后背起了密密的战栗。 她竭力克制着恐惧,硬着头皮去取酒和帕子。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对方的模样。 轰隆的雷声炸响屋内,掩盖了二人前后细微的脚步声。 电光从窗格中射落进来,将二人影子映在地上。 卫姝瑶垂着眼,只能从对方的影子上推断,他应是个身量不输谢明翊的男子。 她将酒和帕子反手递给后面的男人,手腕抖得厉害。 男人收起暗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短刃上的血迹。 卫姝瑶悄悄打量了他一眼,莫名打了个冷颤, 昏暗的室内,瞧不清他的模样,只知是个轮廓极为分明的年轻男子。 男人微微俯身,抬腕解开衣领的扣子,或是牵扯到身上伤势,眉心一拧。 卫姝瑶急忙垂下眼,尽力撇过头去。 身后是悉索的解衣声,男人似是毫不在意。 她听到他闷痛的一声轻哼,下意识回眸。 便见男人正慢慢拢了衣衫,指腹捏着一枚残刃。 幽暗的屋内,电光四闪,男人垂着头,紧咬着唇,神色专注地处理胸前的伤势,沉如水的眼眸平静无澜。 但,他每一次抬手,下颌和小臂都绷得甚紧。 血液浸染了他内里的雪色衣衫,宛如宣纸上捻碎晕染开的朱砂。 他低头,面无表情,干净利落地将所有断刃剜出。 男人神色未变,将残刃随手弃在一旁。 那带血的断刃,随他手腕一扬,竟勾上了卫姝瑶嫣红的轻纱裙裾。 卫姝瑶一惊,勉强压住颤抖,轻轻扯了扯裙摆。 对面的男人抬眼,眉眼微沉,“抱歉。” 他拿起另一方干净的雪帕,俯身将残刃拾起,团紧了再塞进了角落里。 不知为何,卫姝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畅春园附近?他是刺客,抑或是被追杀? 她现在更想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愿意放开她这个人质。 她心绪复杂,拘谨地蜷缩起来。 对方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嗓音低沉地开口。 “别怕,我一会儿就走。” 他的温和客气,令卫姝瑶生出奇怪的别扭。 太过难熬。 雨势渐渐小了。 男人起身,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玉佩,递给她。 “谢礼。” 他言简意赅,不容分说地将玉佩塞进她手里,而后推开窗,轻盈一跃,迅速消失在暗淡的天色之中。 卫姝瑶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捡起玉佩,慢慢垂眸,望着玉佩上镌刻的图样一愣。 那图纹甚是特别,是萱草。 小皇叔:定情信物,拿好 哈哈天太黑,小皇叔没认出来……
第39章 觉悟 这场暴雨比想象中下得更久。 卫姝瑶在屋里等了许久,既没等到谢明翊,也没等到宝枝,连梁锦好像也跟随谢明翊回了宫。 她本想把那玉佩扔了,却又担心惹来更多祸事,在屋内坐立不安。 卫姝瑶走到榻边,小心平整了垫上微皱的痕迹,又取了两枚香丸扔进香炉里,转身披上外裳,才走到窗户前,一一用力推开,散一散屋内遗留的淡淡血腥气。 那人身上的血味并不重,遗落的血迹也被他细心清理干净。但她对血气敏感,仍是觉得胸口发闷。 她打了盆冷水,揩拭着脖颈上粘稠的血液,直搓得娇嫩肌肤发红,才稍稍平复了心绪。 待屋里气味散尽了,卫姝瑶才慢慢走到桌前,拿起那本卷册来细细核对,想试着辨别出徐琼枝收到的书信上的四个字。 许是今日突发的事件让她绷紧了神经,脑子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正要翻到最后一页时,忽地看见一个眼熟的字样。 书页下面有中原文字的一一对比,卫姝瑶没费太多功夫,终于辨认出了那四个字的形状。 “舆……图……”她没来得及再念一遍,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姑娘!姑娘——” 抬眼就见宝枝神色惶恐,慌张地赶进来,“出事了!畅春园出大事了!” “临春轩死人了!” 卫姝瑶嚯地起身,难掩惊愕,一下将卷册碰落在地,“你说什么?” 畅春园确实出大事了。 徐琼枝死了,死在临春轩的寝居里。 听完宝枝的禀话,卫姝瑶怔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攥紧了那一张书页。 二人赶到临春轩时,远远便听得一片纷乱的嘈杂声。 宫里和刑部的人已经来了,将临春轩封了起来。但外面仍然站着些人,三三两两地低头交谈。 卫姝瑶还没迈过去,就见长丰县主站在院墙外,正和奶嬷嬷低声说话。 “没想到她竟然自尽了……” 卫姝瑶拉着宝枝,停了脚步,远远听见长丰县主的话从寒凉的风里飘过来。 “她与人暗通曲款,被人发现了羞愤自尽……这种人得亏没选入东宫,哪值得太子殿下分半点眼神?” “即便不想入选,早作甚去了,偏要等到入了园做这样抵死不从的样子,给谁看呢?” 长丰县主蹙着眉,语气颇为不快,“大选之前出这样的乱子,真是晦气。” “小祖宗,您收敛收敛这张嘴,莫要妄议此事。” “我说错什么了,依我说,圣上就应狠狠责罚徐家……” 奶嬷嬷忙捂住了长丰县主的嘴,好声劝了几句,才拉住她匆忙离去了。 卫姝瑶愣了许久,面色发白,倚在树干旁,迟迟未动。 她刚察觉出徐琼枝有问题,怎的人就没了? 长丰县主与徐琼枝走得近,口中所言的“暗通曲款”又是怎么回事? 直至有人禀告锦仪卫指挥使过来,她才回过神来。 遥遥看见罗淮英入了小院,她正想在外面等一等他,好借机问个仔细,胳膊冷不丁被人倏地攥住。 卫姝瑶神色惊恐,抬眼撞上云舒那张清丽冷艳的面容,身子又是一僵。 “卫姑娘,你怎么了?手抖得厉害,额上也出了许多汗,我不妨带你过去歇歇?”云舒柔声开口,将手里的帕子递上。 宝枝只知道卫姝瑶与这位云家姑娘甚有嫌隙,正要上前拉开卫姝瑶,却见她回望了一眼。 “宝枝,你先回去吧。”卫姝瑶轻轻出声。 宝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退后,低声道:“姑娘,我在一旁等着你。” 卫姝瑶没有再拒绝,侧目望向云舒,开口:“云姑娘,借一步说话。” 云舒这才缓步前行,往凌霄阁附近的凉亭走去。 卫姝瑶脚步有些凝重。 她虽然恨徐家,但与这位徐家庶女素未谋面,心中感受一时复杂难言。 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般没了。何况,她只是猜疑徐琼枝与北狄交涉,怎就突然…… 云舒给她倒了盏温茶,道:“徐家那姑娘,听闻是用匕首自尽的。” 卫姝瑶莫名想起那个男人。 他匕首上落下的血迹犹自粘在脖颈上似的,让她身上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云舒抬眼瞥了一眼卫姝瑶,“你可知,昨日圣上下旨复了徐氏贵妃之位?” “徐贵妃复位,前朝后宫少不得要给太子殿下添烦心,殿下自然不喜。”她意味深长地拖缓了声音,“今日出了这桩事,这贵妃怕是白复了。” 不必她多言,卫姝瑶也清楚个中缘由。 秀女自裁,连累家族不说,且她与人暗中有染,令皇室颜面扫地,只怕徐相也要遭人弹劾。 若再往深处挖,徐琼枝和北狄人有来往,徐家要洗刷清通敌罪名,不死也要脱层皮。 云舒微微眯起眼睛,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对于他真正痛恨之人,他素来是睚眦必报。” “卫姑娘,你认真想想,你究竟哪里值得他这般护在身边,你不明白吗?” 卫姝瑶想起自己的兄长,想起他是这大魏最负盛名的武将。 想起他曾经与宁王来往密切。 而谢明翊,视宁王为死敌。 “你真的了解沈奕么?” 低哑嗓音如绳索缠绕,将卫姝瑶的心绪缓慢收拢,成了一团乱麻。 这场春雨来得汹涌。 天色已晚,宫人们还在忙碌清扫,说这大雨怕是什么预兆,今年雨季许要遭洪灾,又说圣上的病要加重了,需得更小心侍候了。 掌印陈全听着小宫人们的窃窃私语,并未阻拦,转身进了干元殿内。 自上次吐血后,皇帝身子每况愈下,虽吊着珍奇药材,已经不大吐血。但他面色仍是憔悴虚弱,阴沉着脸。 殿内摔了满地的碎瓷,连新进贡的名贵兰草都被摔成一地泥泞,宫人们已经司空见惯,正熟练地清理着满地狼藉。 “太子人呢?怎么还没回来!”皇帝面色萎黄,怒吼拍桌。 昨夜文华殿失窃,丢失了几样不要紧的东西,但那贼人竟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大内高手捉拿都被他侥幸逃走,此事令皇帝勃然大怒,急急召了太子入宫,命他严查此事。 谢明翊去了不多时,捉到了贼人同伙,已经去了诏狱亲自审查。 可不等那边出结果,又传畅春园出了命案。 皇帝愈加恼怒,刚把宰辅徐瞻召入宫中狠狠叱骂了一顿,罚了他俸禄,犹自不解气,如坐针毡般等着谢明翊回来禀报昨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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